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凡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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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凡倾听-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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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消逝的岁月——王家卫专访(4)
曹:琼斯实际上是一个歌手,这是她第一次拍电影吧,你怎么会想到让琼斯来演这个戏,因为你对琼斯的选择让我会想到当时你拍《重庆森林》对于王菲的选择。
  王:因为歌手,尤其是有特点的歌手,第一就是她们的节奏感非常好,她们有自己的一个节奏,第二个就是说她们没有什么套路的,所以有一些时候她的表现反而是会让你有点惊喜。再说琼斯,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在纽约,在一个地方约了,就看见她拖了一双拖鞋,就踏踏踏走进来,很自然,很自信,她虽然没有想过说要拍电影,但是她没有一点意外或者是考虑、踌躇,反而是很坦然地说,你认为我可以,我当然是可以。那结果下来呢,你看到琼斯的成长是我在这个电影里面的一个很愉快的发现,就是说她好像是一个海绵,她每一次拍完了之后,再回到纽约,你就看到她成长了,她就把那一些特点,一些经验,全吸收了,她会知道怎么处理,那再拍的时候,她就更自然了,所以我认为看着演员的成长是很有趣的。
  在王家卫的电影中,有旗袍、上海话、板壁房、半导体收音机、爵士乐、金雀餐厅浓浓的老上海情结如此遥远,却又似曾相识。
  曹:其实看你的电影,一直觉得你对香港60年代的这个上海氛围特别的迷恋啊,无论是《阿飞正传》还是《花样年华》、《2046》,都有非常浓重的怀旧的气息,这是不是跟你的经历有关,就是你在上海出生,然后移居到香港,度过你的这个少年时代、青年和中年时代。
  王:对,和我本身的家庭背景,我成长的背景是有很大的关系,这也是我很熟悉的。还有一点就是,到九零年的时候,我感觉我们从上海到香港的第二代、第三代,可能对那个传统啊,那段时间的东西已经很疏离了,那怎么去保存这一段的历史,我认为就是通过这个电影。其实我们现在看,上海年轻人他对以前也不一定熟悉,新的上海有新的上海的文化,他们从长辈那里听到的上海,是不一样的,他们只听过,他们没看见过。海外的上海人是怎么生活的,我看了那么多电影,也没有很准确地把那个东西讲出来,所以我认为有责任去拍这样一个电影,把这一段保留下来,从上海的历史来看,这也是一个很宝贵的一段,就是这批海外的华人还是保留着某一些上海人的特点、文化。
  曹:那你在家里跟你母亲讲话是讲广东话还是讲上海话?
  王:讲上海话。
  曹:讲上海话啊,你上海话讲得蛮好的。
  王:马马虎虎。
  曹:所以你找潘迪华潘小姐演这个角色,还是希望有种上海的气息在电影里面。
  王:前面提到,就好像我们去拍美国的电影,我希望演员都是地道的,今天我们要在香港找这样的一个演员,上了这个年龄的,有这个口音的,有这个建树的,我想潘迪华是最理想的一个选择。
  曹:张曼玉在说到《花样年华》这个戏的时候,她说了一段挺有意思的话。她讲当这个角色穿上那个时代的旗袍以后啊,其实人的思维的方式和行动的方式都发生很大的变化。
  王:对啊。
  曹:因为这个限制了她的运动,所以坐姿、站姿,甚至是说话的声音,手指的运动,都会有不一样,所以她能够体会到角色的这种感觉,就是说要把自己收起来,没有办法去表达自己的这种真正的感情。
  王:一个演员,她的形体、她的表现,对她那个性格或者是角色都是很重要的,张曼玉她是从小在英国长大的,你看她平常走路都是非常奔放和随便的,但是穿了这个衣服之后,她就要走到那个空间里面去。所以呢,有时候外在的一些因素会限制你。比如今天你穿的这个跟我那天看见你就不一样,所以为什么我戴这个墨镜?就是我戴这个墨镜,就会走进这个神态里面去。
  曹:从《阿飞正传》到《花样年华》、《2046》,是差不多的演员,差不多的年代,甚至女主角的名字也是一样,苏丽贞,这是不是已经完成了你对60年代记忆的一个三部曲?
