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碎之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梦碎之地- 第5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们不该把我包起来。
  ”他一遍遍对我说。
  他似乎要我相信,人体产生精力的部分已被那段马拉松式的包裹永远扼杀了。
  其实是我把他从一个地方拖到另一个地方,为他写好一篇篇的演讲稿。
  可他讲起来却这么无精打采,有时候连我都忍不住睡着了。
  全国大会召开了。
  代议政府在会议厅安装了话筒,允许整个过程向全岛广播,但狡猾地否认了其他成员的指责。
  他们认为,广播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全体纽芬兰人熟悉那个声音,仿佛“撞钟人”又回来了。
  大会通过一项提议,决定委派代表团去伦敦,去咨询独立后的纽芬兰能从英国获得何种援助。
  麦克唐纳总督先于代表团秘密去了伦敦。
  他与自治领秘书安迪森勋爵商议此事。
  “只有这样,勋爵阁下才能获得确切消息。
  ”行动被揭发时,他这样解释。
  安迪森勋爵告诉代表团,鉴于战争中大伤元气,英国再也无力支持纽芬兰。
  作为独立人士及代表团团长的彼得·卡申提醒安迪森勋爵,纽芬兰一贫如洗的根本原因是帮助英国在一战中获胜。
  “上帝会帮助纽芬兰。
  ”卡申离开时这么对他说。
  “自助者天助。
  ”安迪森勋爵回复道。
  紧接着,大会又决定委派代表团去渥太华,与加拿大就加入联邦问题进行试探。
  我和布拉德利领导这个代表团,一道去的还有些非民选官员。
  事情一开始便不顺利。
  时值七月,渥太华热浪翻滚。
  这令布拉德利想起了他被包裹在襁褓里的旧时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洛里埃别墅的床上,乞求我别让他出门。
  我当时非常急躁。
  如果我们不在渥太华做出一点事来,英国就会派其他人来取代我和布拉德利。
  新来的人至少有一线希望能把加入联邦一项列入选票。
  我请求布拉德利,是否可以考虑不在外衣下穿衬衣裤,或者别穿粗花呢那么容易发热的衣服。
  他同意后,我陪他去了斯巴克街上的羊毛制品店,买了六条宽大的短衬裤。
  在收银台付钱时,布拉德利站在我身边,对我说我们的代表团毫无用处,说加入联邦不可能列入即将到来的公投选票中。
  即便列上,我们也会输。
  现在该做的是,乘下一班向东的火车回国。
  我丝毫不为他这番言语所动,还为他买了一套亚麻布衣服。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穿短裤,而不是粗花呢套装。
  这些变化略微减轻了他的痛苦,但在渥太华他依旧无精打采,大汗淋漓。
  雪上加霜的是,在这幢有空调的房子里,我们不可思议地碰上了加拿大的代表。
  这些人一开始计划就非常明确。
  他们竭尽全力,帮我将联邦“出售”给纽芬兰。
  接下去的三个月里,布拉德利坐在我身旁,一刻不停地抹着前额,脸上,脖子上的汗水,用力撩拨衣领,一壶又一壶地喝水。
  在给国内大会的信中我写道:“布拉德利正努力给加拿大人留个好印象。
  我必须承认,有他担任我们的团长,我感到非常骄傲。
  ”我短暂会见了自由党总理麦肯齐·金。
  他告诉我,他即将退出政坛。
  如果能使纽芬兰加入加拿大联邦,将是他毕生事业的顶峰。
  他会因成功实现加拿大东西两面临海的预言而流芳百世。
  金的继承人路易斯·圣·劳伦特也出现了。
  他不断保证,只有征得纽芬兰人民同意后才能加入联邦,但也公开表示支持我的这项事业。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类比之夜(2)
“当然,你是自由党人。
  ”圣·劳伦特说,“我的意思是,他们告诉我你是自由党人。
  ”我向他保证,我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自由党人。
