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诱拐之罪,私娼窠子又不犯律法!受害的人家都丢不起这个脸,方知府反倒主动抄剿田氏茶楼,岂不是与那些官宦人家为敌作对!
方可谦极是不赞同父亲这个说法,可他又能如何?因此这口恶气忍了又忍,今儿终于等到了机会!
其实还真得谢谢宁儿表妹,若不是她误打误撞进了这茶楼里,父亲怎么会勃然大怒,立刻便叫快手前来查抄不说,还嘱咐他一同跟过来!?
等方可谦重又带着人进来,陆清宁和白鹤鸣皆忍不住笑起来。不是说只喊三五个快手过来么,怎么竟然来了二十来个!
白鹤鸣本是知情者,笑过后便低声告诉陆清宁:“妹子不知道,这茶楼后面的院子,据说足足有五进,关着的女孩儿少说也有三四十,若不多来些人,恐怕也忙活不开。”
竟然有这么多!陆清宁立刻怒瞪向一边地上半卧着的田四娘:“你还坐在地上装什么死!还不赶紧爬起来,乖乖束手就擒!”
“还有你们三个!若也是被拐来的,到了府衙只管好好出首,将当初被拐的经过照实说,若是不说,定当与田四娘做同犯论处!”又对那个叫竹叶的丫头与竹叶从楼上喊下来的两个女子道。
田四娘被她这几句话吓的,又是一阵哆嗦。
从打方可谦到了,田四娘心底的害怕就更多了一层。方公子!表妹!这些称呼足以吓死她了!身边这姑娘不但与谢家有亲,与知府家也有亲!她真真是瞎了眼,竟然以为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好蒙骗!
想她田四娘自打五年前开了这家茶楼,拐到手的女孩儿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八了,无一不是被她用名声受损要挟吓呆了,方才被她唤人捉住的;有那看起来就性子烈的,又是妇人打扮,全是一盅茶撂倒,先送后面接了客再说。
期间也有机警的女子,进了茶楼便觉得不对,却也都是抹头便往外跑,并无一个敢声张的;今儿这姑娘,却是一不跑,二不怕用名声胁迫,反而对她动起了粗!这真真是走夜路多了便能撞上鬼呀!
田四娘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一张很是俊俏的脸蛋上糊满了鼻涕眼泪,愈发的令人分外憎恶。她却以为自己的模样是梨花带雨,一定会惹得方公子爱怜,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便朝着方可谦爬去,之前她想抱白鹤鸣大腿来着,这次又要故技重施。
白鹤鸣笑吟吟的看着田四娘,一心想看方可谦的热闹——他们六七个玩得好的,数方家大表哥最最文雅,若真被田四娘一把抱住大腿,也不知会是什么神情?
陆清宁并不讨厌方可谦。
虽说之前有那个议亲之事,想必只是方夫人自家拿的主意,即便他知晓了,恐怕也反驳不得;而她虽与谢氏说过方可谦太软弱了,嫌他不打死方大人的小妾、替方夫人出气,过后细想之下,也明白并不全怨方可谦,大半缘故还是方夫人太软弱太清高。
因此上见田四娘像个蜗牛般爬过去,牙白色半透明的纱裙与披帛在地上拖得蜿蜿蜒蜒,就像蜗牛爬行时留下的涎液,不免一阵恶心,“方大哥,且叫快手们自己忙去,你来坐下喝杯茶!”
白鹤鸣一时有些失望。这小丫头,头几日他们俩在谢府遇上几次,她次次不忘戏弄他,对方家表哥却这么恭敬!
方可谦本来正在后墙暗门处吩咐快手们速去,听得陆清宁改称他方大哥了,先是一愣;待他转过头来,随即便瞧见那田四娘正朝他爬过来,慌忙拔腿就绕行了过去,一路奔着白鹤鸣身边的空座而去。
田四娘见又是一招失败,连滚带爬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直奔墙角跌跌撞撞跑去。陆清宁以为她要撞墙自杀,以免受牢狱之苦,飞一般离开座位就去捉她——若叫这人就此死了,也太便宜她!
