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许眨了眨眼,颇是快嘴的发问:“姑母跟三姐姐猜什么迷呢?”
陆婷姝笑着皱眉:“不是家里的事儿,你个小孩子家家少打听。”话是这么说,却对陆清宁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也是后悔当着陆清许的面说这个了。
陆清许撅着嘴佯装不高兴:“姑母偏心,三姐姐才比我大两岁,一样是小孩子。”
“你也知道大两岁啊?那就等你再长两年再说。”陆婷姝笑着轻拍了她一掌。
陆清宁却似想起了什么,颇为不好意思的附在陆婷姝耳边说了几句话。陆婷姝听罢便黑了脸,沉吟了一下便低声道:“那你立刻就去吧,叫梅妈妈和平妈妈过来我们这辆车,你带着水晶和碧玺坐那辆过去。”
陆清许还想趁机撒娇耍赖,问三姐姐为何背着她跟姑母说悄悄话,听姑母这么一说,想必是正经事儿,也就没再言语,等陆婷姝喊着车夫停车时,却还是愤愤的开了口:“都怪包明娟!若不是她借了我的车,何苦叫三姐姐去用仆妇的马车,颠簸的要死!”
“我和水晶碧玺都结实,不怕颠簸。”陆清宁笑着安慰她。
这些天总在砖茶作坊和女子医馆两头儿跑,她乐不得今儿歇一歇逛一逛,权当休息散心;可方才一想到王家薛家,又想起砖茶作坊里有两个妇人曾经在薛家做过活儿,她这心里就突突跳——那两个妇人在作坊里,整日拿着薛家的卤货制作当家常儿闲聊,嘴上根本就没个把门儿的!
等陆家的砖茶做出来,别人家难免眼红,可只要人家与她一样下心思,用不了一年半载,谁都能揣摩出来,她们陆家如今争的就是那一年半载的先机。
因此上,若这两人仅仅是嘴上没把门儿的也就罢了——生死契约不到期,她不信她们能将砖茶技术传扬出去,她只是怕那两人当了别人的枪、在她作坊里捣鬼呢……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事儿还少么?
随后几人便匆匆换了车,陆婷姝带着陆清许回家去,陆清宁带着水晶碧玺两个丫头匆匆赶往砖茶作坊。待马车离了熙熙攘攘的闹市,她便示意水晶:“打听出什么来了,现在说吧,方才人多口杂。”
水晶一脸羞赧,连说了两遍奴婢错了,这才低声将打探出来的事儿简单学了学,“……知情的人都在说,这薛家算是一步登天了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吓唬人的
这么容易便被梅妈妈与水晶打听出来的事儿,为何小六儿陆文渊日日跟着老太爷,却不知晓?是老太爷刻意瞒着,还是那孩子得了老太爷的话,不叫他四处乱讲?
陆清宁也顾不得想那么多,既是薛家当真是水晶铺子表面上的东家,她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迅速赶往砖茶作坊,将那两个曾经在薛家卤货作坊做过工的妇人找出来,盘问一番再决定那两人的去向。
马车出了城,缓缓驶上乡间小道——砖茶作坊就建在天颖府东南城郊的小村子里,这是陆清宁的主意。
且不说这高家村的村人淳朴善良,只说凭着高盛和高全两位管事是这高家村出来的人,高家村外不远处又有陆家的三座茶山,那就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不是么。
高家兄弟很小时就父母双亡,十来岁年纪上卖身进了陆家,可没进陆家之前,全靠着乡亲们周济,也算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如今陆清宁将砖茶作坊选在了高家村,一年半年的也许见不到成效,可等到砖茶真正做起来,高家村的村民们不都有了差事可做?
因此上,当初她甫一说出选址最好选在高家村,那两位高管事便又惊又喜,再也没了小瞧老太爷为何要叫三姑娘做总管的心思不说,之后办差也尽心了许多。
“冯嫂子恐怕也想不到姑娘这个时候儿来,不知午饭做得够不够吃呢。”眼看着没多远的路就要到高家村了,路边有一大群孩子们正在小河里摸鱼捞虾,欢笑声一浪浪传进马车里,水晶羡慕的撩开帘子看了一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陆清宁也顺着侧窗往外张望了一阵,不由笑道;“你是馋了吧?要不然叫车停下。咱们去买些鱼虾来,也叫孩子们赚些零花钱?”
