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宁背过脸去强忍笑,忍得后背直抽搐,苏妈妈却以为她不舒服,忙低声问怎么了。她忙摆手表示没事……
“那对珠花,三月三的时候,二姑娘戴过一模一样的。”安抚了苏妈妈,陆清宁快言快语的说了句。
二太太纯粹是被陆婷姝那句话吓住了,根本不打算再将那些首饰头面拿起来一一看过,只管点头:“我们五娘当时也得了一对,不是这颜色,也不是这式样儿,三娘你的也不一样,各个姑娘的都不一样。”
“因此上这一对根本不用看,本来便是她的。除了你们几个小姑娘,谁还用这么点子大的小珠花呢。”
“那根金簪,三娘也见过,似乎是于姨娘的东西;还有那个翠玉的玉环绶,肯定是四姑娘的,这络子的打法儿只有如画会……”陆清宁既是明白了陆婷姝的暗示,又看懂了二太太的配合,干脆连坐都不坐了,站在那堆首饰前便一样样指点起来。
挨个儿数叨完,再一回身打算回座位上坐了,陆清宁便见小澄毒蛇般盯着她看,似乎恨她当时说了谎,只说落水后记性不好,一时想不出这些首饰都是谁的。
“再这般瞪我!信不信我剜了你的眼?”她轻飘飘走到小澄身边,半眯眸子说了一句,只见小澄的脑袋登时便低了下去。
“梅妈妈去窗下桌子边裁纸磨墨,我吩咐您什么您就写什么,再叫这丫头签字画押。”陆婷姝云淡风轻的嘱咐道,梅妈妈立刻应声而去。
此时的陆清宁那叫一个羡慕啊,敢情这梅妈妈不但忠心耿耿,更是能文能武,姑奶奶到底是从何处遇上这么一个妙人儿的?
待梅妈妈高声禀道可以开始了,陆婷姝便缓缓交待起来。二太太听着听着便有些急切,终于忍不住打断:“梅妈妈先停一停,我问姑奶奶两句话。”
“姑奶奶这是不打算追究她伙同别人谋害三娘的罪过儿了?”二太太这话一出口,小澄的脸立刻变了颜色。
陆婷姝缓缓笑着摇头:“老太太暂时禁足,我与二嫂暂时管家,总不能将这短暂的时间浪费到一件事上。无论是偷盗,还是谋害主子,这丫头都逃不过一死,二嫂还是看长远些罢。”
又转头问陆清宁:“三娘你呢,你懂姑母的意思么?”
陆清宁立刻站起身走到两人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磕了一个头,随即便直起腰来脆生生道:“三娘谢过二婶娘护三娘如亲生女儿,谢过姑母教导三娘深谋远虑。”
二太太慌忙站起身扶她:“可怜见儿的这孩子,生生被那一位吓坏了!动辄便罚跪,动辄便打手板儿!敢情不是她亲孙女,她一点儿都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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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句句诛心
二太太随手一指西边,分明是老太太的添芳园方向。
既提起这添芳园,便不得不说起一件事。老太太包氏当年虽被扶起做了填房正室,却没被老太爷应允搬进故老太太的主院。
添芳园这个地方,只听名字便是明显的偏房侧院。做妾时住住也就罢了,做了正室还不能搬离,眼睁睁瞧着主院摆在那里,老太爷又叮嘱了专人三天一小扫,五天一大扫,无疑是包氏这么些年来最深的痛。
经陆婷姝一点拨,陆清宁一加深,二太太似乎也明白了,小姑为何只叫梅妈妈记录小澄是犯了偷盗之罪。
短短的半个月,根本不容她和小姑将这后宅的另一股势力一网打尽。既是如此,不如趁着小澄“偷盗”之事,换下一批奴才,换成自己这一边得力的人手,如此就算老太太复起了,她们也有了跟老太太进一步抗衡的资本。
头两天她才刚接了老太爷的令,心里很是纳闷,搞不懂老太爷这是来的哪一出儿。还是小姑跟她微微透了底,三娘又多少讲了些,二太太这才明白,老太爷终于打算插手内宅之事,还陆家一个清净了。
二太太既是不再质疑陆婷姝的用意,梅妈妈很快按照陆婷姝的口述写了满满三页纸。小澄一直垂头听着,身子越抖越厉害,就像在风雨中飘摇的秋叶。
而陆清宁更是越发的佩服起陆婷姝来——依着她的本意,既是提起小澄来,便只是想通过这件事、将两个姨娘和二姑娘四姑娘屋里的人统统换了去,谁知落进陆婷姝的手里,根本便是小澄与很多人的合谋,否则就算这丫头偷出东西来,也不能安全回到清宁园。
三页纸轻飘飘落在小澄身前,再加上梅妈妈拿来的大红印泥,刺得小澄双眼生疼。她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张开嘴,谁知旋即便被蹿过来的陆清宁捏住了下巴,又是下巴!