  很明显,人们头脑中的问题是,我愚笨的外表和言行下到底掩藏了多少精明与能耐。
  见到过我的人,无不会对国会山里的那帮家伙皱眉。
  布拉德利比来渥太华之前我想象的更重要。
  他个子修长,衣着得体,既受过良好教育又精通社交礼节。
  我想和他联手一定会让加拿大人以为,他们的事业落在可靠的人手上了。
  国内大会上疑云重重。
  他们质问为何我们在渥太华拖这么久。
  通知日复一日,要求我们回国报告情况。
  我们正在做的是与加拿大就加入联邦拟定一份详细草案。
  我作为纽芬兰代表,拥有的权力其实不比一个普通的葡萄牙的公民多。
  回国后,卡申指责我们卖国。
  我反驳他,说至少我们在渥太华的所作所为比他在伦敦要强多了。
  在立法院外面,他抡起拳头冲上来想揍我,被我避开了。
  我抓住他两个手腕,把他推倒在地板上。
  刚才他攻击我的时候,我正吸了一口烟,我们倒在地上时,我把烟喷到了他脸上,气得他死命抓住我。
  几个男人好不容易才把他从我身上拖开。
  菲尔日志1947年10月19日昨天的全国大会上,彼得·卡申引用了1933年纽芬兰与英国签署的一份文件中的话:“殖民地能再次自力更生之日,就是恢复其全职责任政府之时。
  ”根据这一点,卡申要求知道,为什么我们还需要这样的全国大会?现在纽芬兰已经能自力更生,为什么不恢复全职责任政府?难道这不是违反了协议规定?难道这不是背信弃义?针对这个问题,斯莫尔伍德提出下列类比。
  他把英国对纽芬兰的承诺比作是一位父亲对儿子的许诺。
  这位父亲答应儿子,等他长到21岁把A房子给他。
  等儿子真到了21岁,父亲就说:“你可以拥有A房子。
  但如果你喜欢,还可以选B房子或C房子,由你自己决定。
  ”斯莫尔伍德问:这里面哪有背信弃义?卡申的反驳只是基于斯莫尔伍德所做类比的略微修改,我们且称之为卡申的类比:父亲答应儿子,等到他长到21岁给他离自己房子不远街道上的A房子。
  等儿子到了21岁,父亲对他说:“你可以拥有A房子,或者你可以选择离这里500英里远,你从没见过的一所房子里的一个房间。
  但真的是一幢很好的房子。
  我也不是说想摆脱你,毕竟这由你决定。
  ”很快,这场被全国大会代表称为“类比之夜”的口水战拉开了帷幕。
  斯莫尔伍德又用再度修改的类比还击:茅草屋还是富丽堂皇的房子里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由你自己去选。
  卡申又反驳道:自己的房子对租来的房间。
  修改在不断继续。
  其他代表张大嘴静静地在一旁观战,这两位辩论天才则全力以赴。
  房子的类比用完了。
  他们又开始用马的类比。
  斯莫尔伍德:驽马对骏马。
  卡申:纽芬兰矮种马对养在他人马厩中的观赏马。
  几小时过去了,夜幕降临。
  斯莫尔伍德吮吸柠檬防止喉炎,但他们依旧乐此不疲。
  斯莫尔伍德(兴致勃勃地):漏水的小渔船对泰坦尼克的铺位。
  卡申(疲乏不堪地):自己的小渔船对泰坦尼克的铺位。
  大约午夜时分,依旧清醒的代表和收音机听众可能会注意到,斯莫尔伍德的类比越来越简明,卡申的类比却越来越冗长。
  斯莫尔伍德(干净利落地):三轮车对火车车厢。
  卡申(头昏眼花地):使用过的,但是可以独立拥有和操作,虽然可能修理过的,但仍旧可以行驶的汽车对公共汽车上最后一排位置。
  后减震如果运气好,可以在最轻微的颠簸中幸存,但当然无法抵抗三至五月间纽芬兰马路上的坑洼。
  斯莫尔伍德或吸烟或吮柠檬,依旧不依不饶。
  最后这场“类比之夜”于凌晨三点半结束。
  斯莫尔伍德(不容分说地):汽车旅馆对洛里尔别墅的顶楼。
  卡申用嘶哑的声音说了个纽芬兰旅馆的类比后,瘫倒在地板上。
  斯莫尔伍德告诉正在倾听的纽芬兰人民,卡申先生屈服了。
  接着,他又继续列出大约50个没有回复的类比。
  那时的卡申已经无力地躺在地上了。
  正如我们在先前一篇专栏中所说,斯莫尔伍德支持加入联邦仅仅是因为他相信,他的支持是对任何一项事业的死亡之吻。
  也许有一天,他可能会后悔如此彻底地击败了卡申。