高家村外这条河,是个无名小河,河水整日清凌凌的,不止一次勾动了陆清宁意欲去蹚水摸鱼的心,只可惜前些日子天气没有彻底回暖,她又不是真正的孩子,不可能为了贪玩便不顾身体。
如今天气渐暖了,那群孩子们卷着裤边袖口在河里蹚来蹚去的,衣裳早湿了大半。看起来却依然很快乐,也许今儿她也能下一次河?
她这提议自然得到了水晶和碧玺的欢呼般迎合。倒将赶车的老杨头儿吓了一跳;待听说三姑娘叫他将车停下来,要去河边买些鱼虾,他那老脸顿时就黑了——他虽然没给主子们赶过车,可却也没听说主家哪个姑娘这么为所欲为啊……
老杨头儿叹着气将车停在了道边,还不等下来摆好下车的马扎。就见帷幕被撩开,刷刷刷跳下来主仆三人;老杨头儿更是无奈了。却不敢说什么,只好看着三人风一般往河边跑去。
陆清宁带着水晶和碧玺到了河边,喊了个看起来最机灵的孩子头儿过来问话:“我们想买些你们捞上来的鱼虾,你们愿意卖给我们么?”
那孩子仔细打量又打量这三人,又回头看了看路边的马车,不由有些迷惑的仰头问道:“你是陆家三姑娘?”
他也曾经远远的见过这位陆三姑娘几次,可这位姑娘不都是坐着一辆很漂亮的马车来的?若这人真是陆三姑娘。就算将鱼虾送给她又如何,作甚还要人家的银钱?
待陆清宁弄明白这孩子的意思,心底颇有些感动——她不过是选了个最合适建作坊的地界罢了,可这高家村的人却以为她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不要钱我可不能要你们的鱼虾,”陆清宁笑着抚了抚那孩子头顶:“你们得了银钱也莫乱花。拿回家去补贴给爹娘不是很好?”
汤妈妈的孙儿小银锭已经到了陆文渊的渊园当差了,那孩子憨厚老实。做事儿从不挑肥拣瘦,却稍显沉闷;而眼下这孩子真是机灵,若愿意进陆宅陪着陆文渊玩耍,倒是个极好的玩伴呢。
这么想着,陆清宁不由有些失笑。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大顺朝人,虽然才来不到两年,也尽力的学会入乡随俗,可动辄遇上个机灵的、便想买卖人口,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那男孩儿听她说一定要给钱,犹豫了犹豫,便回过头去清点自己这边的人头儿,点了两三次后确信没错,便仰头笑道:“我们一共八个人,陆姑娘你给我们十六个钱吧?”
陆清宁再度失笑。这孩子,太淳朴了!若他愿意将那些鱼虾拿进城去卖,恐怕卖一百六十钱也不止吧?
“我出门来出得急,没带着铜钱,只有银角子,给你一个银角子,你去杂货铺换成铜钱、再与你的伙伴们分好不好?”陆清宁从荷包里掏出个二钱左右的银角子递给他。
那男孩儿顿时将头摇晃的如同拨浪鼓:“这太多了,我不能要!蒋先生说了,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噗嗤!陆清宁立刻笑喷了。刚还说这孩子机灵,怎么转眼又成了老学究?这蒋先生是哪个,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嗟来之食是施舍,只给你银钱、并不要你的鱼虾,”陆清宁笑着将那银角子塞进男孩儿手里:“你们这大半篓的鱼虾,拿进城里售卖,至少也要一百几十文,我与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与嗟来之食不是一回事儿呢。”
“若你不要我的银钱,我才是吃嗟来之食的那个吧!”除了面对陆文渊和小八小九,她根本不会哄孩子。
那男孩儿哪里见过银角子,攥在手里就像攥了个火炭,两手颠来倒去的将那小东西倒换着,看了半会子方才道:“那我是不是还要找给陆姑娘一些?你要是不放心,就在这里等,我跑去杂货铺换了铜钱,再回来找给你?”
陆清宁笑着指了指那个鱼篓:“这篓子难道不花钱么?哪有买人家的鱼虾连着篓子一起拎走,却不给篓子钱的?”
水晶和碧玺呆呆的站在一边,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家姑娘跟这男孩儿说笑。
篓子里是装着大半篓的鱼虾不假,可那小白条鱼不过比手指略长些,虾也不大,就算有个一半条手掌大的鲫瓜子,那也是凤毛麟角不是么,哪里值一个二钱银角子?