“你想咬舌自尽,没那么便宜的事儿。”陆清宁冷冷的俯瞰她:“你身后的笋儿还昏迷不醒呢,你若这么死了,她也不能独活!”
她不想要笋儿的命,可谁叫小澄这丫头如此不知趣儿。小澄的父母早亡,根本便是曹妈妈将她带大,因此这丫头与笋儿也是极亲密的,拿笋儿吓她一吓,或许能有用。
“三娘可真随你。”二太太若隐若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说她陆清宁像姑母呢?
陆婷姝轻笑:“早以前还不觉得,从打她落水之后,越发的像了。”
陆清宁暗暗叹了一口气。怪不得老太爷下狠心要整顿后宅了,若没有老太太作妖,也没有那些妾室们上蹿下跳,这后宅多好的一付底子啊,妯娌和睦,姑嫂相亲……当然当然,得把四太太那个另类刨出去,谁叫那位是包氏的亲儿媳呢。
“三姑娘小心脏了手。”梅妈妈小心的提醒着,显然对陆清宁也有了新的认识,口气前所未有的软和,“不如把她交给我吧。”
梅妈妈这么说着,便不知打哪儿变出一条宽宽的布带子,就着陆清宁捏开的那张嘴中间便勒了过去,直勒得小澄那丫头的上下颌离开足足两寸多宽,再也合不上,似乎比塞布团还管用。
小澄哪里受过这个。要知道她那姑母曹妈妈原本是这后宅仆妇第一人,曹妈妈自己又没有女儿,她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比中等人家的姑娘都不差。
可那又有什么用!跟错了主子站错了队,莫说一个天生的奴才,便是当朝超品大员又如何!因此这时的她,再也没了生趣,只求早死早托生罢了。
“你若现在便想血溅当场也使得,只要你人在手在,拿你的血按出血手印来,这份罪证更漂亮!”松了手的陆清宁冷冷留给小澄这么一句,便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了。
若是只有二太太,她还会考虑适当藏拙;可这位姑奶奶,分明是个人精儿,据说小时候也同陆文渊一般,是老太爷亲手带大的。在这种人精面前耍花招儿,还不如想做什么便做了。
本还打算抵死不从的小澄,终于一脸死人灰。甚至主动用眼神哀求梅妈妈,快将她身上的绳子解了,她好在那几张纸上按手印。
梅妈妈却像没瞧见她的眼神一般,只顾琢磨陆清宁方才的话了,半晌后方才自语般唠叨道:“不好不好,若是此时放你一点血出来,再拿着你的手蘸血盖手印,拖出去乱棍打死时,未免被人发现,叫人说我们曾经刑讯逼供。”
陆清宁几乎失笑。这梅妈妈,还就是个妙人儿!
那个马婆子带着两个粗使婆子一直站在小澄身边呢,虽然如同木偶般一动不动,眼珠子却都在骨碌碌乱转,分明是在琢磨站队问题。梅妈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那三个婆子的眼珠儿突然便凝滞了……
陆清宁之前交代了苏妈妈,去千叠园提人时,一定要给几个婆子重赏,可这重赏之下的忠诚又能维护多久?对下人,单纯的重赏不但不够,还容易激发贪欲;只有恩威并施才是正理儿,否则她方才也不会亲自教训小澄。
二太太的狠戾,姑奶奶的聪颖过人,她陆清宁的句句诛心,外加梅妈妈的看似粗糙实则处处有心计,还不够叫这几个粗使婆子重新站队的?
