暗夜,月色昏黄,随风舞动的发丝泛着比月圆时更亮的魅人银色,柔丝遮掩下是一双紫色妖瞳,衬着紫眸的是一张眉细睑狭、薄唇抿讽、妖气环饶却威厉凛人的中性绝色脸庞。
面对这样一张不辨雌雄,难分正邪,美得让人乍舌的祸国殃民相貌,我应该惊艳吗?我想是该的,然而即使如此,除了被银丝夺去过思绪外,此时的我无暇惊艳,只更关注于,“刚才的梦是你下的降?”
对我的莽撞回以淡笑,银丝男子轻叹:“小姑娘,怎么?如此形态反倒认不得爷爷了?”
“爷?爷爷?!”我想用十个感叹号都不够表达我的惊讶,比惊艳更让我惊讶,我相信彗星撞地球我都不会有这么惊讶,因为银丝男子的话很明确表示面前这位绝色妖男居然……居然就是……就是我遍寻不着,相貌让人看了就忘的“鬼影迷踪阴太医?!”
对自己的名号微撇过轻笑,他虚眼打量我的周身,随后带着了然惋惜问道:“她消失了?还是睡了?”
他的神情亦让我凝重了心情,不明了为何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却因其称号而意识到自己莫不是真在鬼门圈走了一遭?“睡了,但我不知她还会不会醒……”
又一声惋言叹息,阴太医扫望着四周说:“任何魂术若失败都会因其心念善恶程度而反噬施术者①,她会否醒来端看她本欲置你于何种境地,只不过,为了施术将你引来冷宫,这个深宫内廷怨气最重的地方,单凭此念,再次醒来的可能……怕已是极小了……”
“神医爷爷你在说什么?她没对我怎么样不是吗?她放过我了不是吗?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不是吗?她……只是睡着了……不是吗?”一连串的反问,我摇着头不愿相信,阮媛媛今夜真对我起了恶念。
“吾身因惊异于今夜太过异常的怨气聚集,才发现你的身躯竟躺卧此处,而无论你相信与否,你背后冰冷血迹所绘的魂符只证实她今夜原是想对你施缚魂咒的。”说着,阴太医的手靠上我的背,顿时,我只觉背部一阵针刺疼痛就如梦中曾唤醒我意识的那种感觉。
侧脸掩住吃惊的下颌,我挣扎着摇头,“是神医爷爷你救了我吗?但是缚魂咒……她恨到想封了我吗?不会,她放了我,她最终还是放了我,所以……所以她还会醒过来是吗?如果……如果她醒不过来,神医爷爷你可以救她是吗?你可以唤醒她是吗?”
面对我的希求,阴太医用漠然的语调冷淡地回拒:“对因恶念而动用魂术的魂体吾身素来是漠视放任的,因果循环,善恶报应,曾起过什么念便要为其负责,即使到了阴间亦如此。”
“怎么会?阮媛媛肯定只是一时被恨意蒙蔽了才会这样啊,难道没有回旋余地吗?害她如此我也有责任啊!是我在知道了她对卫大当家的恨意后却依旧放任不管才致她以为我弃了她的,她因此被反噬,我却好好站在这儿?怎么会这样?这是误会!这样的决断太不人性!”抚着紧缩疼痛万分的头,我不知,原来我的忽视竟伤她至此?
对我的话锁眉摇头,阴太医复又将指点上我的头用他的气平顺我的思绪、止住我的躁乱,语重心长道:“她该庆幸遇上的是你,你没有因她的怨恨而逃离,而是以亲人的温暖化解她的恶念,是你的选择让她放弃了继续错下去,所以现在你才站在这里,而她仅是不知时间长短深浅的休眠而已,若非她中途撒手,不论反噬或吾身都可以让她的魂遭受极刑也不一定;而你,亦该庆幸她贪恋那份温暖,否则……若她施术成功,你感受得到吗?你的魂被束缚在深处后所发生的心境变化,又一个因身边人消失的痛苦而被仇恨湮灭最终引导致毁灭的丑恶灵魂。”
阴太医的话将虚拟的情景真实传递到我脑中,被束缚的我在黑暗中挣扎,痛苦,却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白熊、卫生球、野人、黄金……
生命之火一盏盏在我眼前熄灭,他们眼中不再有光辉,看向我的表情不再满含笑意,而是让不甘的悲愤残留于僵硬的脸庞,枯瘦的尸体被污浊的血色覆盖,曾经的一切不再属于自己,属于自己的只有黑暗、寂寥、孤单……
揪心的难过紧紧地抓住了我,掏空我一切的美好情感和温暖记忆。
失去了美好、阳光,怨恨就这样滋生成长,愤恨引发这一切的人,仇怒弥漫心头,看着笑得毫不在乎的仇人,极端的负面情感让我喘不过气,压抑不住的狂躁让我不可遏制地哀叫出声,“啊…………!”