白鹤鸣却比她还快,从她身后闪身超越过去,只将手中特制的鞭子一甩,便将田四娘缠了两圈,又轻轻一抖,那妇人便重新跌回地上,立刻又摔了个七荤八素,连声痛也呼不出口。
随即便有一个快手上前,解了腰上的绳子将她捆了结实,又扔回原地任她哭啼。
“那个墙角有铜铃的绳头直通后面几进院子,她是想趁着快手大哥们还没尽数到后面,给后面的打手和龟公报信,能跑的叫他们先跑呢。”竹叶身边一个女子幽幽的开了口。
后面的五进宅院,围墙极高,想跳墙逃跑是不容易的,可架不住每一进都有暗道相连,出口直通后街啊。
因此那女子举报罢田四娘的用心,便颤颤巍巍往暗门处奔去,央求一个快手道:“大哥带我一同去,我知道暗道在哪里,暗道里还有个密室,还关着三个姑娘呢。”
快手回头征询方可谦的意思,方可谦点头:“带她去。”
又想到什么似的,赶紧跟了一句:“再将这田四娘自己的住处和各处搜查一番,若有金银细软皆抬将出来,等那些女孩子被解救出来,愿意还家的,好分给她们作路费与日常嚼谷。”
心头却未免腹诽道,恐怕愿意回家的也无人接纳了罢!若是家境好的,剪了头发去家庵做姑子已是极好的处境了,家境不好的,也许就会被父兄做主,卖给乡下哪个土财主家做了小妾!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孤男寡女
因陆清宁早就用话语暗示过,很是有十几位解救出来的姑娘愿意出首田四娘,其中以那个带着快手寻暗道的女子为首,想必是这女子往后面去了后,也挨个交代过。
何况以方家与谢家的关系,绝不到需要陆清宁亦去出首过堂的地步;二十几个快手只将十来个打手与五个龟公、并田四娘,田四娘的丫头竹叶拴了一串,又有专人出去雇了几辆大车给姑娘们坐,还有一辆用来盛载查抄到的金银,便欲浩浩荡荡往府衙而去。
“六表弟将宁儿表妹护送回谢府可好?”方可谦自己不能去谢家,当务之急是回去与他父亲交差。
白鹤鸣笑着点头,“表哥还当借给我一个快手,叫他骑着我的马去后街等我,再告诉我的小厮,去雇一辆马车来,将那马车也领到后街去。”
门外那般浩浩荡荡的架势,他绝不可能再带着小丫头从前门出去了,外面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陆清宁明白白鹤鸣的意思,这是要带着她通过暗门往后宅去,再走暗道出后门,以免出前门被民众围观,再损害了名声,不由暗赞他想得周全——她自己并不大在乎名声这东西,可谁叫这是大顺朝来着?再说谢家的表姐表妹们也都要嫁人的……
方可谦却犹豫了。不从前门出去,这思量自是没错,可宁儿表妹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就叫她与白老六这小子孤男寡女走密道去?可恨这宅子,后门又只开在密道尽头!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叫她混进那些女子中,一同坐车到府衙,再寻机离开?那些女子亦是外人。谁知晓她们会不会为陆家妹子保守秘密?”白鹤鸣不由有些恼,要知道他可是正人君子!
方可谦思量了片刻,确实也没别的好法子,只得点头答应。
陆清宁倒是想说,莫如差人给她买套男装来换上,比如买套短褐,她冒充白鹤鸣的小厮也是一样,可想到若是那般打扮回了谢家,还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也只得闭口不谈。
钻地道就钻地道吧!若在地道里。白鹤鸣敢不老实,她就拔下铜簪扎他三刀六洞洞洞透心!
再说了。就算钻地道,也只方可谦、白鹤鸣和她知晓。若有一天这事儿被别的人知道了,她必得找这两人算账——虽然这两人都不像那种小人。
商议好后,方可谦便与二人告辞,二人也扭头往后墙上的暗门处走去。还不等进得那暗门,就听得茶楼的正门哐啷一声合上了。又有快手们刷浆糊贴封条的声音响起。
“这处房子,必是那田四娘的私产,等到了府衙审结这案子,都得充公。莫如将这宅子买过来,再雇几个人做点什么小买卖,比如开个酒楼?”白鹤鸣打头进了暗门后的夹道,一边走一边笑道。
陆清宁扑哧一笑:“一听就是六爷过去不曾做过买卖。这种赃宅风水不好,又不知死过多少人在里面,没人愿意买的。”
白鹤鸣哈哈笑:“我倒忘了,你们陆家也是商人之家。”
“六爷并不觉得做买卖低人一等?”陆清宁很新奇般发问。莫说是大顺朝,就算是前世。不也很有一部分人轻视经商?商家有钱归有钱,买卖做得再大。只要不是经商世家,被人屡屡称为暴发户的还在少数么?
