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艳春脱去风衣,把风衣放到椅子靠背上。她坐下后坦然地问:“说吧,是什么样的案子牵涉到我了?”
黄长运一笑,说:“常老板,你别问是什么案子,这次要委屈你了。政府给你准备了一个清静的地方,你得在那住上几天。”
常艳春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黄长运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秘密把你请来,是因为考虑到公然把你带到保安司令部,有损你常艳春的名誉。”
常艳春惊讶地问:“你凭什么拘留我?”
“常老板,你别激动。”黄长运泡了一杯茶递给常艳春,不着边际地说:“我们已经跟大戏园子的老板打过招呼,说你是临时探亲去了,什么人都不知道你到哪去了。”
常艳春放下茶杯,愤怒地说:“我要知道你们凭什么关押我?什么理由?姓黄的,你要不给我一个理由,我就控告你!”
黄长运说:“常老板,不是关押你,也不是扣留你,是请你来作几天客。这是县政府和保安司令部的决定,你以后要控告也是你的权利。我实话告诉你,国难时期,政府要收编施震雷。”
常艳春心里一震,惊讶地站起来。
黄长运微笑着说:“你请坐。”
常艳春不安地坐下,陷入深思。
黄长运索性把话说开:“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不管施震雷最后愿不愿意向政府投诚,只要有一个明确的结果,我们都会释放你。”
常艳春自然不会轻易就范,她断然说:“黄参谋长,我不认识什么施震雷!”
黄长运冷笑一下,说:“但你认识那个方辰田,对吗?”
常艳春大吃一惊,没料到他们什么都知道。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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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依然沉静地反问:“我是认识方辰田,怎么了?朗朗乾坤,难道我还不能认识人了?”
黄长运说:“常老板,这里不是戏园子,别在我们保安司令部演戏。你比谁都清楚,方辰田就是施震雷!”
常艳春强硬地说:“我不清楚,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施震雷跟我没关系!”
黄长运说:“有关系,他会来救你,他甚至会为你来劫狱!”
常艳春无语,明白一切辩解均无济于事,他们什么都知道。
黄长运严肃地说:“施震雷拉杆子,竖大旗,纵横在皖西各地。他到处打家劫舍,胡作非为,跟政府为敌。你和他长期秘密来往,知情不报。就凭这条,也可以判你通匪罪。”
常艳春此刻不能示弱了,她拿起茶杯,用杯盖把茶叶拨到一边,边喝茶边说:“那你就判嘛。”
黄长运不想在这时候得罪常艳春,他大度地说:“常老板,我跟你说过,我们不想为难你,只希望你安静地在这里做几天客人,很快就会让你回去。”
常艳春品着茶,问:“你们用一个女人做人质来逼人家,丢不丢人?”
黄长运笑道:“常老板,你不是人质,是客人。我再说一遍,他施震雷投诚也罢,不投诚也罢,我们都会释放你,我们只想知道他对政府收编他的态度。当然,我们更欢迎他改邪归正。”
常艳春站起身,放下茶杯。她拿起风衣,说:“走吧,送我到牢房去。”
黄长运赔笑说:“哪能让你常老板住在那种地方呢?你多虑了。”
王箩筐跟沈晓雅约好在小沧浪茶馆见面。
王箩筐现在的身份是警察局城防大队队长,是排级军官。比起以前当土匪时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不知道要舒适多少倍。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劣迹,更不敢得罪沈晓雅,只得取出那把手枪,忍痛割爱还给沈晓雅。
他来到人来人往的小沧浪茶馆,找一个单间雅座,独自喝茶。
他面前放着一个布包,里面包着那把方辰田送给他的手枪。
沈晓雅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
王箩筐把布包往沈晓雅面前一推,说:“沈爷,东西给你。”
沈晓雅摸摸布包。
王箩筐苦笑着问:“要不要打开看看?”
沈晓雅说:“不必了。”
王箩筐说:“那我们算是两清了。”
沈晓雅拿起布包:“两清,告辞。”
沈晓雅走出门后,王箩筐在他身后低声狠狠骂道:“呸!妈的,迟早我要狠狠收拾你!”
王箩筐恼恨异常,羞怒之下他来到警察局,在张良栖局长面前告发沈晓雅私自藏的有手枪。
张良栖问:“你怎么知道他私藏的有手枪?”
王箩筐说:“这把手枪是施震雷原来送我的,现在被沈晓雅要回去了。我亲手在小沧浪茶馆给他的,还能有假吗?”