狂叫发泄之后,恍惚仰躺在潮湿的泥泞中,泪水止不住地淌下,沙哑了嗓音,我悲恸惨笑,“……因为我的忽视,所以她想让我体会与她同样的痛吗?”
苦泪,寒泪,安心的泪,我真该庆幸阮媛媛最终选择了放弃,否则……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无法预知到底会变成何样?即使我最讨厌也最不愿被仇恨控制,即使我相信宽容是释放他人也是解脱自己。
然想要做到宽容有时也许真的很难,而那样的劝慰也许亦因为冠冕堂皇而失了意义,所以,望着阴太医平静却细心审视我每一分变化的表情,我笑了,努力聚拢心中的美好,“我想,在恨之前,学会珍惜会更好,珍惜重要的他们,珍惜身边的点滴,珍惜心境的每一份美好,珍惜阮媛媛带给我的快乐,让阳光照亮阴暗,宽容也就变得容易,恨更无影无踪。”
“但愿你能做到你说的程度。”好似舒了一大口气般吐完这句话,阴太医心情愉悦地淡笑着向我递出了手,“起来吧,小姑娘,阴霾已经过去了,你克服得了的,吾身姑且相信阮媛媛也会因此懂得如何消弭恨意。”
感觉到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四周连夜晚的天空都因星光、月光亮堂了起来,我伸出手却勾不到对方,看着眼前的银丝绸缎般舞动流泻,就让手这么僵在空中,安心地傻笑着,“所以阮媛媛是会醒来的,对吗?银发妖男。”
被我忽然转变的称呼弄得一脸愕然,阴太医将手再次伸近将我从地上拉起,神情有些阴郁地笑,“既然想阮媛媛醒来就不该在这片阴气过重的地上躺着,她的醒来要看她自己,而你,小姑娘,银发妖男?你都如此没大没小的对待长辈?”
惊诧于手中冰凉柔滑的肤质感受,我极为不甘心地将阴太医的手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你真的确定你是长辈吗?可是你的样子跟我前次、前前次见的都不一样,虽然头发是银色但相貌年轻,绝对让人过目不忘,而且还有这双比女人还细滑的手……面对这样的一副相貌,你认为谁能叫得出……爷爷?”说着,我嘴角抽搐了,“最开始就应该改口的,我一定是痴呆了才在那时还叫你爷爷,而且还是神医爷爷……噢……”
“吾身的年龄当你爷爷都算年轻了,第一次见面时,不就教导过你相由心生?相貌于吾身素来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吾身更乐得普通至让人过眼即逝,今夜,若非为了压制这里过重的怨气,吾身亦不会变化成这般模样。”说到这里,阴太医幽幽一叹,淡愁缠上了眉间。
“这么说莫非鬼影谜踪阴太医其实是妖?”不含任何排斥情绪地平静问出这句话,我不想看到这样的脸庞盘上愁思,自我的,忘神的,习惯性地就伸手想抚去那皱痕。
被我的动作惊得后移一步,阴太医有些微诧地好脾气笑道:“吾身亦只是世间所存的异数而已,小姑娘,你当真不怕吗?白发、紫瞳皆为世人认为不祥的邪物,你竟从见到吾身便平静得让人惊讶。”
望着阴太医的退拒,尴尬地收回僵在空中的手,我知道是自己的动作太不合身份规矩,但我还是不爽的嘟囔着:“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在我那个世界,银发、紫眸的妖性脸庞狂热地被一群疯狂女性所追捧着,我现在才想起来碰你已经是很矜持有礼的了,那还是因为知道你是‘神!医!爷!爷!’的身分,所以我才这么规矩,要不是因为我还有事求你,管你比我大多少,如此罕见的银发妖性男子,我早贴上去摸个够本了。”
对我的话和不满情绪感到好笑,阴太医趁我低头埋怨时变化回一位面带慈祥笑意,让人转身就忘的爷爷形象,“你果真也是本世的异数,爷爷我倒是头一遭知道那副皮相竟还有让人想亲近的欲望,如今,爷爷变回这样,你唤我爷爷应是不会再有什么情绪了吧?”