  王:我们是从九零年开了这个头,《阿飞正传》这个头,有很多很多未了的事,因为第二集没有拍出来,我也不急着拍,大家说你为什么不拍这个下集,是不是就没有了?我说不会没有的,它会沉淀。那到了2000年,我们就拍《花样年华》,再之后我们就拍了《2046》,你这样看的话,基本上也是某一种的三部曲了。

走回消逝的岁月——王家卫专访(5)
曹:《阿飞正传》一直被认为是90年代香港电影当中非常重要的一部电影,因为它基本上确定了王家卫电影的总体风格,但是当时为什么在票房上就是遭遇了一个滑铁卢?
  王:是肯定的,因为那个时代的观众,他们缺乏那样的想象,他们没有那个习惯,没有一个心理准备。那个时代香港的电影,基本上是黄金期,所以电影基本上是很简单做的,没有现在那么复杂,没有那么多宣传,你的电影上了就上了,观众也没有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但是到今天我们去看《阿飞正传》,那个时候是一千万的票房,那段时间大家的期望就是说你有这个“卡斯”应该是四千万,是不是?但是我们今天要很客观地去看这个电影,就是它这样的一个题材,这样的一个内容,它这个一千万其实是蛮不错的了。
  曹:在你的片子当中,我非常喜欢一部非常奇妙的电影,就是《东邪西毒》,虽然这个故事好像是从金庸的小说里来的,但其实就找了几个名字,把人物从小说里面分离出来了。
  王:很多人认为啊,包括金庸也是这样。你拍《东邪西毒》,你基本上只用了两个名字,没需要用这个书啊。但是你要是仔细地看啊,金庸这几部小说,《东邪西毒》、《神雕侠侣》还有就是《天龙八部》,它们其实有很多关联在里面。那怎么去讲一个故事,原著在作者他的想象里面是很庞大的,每一个不一样,有一些细节你是没意思去拍的,没有必要去拍的,那我们的新意是什么,就是东邪、西毒这两个人物,我认为是金庸写得最好的两个人物,就是在这《射雕英雄传》里面。东邪,他是一个老顽固,他好像是很独立,很超然的,其实他是很保守的,你看他对他徒弟的这种惩罚,就是一个保守派。反而我对西毒呢,是有很多感情的,他是一个莎士比亚式的人物,金庸写得最好的就是他。所以那个时候我就说要拍一个武侠片,我要拍这个书,我要拍他的精神。好,为什么有东邪、西毒这样的人物,他们在书里面已经是成年了,已经是老人了,那他们年轻时怎么样,怎么来的,他们怎么会变成东邪、西毒?那这个就是我的课题。
  曹:《重庆森林》是你在做《东邪西毒》的后期的过程当中拍出来的一个片子,是吧?
  王:因为那个时候古装嘛,拍了差不多两年嘛,我们就在榆林待了差不多九个月,每天在等,因为演员他们都赶戏嘛,他们要坐飞机到西安,再转过来,那可能就是一个月里面拍几天,那么多人要凑齐,也不是很简单。到后来,就是说感觉这期间太痛苦了,就是拍电影你要有一个冲动,但是现在你要慢慢地等。所以,我们完成《东邪西毒》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拍完了《东邪西毒》,我们再慢慢筹备一个电影,你可能要花两年,这个元气才回来,那倒不如说现在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拍很短的,现代,什么都不需要想,也不需要道具啦,也不需要服装啦,为什么拍电影不可以这样?所以我们就拍了《重庆森林》,大家就是很过瘾的。
  曹:至于《春光乍泄》我一直想问你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你辛辛苦苦,不辞辛苦跑到阿根廷去拍?其实很多室内戏在香港也可以拍,为什么这么劳师动众跑到布宜诺斯艾利斯,跑到伊瓜苏大瀑布那个地方去拍?
