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飞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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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虹-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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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榻上铺着金丝猴皮的长毛褥子。

潇湘椅两头翘起,可以载着你任意地前后摇晃。

原色白木的长案上,可见树身年龄的圈圈痕迹,笔架上斑管如林,案头上帙笺高堆,你可以随意所至,信笔涂鸦,亦可以赋诗填词!

白木案的侧面角上,立着一座雕凿得极具玲珑匠心的古董架子。

只是架子上所摆设的每一款全是各色美酒,上上下下,少说也有百十瓮之多!

灯光的来源正如前叙,是由一溜天窗上透进来的!

主人利用光的折度实在是太妙了,整个客室内只见一片朗朗清光——

只是你如想闭目小憩,只消在白玉榻上一倒,即会见一层雀羽所编织而成的天然屏风,把光华拦腰而阻,如此光的强度,恰恰好让你进入梦乡!

其它各物,还多的是。

洞萧与竹笛搁在窗前支架上,一架古筝与一具七弦琴却横卧在地面矮几之上。

地面上另有个厚厚的蒲团,那蒲团厚有一尺,大可三尺见圆,却由正中室顶上,高高地悬下来一串七彩贝壳的风铃——

岳怀冰心里不禁也略略地明白了些!

他猜知那串风铃的作用,是在测验一个人修行定力时的静功深浅,试着盘膝向上一坐,果然口鼻处正好对着那串风铃的梢头。

由于他出息的气机,顿时使得那串风铃发出了一阵琤琮的碎响之声,虽是极小的出入,亦有所闻,由此可知道这定力打坐入门之功,是何等之不易!

室内唯一还没有被形容过的,该是一口剑了!

那是一口青铜剑鞘,它是把形式修长的剑——

剑身是悬空垂吊在半空中的,距离蒲团坐处,当在三尺以外!

这一点,岳怀冰有点想不通,因为按常理来说,剑是应该挂在墙上的,还不曾听说过有悬在半空中的!

其实他如果参透了极上的剑道之后,就可略窥出一些堂奥来了——

显然的,这间静室的前主人正是一参习上乘剑术的高人异士,多半是在参习上乘剑炁,练习身剑合一,亦即传说中飞仙剑侠之流了!

岳怀冰把室内各种情形静态了解之后,内心不胜诧异,他站立在铜镜前,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容貌!禁不住为之哑然失笑!

敢情,这连天的折腾,外加上身上的负伤,早已使得他变了一副形象。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固是不消说,全身上下更是血渍斑斑,望之如同血人,胡子几天也没刮了,看上去更是狼狈。

他先脱下了身上的破衣,发觉到下身的那条裤子也是脏破得可以——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却听得背后有人嘤声一笑——

当然毫无疑问的这是女子的笑声!

岳怀冰大吃了一惊,倏地转身,顿时惊得呆住了。

原来不知何时,就在他身后丈许以外,也就是另一处入口的地方,站立着一个身材修长、一身黑色长衣的盘发少女!

何以谓“盘发少女”?因为那女子头上的长发也许是太长的缘故,是以特意弄成一个圆圆的盘结,堆在头上。

看上去她大概有二十五六的年岁,肤色虽称不上白,可是绝不能算黑,一双眼睛亮亮的,微微向两边挑上去,至于眶子里的那对眼睛珠子,可就像流动的一对黑珍珠,顾盼间无限灵活!

这时她手里拿着一叠衣服,俏脸上带出似惊又喜,还有一种说不出意态上的笑靥!

岳怀冰由于过度的惊吓,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

黑衣少女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在注视他一刻之后,像是忽然憧憬到了害羞,禁不住默默地垂下头来!

“你……是谁?”

岳怀冰匆匆把脱下的一件上衣匆匆再穿起来,但是顾得上顾不了下,实在是狼狈之至!

这才见那女子,把手中一叠衣衫轻轻搁下来,然后冉冉向着岳怀冰面前福了一福!

岳怀冰张惶还礼道:“小姐——?”

“婢子石灵珠,奉爷爷之命,是专门来侍候相公的!”

“石灵珠……?”

黑衣女子站起身来,微微笑道:“我爷爷石飞泉,相公已经见过了,主人兄妹都管他老人家叫苍须奴!”

“啊——”

岳怀冰这才大悟道:“原来苍须老前辈竟是姑娘的令祖!”

“相公千万可别这么称呼我们——”

她边说边自走过来,伸手主动地把岳怀冰身上的那件破脏的衣服脱下来!