  但现在,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我渐渐争取了更多代表,让他们相信,该把加入联邦作为全民公投的一个选项。
  虽然这样,他们中的大部分依旧反对加入联邦。
  他们唯一关注的是希望通过民主途径将它摒弃。
  现在,离大会最后休会期只剩下38天。
  

类比之夜(3)
我散布谣言,说自己几乎濒临崩溃,希望能激起新一轮火力四射的攻击,借此为自己赢得公众同情。
  无论如何,他们怕的就是这一点—如果我崩溃,人们一定会把责任归咎于他们。
  于是,那些独立分子让我用38天中的34天不断宣传。
  他们只利用,或者说浪费了四天来公开指责代议制政府的政绩。
  他们认定,代议制才是谋求独立的真正敌手。
  当一项将加入联邦写入选票的决议以29票对16票被否决后,一切似乎证明他们确实正确。
  我指责那29位投反对票的代表是独裁分子,他们却反驳说自己由民主选举产生,并认为投出了适当的选票。
  全国大会被无限期推迟。
  除我以外,许多人都以为加入联邦已经不再具有任何生命力。
  最后,不出我的预料,英国不顾大会结果,下令将加入联邦列入选票。
  不过这原本也是英国的意图。
  菲尔日志1948年4月25日离5月3日全民公投越来越近了。
  斯莫尔伍德依然相信,自己能让对手获胜。
  现在,他在公众面前打领结,穿双排扣西装,想疏远支持者,该做法出人意料地产生了反效应。
  现在,各家报纸纷纷称他为“衣着整齐”的乔·斯莫尔伍德。
  联邦支持者创办了一张名为《联邦人》的报纸,独立支持者也创办了一张名为《独立者》的报纸。
  斯莫尔伍德努力想使《联邦人》上的争辩减少到最低程度。
  最近,《联邦人》报上刊登了一幅漫画。
  画面上死神手中拿着牌子,上面写着:“为责任政府投票”,他的外衣上写满“渎职、饥饿、救济、疾病”。
  斯莫尔伍德无法理解的是,《独立者》竟然用一张画着一头驴的漫画作为回应。
  驴身上盖着“纽芬兰”的标记,使劲拉着装满“赋税”箱子的小车前行。
  斯莫尔伍德算计着,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让纽芬兰人民愤怒。
  他告诫我们,不要过分骄傲,絮叨着纽芬兰比北美其他地区“落后”和“有差距”。
  这招似乎奏效了。
  这条消息把传递消息的人都弄糊涂了。
  最近一次###上,相当多的独立人士为接近并攻击他而假扮联邦支持者。
  但是,由于他的支持者的阻挠,他们眼睁睁失去这样一次机会,让他得以在一辆车顶上夸夸其谈后成功逃脱。
  “这次运动需要的就是一个殉道者。
  ”汽车开走时他还在这样尖声叫嚷。
  不过,等他意识到人们以为他说的“这次运动”是“加入联邦”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就在前几天的电台直播上,他又一次将纽芬兰痛贬一番。
  在他指出他正在直播,并五次讲到他所在的位置后,终于有一群独立人士将电台围了个水泄不通,并想激他出来。
  他刚准备出来,骑警到了,人群一哄而散。
  斯莫尔伍德开始反思,为什么即便他躲在暗处支持的事业,也能让他给搞砸了。
  坐在水上飞机上,我们在引擎的轰鸣声中互相喊话。
  我向下俯视,都是我以前没看到过的半岛,海湾和湖泊全貌。
  我希望能再飞高点,能把整个岛屿变成一幅地图,变成一个整体,而不只是各个部分,能表现出构成世界的独特之处。
  靠着飞机,我们画了幅纽芬兰地图,以精确比例画出了海岸线。
  我们逆时针做环岛旅行,陆地总在左边。
  我想起以前经历的环岛旅行。
  捕海豹,乘火车穿越无垠的荒原,与安德鲁一起沿南海岸航行,海岬赫然耸立在头顶。
  想起冬天在西南海岸上睡在悬崖屋子里的那些夜晚。
  坐在水上飞机上,我没像平常那样安静地沉湎于壮观的景色。
  当然,也有可能,只要在空中飞翔,我还会相信,能找到可以配得上这片广袤土地的事业,一种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的事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