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本就已惊世骇俗。若是府君再以女装示人,统恐世人会就此轻视东莱。甚至为东莱引来兵祸。”
“兵祸?”蔡吉抬起头冲着管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管郡承,恕吉直言。天下千余座县府皆由男子治理,还不是照样战事不断。正所谓强者自强,弱者自弱。只要东莱官民上下同心,自强不息,又何惧兵祸!”
“好个上下同心,自强不息!府君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蔡吉那不卑不亢的气势令管统忍不住抚掌称赞。但也仅限于此而已,管统虽迂阔,却也不会因蔡吉的几句豪言壮语就轻易认同她的做法。更何况眼下蔡吉已成袁绍在青州的一枚棋子,管统又怎能让其一时的“任性”而影响主公的布局。所以管统跟着便将话锋一转直言道,“然天下间能识府君之才者并不多。反倒是愚夫愚妇一听自家府君乃是个女子,怕是各个唯恐避之而不及。”
“管郡承所虑,吉也明白。确实吉身为女子,易被人轻视。然正因为如此,吉才需尽快表明身份,以免夜长梦多。须知吉乃女儿身一事并非密不透风。倘若他日战阵之上,吉的身份被敌揭破,那岂不是弄巧成拙?更何况主公也不希望届时被人耻笑无识人之明吧。”蔡吉比了个她最为担忧的例子道。
管统听蔡吉如此一比方,也觉得有道理,特别是此事还有可能影响到袁绍声威,于是他立马就抛却了先前的偏见,点头应和道:“此事确实棘手。不若统这就回去修书一封探探主公口风。”
蔡吉见管统答应帮自己向袁绍进言,自然是满心欢喜地拱手道谢道,“那就有劳管郡承了。”
其实对于蔡吉来说无论袁绍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都不能阻止她趁这次“转正”的机会公开自己的身份。正如管统分析的那样,女子涉政有着诸多先天劣势。特别是在古代,由于女子地位偏低,故一开始总难以服众。而历史上诸多女主解决此道的方式大致有两种,一是靠宗教,如陈硕真、唐赛儿;二是靠皇权,如吕雉、武曌。蔡吉眼下这两条路都没得走,因此朝廷的那一道圣旨就成了她唯一触手可及的仰仗。
虽然蔡吉并不清楚袁绍在向朝廷举荐她时,是否提及她是女子一事。但熟知历史的蔡吉知道,明年长安城内的李傕、郭汜二人会爆发内讧。汉帝刘协则会乘此动乱在杨奉、董承等的护卫下离开长安,进驻安邑。在此期间京师的诸多文案都会毁于战火。因此蔡吉大可以放心地声称,朝廷是在知道她是女子的情况下承认她为东莱太守的。反正此事已是死无对证。正所谓名正才能言顺,蔡吉只要紧紧抓住自己乃朝廷任命的太守这一前提,那接下来的事就是以实力说话了。
既然有了袁绍送的这份大礼,蔡吉自然是不用再为如何开口自曝身份而烦恼。因此在之后的两日内蔡吉一面让人置备粮草以便来年上贡,一面则向府中黄珍等人讨教如何主持冬贺。
却说真到了冬贺这一日,蔡吉头戴进贤冠身着玄色袍,领着太守府的一干文武官吏,在太守府祭祀天地以求来年风调雨顺。由于整个仪式都有固定的模式,故蔡吉只要按部就班倒也没出啥茬子。只是众文武官吏这么黑压压地一眼望过去,一时间还真分不出谁是谁来。
原来两汉的官服样式很简单,就一身袍服而已。西汉时一年四季皆为黑袍,到了东汉朝服开始按时节来配官袍眼色,即春季用青色;夏季用朱色;季夏用黄色;秋季用白色;冬季用黑色。而官吏的等级与身份则是依靠冠和组绶来区分。汉代的冠大约有十六种之多,像蔡吉这的头戴的进贤冠,就属于文儒之冠。而太史慈戴的武冠,则为诸武官所戴。当然汉朝官吏等级的区分主要还是体现在袍服外佩挂的组绶上。
所谓“组”是官印上的绦带,“绶”是用彩丝织成的长条形饰物,盖住装印的鞶囊或系于腹前及腰侧,故称印绶。由于两汉官吏实行的秩禄等级制,故汉朝没有“官居几品”的说法,只有“秩比多少石”之称。按秩禄等级制对应绶的颜色,大致可分为帝皇黄赤绶四彩,黄赤绀缥,长二丈九尺九寸,五百首。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同。诸侯王赤绶四彩。赤黄缥绀,长二丈一尺,三百首。长公主,天子贵人同。公侯将军金印紫绶二彩。紫白,长一丈七尺,一百八十首。九卿银印青绶三彩,青白红,长一丈七尺,一百二十首。千、六百石铜印墨绶三彩。四、三、二百石铜印黄绶。自青绶以上有三尺二寸长的縌与绶同彩,而首半之,用以佩縌。紫绶以上可加玉环和鐍。这里的首是经丝密度的单位,单根丝为一系,四系为一扶,五扶为一首,绶广六寸,首多者丝细密,首少者粗。佩縌就是结绶于縌,意即在佩玉的带纽上结彩组,与绶相连。平时官员随身携带官印,装于腰间的鞶囊中,将绶带垂于外边,绶带一端打双结,一端垂于身后。