岳怀冰怔了一下,忽然想到此间原是世外仙境,自不能以凡俗龌龊念头冒渎各人。

是以,他在微一惊愣之后,也就处之泰然!

石灵珠一面为他解脱上衣,一面吹气如兰地道:

“岳相公,自从婢子出生至今日为止,还是第一次接待客人,这里规矩大极了,相公你只管呼叫我灵珠就是了,可不要叫我姑娘呀什么的,要不然就是少主人少小姐不骂我,我爷爷也是饶不过我的!”

说时岳怀冰上衣已褪,仅着长裤。

灵珠正要伸手去脱,岳怀冰实在不习惯,后退了一步,说道:“不必了,不必了。”

灵珠款款走过去,拿起了床上的一叠衣衫,道:

“少小姐说相公身上有伤,着婢子备了一些药物,等一会儿相公浴毕,再为相公搽抹!”

岳怀冰尴尬地道:“这实在是不敢当,请问浴室在哪里?”

灵珠一笑站起,前行带路。

岳怀冰在后跟进,前行十数步,来到了壁角,那里原先就垂着一抹湘帘,灵珠这时轻轻用手撩开,妙目一引道:“那里面——”

岳怀冰可就又怔住了。

所见的一切在在都使他感到不胜惊讶!

只见湘帘后是一片天然林园,那园子不过亩许大小,却陈设着两池清水。

水当然是天然引进来的!

虽说是在一个园子里,可是看上去水的色质却是大异其趣,一池水色纯清,一池却是颜色纯蓝!

蓝色水池里袅袅地冒着浅浅的一层白色烟雾,可以想知水的温度一定很高;另外那一池,看上去水色纯碧,水的表面虽然没有什么动静,可是岳怀冰却注意到底层之下,却有微微旋动的涡流。

他试着用手去摸了一下,水质如冰!

灵珠笑道:“这还是老太爷在时,由雪山山脉里,特意引来的两道泉水——”

她指尖一指那池蓝色的道:

“这是雪山特有的一道‘五香泉’,听说对于道家练气练功,有很大的帮助。山中寒气重的,染上了风湿,只消在这里洗泡些时候,不药可愈!”

然后又介绍那池子冰泉道:“这是雪山最深处的一道‘地骨泉’,老主人费了三年零三个月的时间,才由百里以外沟通来到这里,听说这种水最能培炼人的元气,有洗骨易髓、去芜存菁的功效呢!”

岳怀冰不禁喟然长叹了一声——

他放目园间,发觉到有几株早开的桃花,软红草软软地贴着地面衍生下去,还有一种像是狗尾巴的红色小花,点缀在园子里!

园子的后面尽头,峭立着一面千仞冰壁,高可插天,平如刀削,左面与主人兄妹的黄石房舍相连接,当中并没有院墙,只是衍生着奇吐怒伸的藤蟒奇花!

岳怀冰顿了一下,微微窘笑道:“你可以先行回避一下么?”

灵珠微微一笑,转身自去!

岳怀冰看看再无外人,这才放心大胆地脱下衣裤,由于他身上有伤,所以不能贸然下入水质温热的“玉香池”,却只先行试着下入到“地骨池”内!

哪知他身子甫一入内,只冻得他全身打了一个寒颤,两片手骨“嘿嘿”战抖不已,慌不迭地跃身而出!

他自从迁居万松坪,两年来以冰雪濯身,早已练成极扎实元气底盘,却未曾想到这地骨泉水,竟然较诸冰雪更要冷上十分!

何以如此冰寒砭骨的水质,却未曾结冰?可就是他所想不通的了。

池边上,他冷得发抖,当下试着运行了一阵子内功,待到身上生出了一阵子暖意,才敢再试行落水入池!

这一次他摒息调元,勉强地在池水里洗涤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只觉得五腹六脏都似乎被冰镇住了一般,再不出来,非冻死在池子里不可了。

他勉力地爬回到池外,早已唇紫面青、同时间只觉出全身血脉内有如数万冰蚁一齐在啃噬爬行着——

那种痛楚,简直非人的毅力所能忍受得住,他张开嘴,只觉得舌桥不下,头脑间一阵子昏眩,已昏倒池边。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屋子里的人好像不少,但是却没有一个发出声音的!

岳怀冰发觉到自己平平地卧在那张铺有金丝猴皮的白玉榻上!

他身上好像裹着一层薄薄的白绫子!