后宅最不可以被忽视的,便是这些粗使婆子了,有了她们的归顺降服,便多了无数张嘴,以及无数双耳朵,或许,还有无数双手……
“似乎印泥也可以被说成我抓着你手按的……不如这样,我放开你的绳子,你自己咬了食指给我挨个儿按来。”梅妈妈又思索了良久,终于去给小澄解绳子,同时还不忘出言警告。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你但凡想耍一点小聪明,我便叫你身后这丫头死在你头里。”
那三个粗使婆子的眼神更凝滞了,陆清宁几乎能听见,她们三人偷偷咽唾沫的声音,还有拉风匣一般的喘粗气声。想是之前忍得太过了,这会儿终于有些憋不住。
“三位老姐姐稍微往后退几步,万一这丫头不听话,我立刻毙了她,当心溅你们一身血!”梅妈妈似乎是个吓唬人没够的……
第二十一章 打死了算
陆清宁能感觉到身后的苏妈妈在微微哆嗦,似乎是看不得听不得这种场面。苏妈妈作为奶娘,对她是一如既往的好,可不知是不是没来陆家前,在太太娘家谢家过得太舒心,这人总是太善良,太软弱,外加……不够聪明。
若是苏妈妈有梅妈妈的一半便好了,或者哪怕只有三分之一呢。
她并没嫌弃奶娘一点点——既求不得聪明伶俐的下人,有忠心也行啊,她陆清宁并不贪。前世时连亲生父母都抛弃了她,只有祖父带她长大,到了现在这里,她还求什么呢!
这么想着,她便半回了身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奶娘莫怕,都是为了吓唬那丫头的。”
再回过头来,便看见小澄血淋淋的手指正往那几张纸上按着。
这丫头,真是太不聪明了,或是从小便被养残了。虽说原主儿陆清宁并不太喜欢她,嫡出姑娘贴身大丫头之名,到底也不会比庶女的大丫头分量轻吧,怎么热血一上头,便帮着庶女害起了嫡女来!
若陆清宁真死了,死得彻彻底底的,清宁园的下人谁会好过?大太太谢氏第一个儿便是不依的,小澄却以为有曹妈妈和老太太撑腰,便能逃过一劫?
按完了手印的小澄,虚脱般半躺在了地上。也许她明白,接下来便是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吧,事已至此,小丫头哪有回天之力,因此上她连眼泪都没了。
若不是想借着小澄这事儿拿下一批管事仆妇,或许能将她远远的买了,饶她一命?陆清宁才有了这么一个想法,立刻嗤笑自己一不小心叫圣母心冒头儿了。
陆婷姝是个极其细心的,轻声唤着曹妈妈将那三页纸拿来给她瞧瞧。信人不如信自己,万一曹妈妈落了哪一条没写全,还得补上不是。
前前后后看完那供状,她满意一笑,又递给二太太:“二嫂看一看,若觉得稳妥了,便派人将这牵扯进来的仆妇都召来吧。”
又笑对陆清宁道:“你当卖人比打死容易?这丫头的卖身契在哪儿?”
陆清宁一个激灵,这姑奶奶真神了,竟知道她方才在想什么?忙垂头道:“姑母说得是,眼下去跟老太太讨要小澄的卖身契,怕是比登天还难。”
她眼下颇有些遗憾,那便是她来得太晚了,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将谁安插到宋氏于氏和那两个姐妹院子里去。不过只要换了新人,总能叫她们老实一阵子,没准儿能叫太太顺利平安的诞下那个孩子。
“我看完了,这便打发妈妈们去召人吧,早处置了早省心。”二太太话音一落,她身后的两个妈妈已经应声朝花厅外面走去,两人脸上皆是一副沉冤得雪的快意。
方才二太太将那三页纸看得很仔细,令陆清宁也有些惊讶,她本以为,二太太那种急躁脾气,按说不会这么稳当,可一想到自己,她也就释然了——她也是个急脾气啊。
可之后的事态发展,就连陆清宁一直认为自己够狠,也还是没料到。姑奶奶陆婷姝竟然轻飘飘便说出了一句话:“请管事妈妈们观刑。”
陆清宁还来不及深琢磨自己的感受,只觉得身后的苏妈妈又是一阵哆嗦。她微微皱了皱眉,想叫苏妈妈一同观刑去,却又说不出口,看来下次若是谢氏再提出给她两个大丫头,她还真得接受了。
理事花厅前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场地,除了要聚齐仆妇交待大事,应该还有个用处,那就是为惩治犯错之人准备的,陆清宁甚至能从那夯实的青石板上看出一丝丝陈年血迹。
被二太太身边的两个妈妈召来的管事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的站着,面上带的都是想看好戏的神情。不过陆清宁觉得,恐怕大多数人都以为、二太太和姑奶奶这是打算立威,并没想到打杀奴才上头去。
直到小澄被马婆子带着两个人搭到春凳上,又有两个异常粗壮的婆子拎着板子跟来,才有那么几人霍然变了脸色。
而少数脸色一直平淡的,都被陆清宁挨个儿记在了心里——这几个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