“咦?”才一转眼就发现银发美男换成了爷爷般的人物,我奸笑着勾起了嘴角,蹭上去挽住了他的手,“阴太医你小看我了,不看表象看本质,你这般慈祥,我又好久没体会爷孙天伦之乐,这样的亲近欲望我更是有的啊,嘿嘿。”
真真被我的亲近示好弄得笑也不是,恼也不是,阴太医只好转了话,“真是个小丫头片子,刚才说要求爷爷帮忙的事是中了无神教百鸟朝凤掌的男子吗?”
吃惊抬头,我露出万分崇敬的眼光,“神医爷爷,你果乃神人也,还真什么都知道啊!不过现在已经换了,野人的百鸟朝凤掌我想空姐应是能解的,现在我是希望爷爷您能帮我去跟卫大当家证明我不是洛烁,而这个体内的另一个灵体是阮媛媛就好。”
其实起初卫大当家怀疑我体内的人是洛烁时我就大部分是不信的,一则因为能进入我意识的晓从未提过,二则有阴太医之称的神医也没有提过,而卫大当家非说只有阴太医能证明我的身份时,我就更确定了我体内的是阮媛媛而非洛烁,因为能让卫大当家相信的证词,要么阴太医熟识洛烁,要么阴太医非常了解移魂术,或者他两者都是,如此阴太医的话才最有可信度,只是……回神仰头发阴太神医用一种不具名的眼神看着我,我忐忑了,“神医爷爷,你愿意帮我吗?”
“唉……”转眸长叹一口气,阴太医苦笑地说着,“可惜了拥有绝佳资质的迦真就是心术不正,魂飞魄散于一个根本毫无知觉的人手上算得对她的极大讽刺了②,对那些因她一己私念而枉死的无辜人也算有个交代了……”
“洛烁……迦真死了?”虽然跟对方一点儿都不熟,但是一个能给卫大当家造成如此影响的人物就这么死掉我多少还是有些吃惊。
微叹气颔首,阴太医似乎不太愿意在此时深究这个问题,“是我当初太过相信人心犯的错,移魂术本不该是那样使用的……所以现在……”说到这里,阴太医又用那种不知是什么意义的眼神看着我,随后像是想通了什么,笑得慈祥温和,“不用担心,由爷爷造成的爷爷会负责,爷爷会去帮你解释的,难得这么讨喜的小姑娘,爷爷舍不得她消失咧。”
得到阴太医这样的夸奖,我打从心底开心地笑了,有些羞涩的笑容,“谢谢!”低声轻喃着,“谢谢,无论今夜你过来救我,或是你将为我作证的事都谢谢,谢谢你,爷爷。”
叹息着拍了拍我的头,阴太医的声音又带了些自责,“别谢了,今晚的事爷爷也有责任,若不是阮媛媛习术尚浅,聚集的怨念过重,我想爷爷又会犯下一个错,小姑娘,不用那么疑惑的眼神,阮媛媛的缚魂咒想是在我处养伤时偷学到的,怪只怪爷爷平常太不小心。”
“咦?这么说原来阮媛媛那时……”我不敢说下去,我也不想猜下去,我宁愿相信阮媛媛只是误打误撞刚好看到那些奇门邪术,“画画就一直是鬼画符啊?我本来还不相信她一个大家闺秀画画会这么难看咧,现在看来,她是在爷爷您那学的抽象画嘛,呵呵。”
欣慰中带着些许心疼看着我找借口,我明了自己过分灿烂的笑容还是透露了我少许的心伤,“不过没关系,赶明我也去学抽象画等她醒了跟她比比,嘿嘿,我欧凌悛搞这种东西可是天才哦!”
即使下雨,阳光总会出现,即使黑暗,黎明总会到来,所以即使阴霾,我总是会想没心没肺地笑。
到这里,我想那样的梦对我的影响已经缩到很小了,望着阴太医不知为何又露出那般我解释不了涵义的深刻眼神,我开心道:“神医爷爷,应画师好像有说过如果我能恢复太后的视力,您有可能收我为徒耶,有没有这回事?”
我的话让阴太医的笑意浓厚了起来,“等小姑娘你做到了再说吧。”
“耶!神医会是我师傅了!有机会天天蹭着银发美男了,呵呵!”未理会阴太医无可奈何的表情,我笑得心满意足邪淫狡猾,“那我就得赶紧回去做我的老花镜了,等做好了神医爷爷你一定要出来见我哦,神医爷爷再见!”不担心对方找不到我,约定好,心情雀跃的我就趁着不远处有人打灯笼,跟着光往瑾华宫跑去。
“小姑娘,你今日被人送进宫时还在睡觉,许是不知道你两天前已被太后从瑾华宫要到泰安殿了,所以你方向跑错了;回了泰安殿倘若找不到自己住处的话,你大可去找太后想必她还在听应傅邈说你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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