一双女子的手,正在他身子上各处推拿捏按着,指掌过处一片温馨!

他除了感觉得出对方手指内透出的一股暖流以外,对于女子那柔美的纤细肤脂,也可以很微妙地凑合出来!

室内的温度不热不冷!

光线不明不暗!

“人”的感觉,更是那般说不出来的懒洋洋的!

——只是岳怀冰却不敢留连于片刻的安逸里,他鼻子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气息,倏地睁开了眸子!

也就在他眼睛方自睁开的一瞬间,背上正在为他按摩移动的手指,忽然也停止了。

岳怀冰迅速地转过身子来,不觉间神色一呆——

房子里站着好几个人!

换句话说,自己所见过,也是这冷魂谷所见仅有的四个人全都到齐了!

方才为自己亲手推按的,并不是那个叫“灵珠”的女婢,正是岳怀冰想煞、怕煞、怒煞、爱煞的那个年轻的女主人——

她似乎永远是那般的严肃,脸上难得一见笑容。

尤其是现在,看上去她那张脸更是冷若冰霜,一双蛾眉轻轻颦着,眼睛里轻轻现着沉郁,那几缕发丝散在她宽阔的前额上——

一颗闪烁红光的半月如意珠,轻轻地悬挂在她前项上,白如凝脂的玉肤,与红光耀眼的明珠衬在一起,给人以无比“高贵”、“雍容”的一种感觉。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由对方颈项上的那颗红宝珠跳到了对方脸上——

年轻的女主人并没有做出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再移向第二个人——雪山鹤!

雪山鹤倒是一脸的喜悦之色,那副样子很想上来跟他说话,可是好像又碍于妹妹在场——好像这里所有的人,都有点要看他妹妹的脸色说话似的——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型的女人,她美丽高贵,艳若桃李,冷似冰霜,虽不语而解语,虽不嗔而自威!

雪山鹤的妹妹就是属于这一型的一个女人!

岳怀冰的眸子又转向第三个人——苍须奴!

苍须奴的表情至为沮丧,原本就够红的一张脸,这时更胀得像是一个大扁柿子似的,蓬乱的头发像生满刺的栗子一般地支开着!

他深深地垂着头,不发一语!

房子里并非没有一点异声!

有人在低声地饮泣着!

声音是那么的低,可是岳怀冰已经很清晰地听见了!

就在这间阁室的角落里,那个叫石灵珠的俏丽女婢,直直地站立着。

她还在哭,不时地用手背去抹擦着脸上的眼泪,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的一颗颗地洒落下来!

全个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就只是她在哭的声音!

大家都沉默着。

好一会儿的工夫,雪山少女才走到了床边,目光垂视向着岳怀冰,冷冷道:“你差一点死了知不知道?”

“我……我敢请姑娘说清楚一点么……?”

“哼!”

她的眼睛向着壁角的灵珠瞟了一眼,微微嗔道:“她是否没有告诉你么?”

“她?……”

雪山少女眸子又转向苍须奴道:“你这个孙女所犯的错,我也不再说了……你要严格管教!”

“是……老奴知道!”

苍须奴频频地点着头,一双黄眼里,淌出了泪痕!

忽然,那个叫灵珠的女婢扑过来,跪倒在雪山少女面前,痛声泣道:

“小姐……小姐……你原谅我这一次无意过失吧,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没有见过……没有……”

“呸!”雪山少女望着她轻啐了一口,素脸上带出了一片红晕——

“你做的好事——灵珠!你可不要忘记了,你母亲是怎么个下场,你爷爷又何尝不是受了你的牵连!如果不是我早来一步……”

雪山少女一口气说到这里,好像显得碍于出口,脸上的颜色更鲜红了。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一双澄波眸子盯住灵珠,像是要看穿了她的心似的!

“一错!再错!这一次我决计不能饶你!”

雪山少女眼睛回到苍须奴身上道:“你自己看看怎么管她吧!”

听了这些话,灵珠哭得更大声了。

苍须奴频频叹息道:“孙小姐,此女乃其母夜梦桃花,感染岚瘴而受孕,生来就具异质……这些年老奴也曾多方拘束于她,又用园内玉香泉水,为她去芜存菁,年来已很有进展,只是……岳相公来的不巧,正好是此女三月思情之际,是以,是以……”

雪山少女点点头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才让她迁居后面‘红梅阁’,为什么你又特意把她调来冷香阁服侍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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