“经商怎么就不好了?凭本事赚钱,凭本事吃饭,又没偷人家抢人家的!”白鹤鸣沉声道。
他之所以愿意往谢家走动,并刻意与谢四少谢玉麟交好,便是觉得经商比做官干净多了——多少个当官的巧取豪夺,不该是自己的也一味往自己兜里划拉?想想都令人恶心!
尤其是他这种身份的子弟,大多数都是要真本事没什么真本事,不是靠祖上传承下来的爵位,就是靠着荫恩谋个官职,又有几分是自己挣来的?即便如此,还一个个恶狗抢骨头一样呢!
他白鹤鸣就不想袭爵,也不想荫恩。祖母去世前,偷偷给他分了不少私房,若能说动谢二老爷携他一同出海,用不得三四年,他也是富甲一方了!等父亲老去那一天,他一不要名,二不要利,且叫那些兄弟们撕咬去!
“你果真这么想的?用不用我替你在我二舅父和四表哥那里说说情?”陆清宁笑问。
她不过来了谢府五六天,他便天天上门来,还有意无意的与她示好;表姐说,是白鹤鸣看上她了,她不信,毕竟她还是个青涩的小丫头,没什么值得男人动心的地方。
表姐说过,他想说服二舅父带他出海,难不成他是想曲线救国,通过她向二舅父说好话!
却见白鹤鸣摇头:“还是不麻烦你了,我若说得动,他们自然带着我,说不动也便罢了,明年再继续努力也罢。”
陆清宁登时就含糊了。他不是为了叫她说情的!
她正想再接着试探试探,却见前面已经到了密道的门口。白鹤鸣便沉声嘱咐道:“你先站下,我进去瞧瞧里面可有照明,若是没有,还当寻些什么做个火把。”
也就半盏茶的工夫,他便从密道口又走回来:“每隔十几丈便有个油灯,照得里面挺亮堂,想必是快手们点着的,走时候忘记熄灭了,咱们走吧,莫叫你外祖家等急了。”
陆清宁心头大定——若没有油灯,且不说做火把不是太容易的事,必须要找到灯油浸了衣裳再缠在棍子上,要多浪费许多时间;只说若那火把进了密道没走多久便熄灭了,她与他孤男寡女的,如何相处?
于是她很爽利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密道,里面也果真如他所说,很是亮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也就是一刻钟的样子,前面还剩下七八盏灯远远闪烁着,似乎已经到了后门处。
陆清宁正待松一口气,那墙上的油灯灯盏里,却似乎是灯油将尽了,明明灭灭晃了又晃,呼啦就黑了。旋即便有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小心些!”
这只手温热干爽,手心尽是老茧。陆清宁的心不由得咚咚猛跳了几下——她不害怕,也不害羞,为何却有这种感觉?
却听得很近的身边也有心跳声,比她的心跳响多了,就像是咚咚擂鼓。她努力平静下心绪来,低声道:“六爷松开手,我身上有火折子。”
“哦?哦!”白鹤鸣的声音很慌张,还带着一丝嘶哑,慌忙将她的手如同撂火炭一般甩开,“我也有火折子,方才灯一灭,我就……”
你就慌了是么,陆清宁抿嘴笑起来,心头替他补充。
两人几乎是同时将火折子晃燃,互相对视一眼后,却同时失笑——许是这密道里灯盏太多,又烧的灯油,两人已经全变得花脸猫一样!
“哎呀!咱们只顾得想走后门不会被正门外围观的人瞧见,可这后门的钥匙呢!?”陆清宁笑罢,突然想起个很重要的事儿。
若找不到钥匙,就开不了门,若开不了门,他们就出不去;难不成还重回前门去?前门已经被方可谦带来的快手们封了,照样出不去!跳窗户她倒是不介意,可若是在一间被封的茶楼里,呼啦啦跳出一男一女……
“不怕。”白鹤鸣得意的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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