  王:不一样,空气,还有人的表现,会不一样,你真的看见他们两个是很痛苦的,走到一个远方。当然你也可以这样拍,就好像我们拍电视剧,我这几天都在看电视剧,那电视剧就是说你拍什么时代,外面走走,走到房间里面就是场景了,从古代到今天、到解放、到打仗都可以,观众或演员他的精神状态没有走进去,所以看见几个人就是穿着那个年代的衣服,在讲那个年代的台词,但是他表现不同,你不会相信他是这个年代的。
  曹:就是没有那种年代的精神风貌在里头。
  王:对对。
  曹:那你当时是怎样说服梁朝伟和张国荣去演这样一个戏。因为我觉得作为一个演员来说,演这样的戏是要有一点勇气的。
  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国荣基本上是很开放的,他认为演员什么戏他没有演过?他都会演。梁朝伟基本上也是这样的想法,当然他会说,我是做男的还是做女的?我说你这个是很肤浅的想法,在这种事情里面没有男的跟女的,只有两个人。

走回消逝的岁月——王家卫专访(6)
曹:从导演的角度来说,你觉得张国荣跟梁朝伟都是顶级优秀的演员,在表演上各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王:一个是锋芒走出来的,张国荣他是很露的,因为他本身这个人就很亮,还有就是很强势,所以他在现场里面演戏,你就会感觉他的光出来。梁朝伟是那种内敛,他会让你先走,所以张国荣就是领头的马,他就是第二的马。当然他知道他该什么时候走出来。
  曹:记得我访问张国荣的时候,他就表示拍《春光乍泄》拍得特别、特别辛苦,回到香港他整个人像褪一次皮一样,体重也轻了人也特别地憔悴,是不是就是在这样一个遥远的地方,来拍这样一个感情浓烈的戏,其实对演员本身的情感也好像是一种折磨一样,让他们逼出来那种精神状态一样。
  王:对。但是还有一点,就是那段时间他是“中毒”了,就是那种走进去了,所以他也是真的生病。那有一天我们在房间里面,他跟我说,为什么我们会到这个地方去拍电影?我就说,我们会来到阿根廷,我们看到这个窗口外面就是铁桥,就是阿根廷的一个标志,他说,我在想可能我前世,就是我们海外的华工啊,在这里干活然后死了,因此会回来这里做这个事情,我说对,有这个可能。我感觉就是说冥冥中他会走到这个地方去做这个事情,他会感觉很奇妙。是不是?
  曹:后来当我知道他四月一日结局的时候,就会很自然地想起《阿飞正传》里面你给他写的那句台词:我是一只无脚鸟,一生只能降落一次,那一次就是我死的时候。我觉得好像中国人叫抑郁,好像是冥冥当中有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这里。当你听到那个信息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会想到《阿飞正传》?
  王:没有,因为那天是很奇妙的,刚好我们在拍《爱神》,我们是晚班,在准备,巩俐也在化妆,那个时候就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因为我们都交往那么多年,所以第一我们就不相信,我们就感觉是开玩笑。后来知道了,那天晚上大家的情绪就非常的不好,拍到最后,巩俐也哭了。但我不认为他是一个鸟落下来了,他离开那么多年给我的印象还是特别深的,所以他其实还是继续在飞。
  曹:我觉得你几乎每一部电影里边都会有这样一种封闭式的独白,就像我们刚才说的那样,比如《东邪西毒》里头,说喝酒跟喝水的区别是什么,喝酒是越喝越暖,饮水是越饮越冷;一个人最痛苦的是把最爱的人杀掉。
  王:那种都是非常典型的古龙小说。那个时候拍《东邪西毒》,虽然这是个金庸的小说,但其实古龙的地位也很重要,因为古龙基本上是一个仙,他是很有灵气的,所以有一些戏里面的对白,古龙的风格比金庸的风格强。那个时候想这种东西就会说,那要是古龙去写这场戏他会怎么去写啊。就像是拍《重庆森林》的时候,我们就开玩笑,说起村上春树,那段时间,每个年轻人手里面都有一本他的书。
  曹:人手一册。
  王:是不是,都是那种调调。我在想村上春树讲这故事会怎么样讲。所有人都是在开玩笑。
  曹:还有我发现你的电影当中,有很多非常特别的数字,我觉得你对数字有特别的偏好,比如说公分。
  王:这个不是,这个是村上春树的调调。
  曹:比如说,1960年4月16日下午3点前的一分钟,我们成了一分钟的朋友。我觉得你好多电影里都有这种数字。
  王:对啊。
  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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