太守秩比两千石,因此蔡吉此刻腰间所佩组绶乃铜印墨绶三彩。虽然身材娇小,可衬着这身行头远远望去还真有几分威严。话说祭天地之后,接下来就是蔡吉最感兴趣的大傩驱邪仪式。但是由于太守府上下皆知自家太守乃是女子,故整场驱邪仪式蔡吉所要做的就只是站在一旁旁观而已。
郡府请来的方相氏,虽未身披熊皮,但他那头戴四目面具,执戈举盾的模样,乍一看上去还是颇为骇人的。却见其领着扮演十二神兽的童子,配合着低沉的鼓点跳着勇猛激烈的舞蹈,嘴里不住地发出“傩”、“傩”的呐喊声,用以吓退厉鬼。
整个过程虽然十分简单,十分朴素。但就是这种简单而又朴素的仪式,却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让蔡吉这种不信鬼神之人,忍不住在心中萌生出了些许敬畏来。仔细想想在前一世见多识广的蔡吉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受,归根结底还是汉朝人在驱邪时是对神灵心存畏惧的。而不像后世的诸多神棍满脑子的男盗女娼,就算仪式再华丽,没有半点诚意,那也不过是猴子做戏而已。
不过这会儿的方相氏在太守府内跳了一圈之后,并没就此停歇下来,而是继续喊着“傩”、“傩”,带着扮演神兽的童子一路跳着傩舞,走出衙门,沿着长街挨家挨户地驱邪。至于城里的百姓眼见方相氏到来,则个个敞开了大门,仿佛是要将某种肮脏的东西驱逐出自家家门。
见此情形蔡吉不由好奇地向一旁的黄珍问道:“黄功曹,这方相氏要跳遍城里每一条长街?”
黄珍听蔡吉如此一问,不由瞥了她一眼,心想这小蔡府君还真有意思,平日里似乎挺见多识广的,怎么连大傩都没见过。不过对方既然不耻下问了,黄珍也只得如实回答说,“不瞒府君,这几年天灾战乱不断,尸气淤积颇重,为免与民为厉,故才需方相氏帅隶索室,击鼓驱疫。”
蔡吉听罢黄珍的解释,若有所思地长叹一声道:“若是如此,恐怕日后可有得方相氏好忙了。”
“照府君所言,似乎这天下难定?”黄珍话中有话道。
蔡吉却黛眉一挑反问道:“黄功曹以为这乱世会很快终了?”
面对蔡吉直白的反问,黄珍先是一愣,继而袖手苦笑道:“府君说得没错。这乱世确实怎么看都没个头。”
哪知蔡吉却轻轻抖了抖长袖反劝黄珍道,“黄功曹莫要太过悲观。毕竟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乱世总有终结的一天。”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黄珍听蔡吉说得轻巧,不由沉吟道,“春秋战国五百年。就不知老夫在有生之年能否再见天下太平。”
“就算如此。还不是出了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乱世虽长,然吾等既牧守一方,就该造福一方。本府身为东莱太守好歹也得让东莱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蔡吉袖手坦言道。在她看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且不论日后要如何改变历史,眼下经营好东莱这个根据地打好基础才是重中之重。
可蔡吉的这段话在黄珍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特别是在明知蔡吉已投靠袁绍的前提下,那一句“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就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了。于是黄珍赶紧追问道,“这可是府君的志向?”