“姑娘一片好心,便随她去吧。”见水晶欲上前去提醒,碧玺一把拉住她低声道。
主仆三人拎着鱼虾重回马车边,老杨头儿急忙接过那鱼篓——三姑娘方才的所作所为他都瞧在眼里呢,原来三姑娘竟然是这么一付好心肠儿……
马车停在砖茶作坊院门前,陆清宁跳下车来便瞧见灶房方向冒起的炊烟:“还算赶得巧,厨娘们正在做饭呢,水晶快将那鱼篓送进去,小杂鱼用大酱汤焖了,河虾就盐水煮也罢了。”
酱焖小杂鱼,正宗的北方吃法,这天颖府地处江南,对这做法根本就是听所未闻;好在陆清宁以前过来,也曾与厨娘们闲聊过,还教厨娘做过酱焖茄子。
今儿轮班做饭的,正是在薛家做过工的两个妇人!水晶将鱼虾送进灶房,出来后便低声告诉陆清宁:“……姑娘是现在便进去呢,还是待午后再说?”
其实就算陆清宁不回答,水晶因为早知道自己姑娘的脾性,情知姑娘一定会选择现在去灶房,而不是午后很突兀的将那两个妇人喊出来挨个儿询问——这作坊里也是人多口杂的地方,何苦叫别的女工跟着胆战心惊?
果然陆清宁笑了一笑,便嘱咐她和碧玺:“你们俩就在灶房外守着,等闲人莫叫他进去,我若有事,自会高声喊你们。”
进得了灶房,瞧见那两个妇人正分头坐在小板凳上收拾小鱼,几口大锅里冒着腾腾热气,想必若没有鱼虾送来,只等揭锅开饭了;见她来了,那两个妇人慌忙站起来施礼问好,又颇为忐忑的商量道:“这灶房里烟熏火燎的,您快去外面坐坐吧?”
陆清宁却单刀直入:“我有话跟两位嫂子说,还是这里最便宜。”
那两个妇人对视一眼,脸上颇为忐忑。也不知道主家这是怎么了,她们俩自打来了这作坊做工,一直老实肯干,也不曾做过什么坏事啊?
“两位嫂子莫慌,不过是点家常小事。”陆清宁轻描淡写的笑道。
她其实明白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若有人要对付陆家,怎么会辗转找到新建的作坊来,陆家生意颇多,哪里下手不成?可是……这砖茶作坊是她管着,哪里出问题都没关系,唯独她这里不可以!
“我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因此就与两位嫂子直说了,我听说两位嫂子都在薛家的卤货作坊里做过工?”
“如今薛家……似乎有意搀和朝野之事,那种事不是我等小民能玩儿得转的,动辄便是杀头掉脑袋的大祸,因此上两位嫂子多长些心计吧,莫与过去的东家走得太近,否则出了什么事,谁也救不得谁。”
这话说的或许太过了,有故意吓唬无知妇人的嫌疑。可换成别的说法,这两个妇人便不会打心底里害怕不是么?什么荣华富贵也好,金山银山也罢,没了脑袋拿什么去享受!
第一百五十七章 满身铜臭
那两个妇人确实被陆清宁这番话语惊吓住了,手里正在挤着的小鱼都掉落回木盆里。她们是在薛家做过工不假,可她们哪里认识主家,日常打交道的都是一般做工的人,就这等关系,也要牵连?
过去倒也曾经听说过,朝廷将什么人家满门抄斩,那是连仆人都不放过一个的,可是、可是她们就是四处做短工的,跟谁家也没签什么死契,连仆人都不算啊!
陆清宁早知道这两个妇人便会这么想,想着既然早跟薛家脱离了,万事牵扯不到她们;于是笑道:“既是早就断了干系,以后也不来往,自然无事。我也不过是怕两位嫂子在那边还有熟人,若还与她们走动,便不好说了……”
那两个妇人虽不识字,自打成了家就在外面四处做工,也算是有些见识了,闻言又琢磨了半会儿,终于纳过闷来,其中那夫家姓江的妇人抢先开口:“我们明白东家的意思了。”
“您只管放心,我们当初是被人拉帮结伙给赶出来的,管事的当时明知我们冤枉,也不曾替我们做主,我们断不会再跟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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