志向?守着东莱这一亩三分地当然不可能是蔡吉的志向。因此她当即不假思索地回道,“这是本府的职责。”
职责?好油滑的回答。黄珍在心中暗暗冷笑着。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蔡吉的这等“职责”对东莱郡来说是一件好事。总比大叫“复兴汉室”之类的口号要来得实际。事实上,自打蔡吉上次提出改进记账之法后,黄珍便已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娃儿野心不小。故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蔡吉的一举一动,以期分析出对方的意图。而今再听蔡吉这么一说,黄珍便觉得倘若这女娃儿是想助袁绍割据一方,那她之前的种种举动就都解释通了。同时他亦在心中下定了投靠蔡吉,不,准确点说应该是投靠袁绍的决心。其实黄珍并非迂腐之人。他之前之所以选择与段奎联手,主要是因为管统为人太过迂阔,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实事的人。但蔡吉不同,这女娃儿只用一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一跃成为了一郡之守,同时还逼退了地头蛇段奎,加之又有袁绍做后盾。这样的人物才是值得攀附的对象。
想到这里,黄珍当即便转过身冲着蔡吉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府君言之有理。老夫等日后定当以府君马首是瞻,尽职尽力。”
蔡吉见黄珍如此直白地向自己表了忠心,不由心头一动,回头探问道,“哦?若是本府他日身着女装办公,黄功曹也会以本府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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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起蓬莱 第七十五节 风起蓬莱
事实证明袁绍对粮草的需求,远甚于蔡吉对朝廷任命的期待。这不,兴平二年正月才过,袁绍就忙不迭地指派军司郭图出使东莱。郭图,字公则,颍川人。曾为袁绍游说韩馥,使其不费一兵一卒就接收了冀州,是袁绍麾下重要的谋士。以至于管统一听郭图到黄县了,便忙不迭地带着亲随出城相迎。
“良田美池,鸡犬相闻。管郡承,东莱真乃青州粮仓。”黄县郊外郭图望着周边翠绿的麦田以及高耸的水车,抚须赞叹道。
“郭军师过奖了。东莱乃滨海边郡,哪儿敢自称粮仓。”一旁作陪的管统谦逊地说道。
“管郡承莫要妄自菲薄。老夫此番横穿兖青二州,满目所见皆是赤地千里。昔日富庶大郡,如今皆是一片残破景象。真是令人扼腕叹息。相比之下东莱各地良田此起彼伏,称其为粮仓一点都不为过。”郭图摆手叹道。原来郭图这次来东莱除了征收粮草之外,同时也是为了与青州的世家豪强相联络以期为日后袁绍吞并青州做准备。只是郭图这一路寻访下来,发现青州诸郡因蝗灾兵祸破坏严重,青州世家豪强的实力也远弱于冀州。不过正因为如此,东莱连绵千里的良田,才会给郭图造成如此鲜明的视觉冲击。
管统听郭图提起了周边各郡的惨状,不由暗暗得意了起来。要知道东莱能有眼下这般鹤立鸡群成绩,他管统可是也有出力啊。却见他一个拱手回应道,“不瞒郭军师。东莱去年蝗灾之时,以工代赈招募了诸多流民在此屯田。加之郡府请工匠造了不少水车,这才能在半年内开垦出如此多的良田。”
“此事老夫也略有耳闻。那东莱车就是管郡承献给主公的吧。此物在冀州开出了不少良田。管郡承,汝这次可立了大功啊。”郭图一边夸赞着管统,一边跟着探问道,“却不知东莱上贡主公的粮草应该置办得怎样了?”
“郭军师毋忧。粮草早已置办完毕。”管统连忙回应道。
郭图听粮草早已准备好了,不禁抚掌喜道,“看来东莱果是青州粮仓。主公近期将发兵并州征讨公孙瓒、而今有了东莱做后盾,想来此番征讨公孙瓒粮草不愁也。管郡承,日后汝可得为主公好生看好这粮仓。”
“喏。统谨记于心。”管统一个抱拳俯身应道。
郭图眼瞅着粮草没了问题,心情大好之余,便又将话题转到了另一项任务上,“管郡承,老夫此番虽带来了那女童太守的任命。然则照老夫看来,东莱既然有管郡承这般俊杰坐镇,又何须找个女童做傀儡。传去不仅有损主公威名,亦对东莱也没好处。还不如直接由管郡承出任东莱太守。”
管统之前虽被郭图夸得心花怒放。但此刻耳听郭图想要让自己替代蔡吉,不由心头猛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