张良栖很奇怪,问施震雷送你的东西,他沈晓雅凭什么找你要?王箩筐只好把当初敲诈沈晓雅,施震雷用手枪找他换人的事说了一遍。
良栖立刻把沈晓雅藏有手枪的事情向城防司令刘锐襄汇报,建议搜查沈子儒家,特别是沈晓雅房间。
刘锐襄沉吟半晌,说:“沈子儒的背景太复杂,现在还不能搜查他的家。”
沈晓雅回到家,来到自己房间,在书桌上打开布包,取出手枪在窗边把玩起来。
他并不会使用手枪,也不敢乱动。只翻来覆去看看,复把手枪包好,将布包放到书架上。想想觉得不妥,又把布包藏到床头旁边的衣柜最下面。
沈夫人走进来,见他在翻箱倒柜,问他干嘛。沈晓雅撒谎说在找他那顶貂皮帽子,看看别压变形了。
沈夫人说:“你的帽子在你爹的帽箱里放的好好的,怎么会变形呢?你瞎翻什么啊。”
沈晓雅支吾说:“哦,没压扁就行。”
沈夫人告诉沈晓雅说韩西楼来了,请他进来,他不愿意进来,在门口等你。
沈晓雅“哦”了一声,连忙去见韩西楼。
九墩塘碧水如镜,塘畔四周树木落叶凋零。
沈晓雅和韩西楼漫步在池塘边。
韩西楼非常奇怪,晚上有常艳春的戏,海报已经张贴出去,可常艳春却跟谁也没打招呼去走亲戚了!
沈晓雅问韩西楼,你怎么知道常艳春是走亲戚去了,韩西楼说是戏园子老板说的。
沈晓雅皱皱眉,问:“你不是说她没跟人打招呼吗?”
韩西楼说戏园老板是听保安司令部的人说的,沈晓雅更觉反常。
他警觉地问:“保安司令部的人?谁?”
韩西楼说戏园老板不认识那个人。
沈晓雅地停下脚步,不安地说:“常艳春怎么可能对他们那些人说自己的私事呢?”
韩西楼说:“是啊,我也纳闷呢。”
沈晓雅心一沉,断然说:“韩老板,我敢说,常艳春出事了!”
“啊!”韩西楼也觉得事情不妙。
沈晓雅估计,常艳春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他要韩西楼赶快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告诉方辰田。
韩西楼也感觉到事情严重,连连点头。
六安城南郊不远处有个番山。
番山说是山,其实只是个大丘陵。这个毫无异处的小乡村,却有很大的佛缘。
唐永徽四年,古新罗国(今韩国)太子金乔觉西渡中国学经修佛,首选的地点就是六安番山。金乔觉在这里开辟道场,但在坐禅时,突然地陷。金乔觉复改选在大望山建庙,名曰云峰寺。数年后,金乔觉又在江南池州青阳县境内九华山结庵修道,九十九岁涅磐,肉身不腐。僧人尊金乔觉为地藏王,将其肉身装金供于庙中,即现在的九华山肉身殿,后九华山成为中国四大佛教圣地之一。
因六安番山留有金乔觉圣迹,故建地藏寺,番山被改名为小华山,而大望山也改称大华山。
小华山有此际遇,却未发迹。小华山的地藏寺一直香火冷落,山门庙宇,颇为寒酸。
小华山的地藏寺对面有个小饭店,一年到头也是冷冷清清。但店主丝毫不愁,因为这个饭店是施震雷的联络点。
韩西楼来到这个小饭店,找到包打听,要他把常艳春莫名出走的事情告诉方辰田。
此时我们应该明白,方辰田就是如雷贯耳的施震雷了。
包打听早已和黄长运秘密合计好,用常艳春作人质,胁迫施震雷向政府投诚。他对此事自然了然于心,只是在韩西楼面前故作惊奇。
送走韩西楼,包打听立即动身,赶往震雷岭。
夜晚。
起伏连绵的震雷岭笼罩在蒙胧山色中。
从山下一直到山上施震雷的老窝,四下都布满了明岗暗哨,老窝茅屋内挂在立柱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施震雷和手下三个大头目以及包打听等人,正聚集在一起严肃商谈。
包打听向他们通报了常艳春被政府“意外”控制的“不幸”情况,把政府开出的条件也摊开到桌面:“情况就是这样,向政府投诚,政府就任命大老板为保安司令部副司令。我们的人马改编为六安保安司令部独立团,大老板兼任团长。下设四个营,诸位弟兄都是营长。”
施震雷一时间竟六神无主。
此前,六安国民政府当局已经通过各种途径,频频要施震雷归顺,也开出过优待条件。这次,则是拿出了杀手锏。
施震雷手下头目都知道常艳春是他的心头肉,政府出此毒计,投诚已然难免。
包打听说,收编后,我们这个独立团隶属六安保安司令部指挥,军饷和补养,由保安司令部供给。政府保证保安司令部不直接指挥他们,军事行动和人员任免,还是由施震雷发号施令。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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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问:“刘锐襄说过安排我们驻扎在什么地方吗?”
包打听说:“说了,安排我们暂时驻扎在徐集。”
老四担心政府军会乘机把我们吃了,老三说不会。因为共产党大军压境,政府军自顾不暇,还想指望我们为他抵挡一阵。在这个时候,他门不会吃我们。
包打听见施震雷半天不做声,着急地问:“老大,你说话啊。”
施震雷抱着头,痛苦地说:“守寡这么多年,如今被逼改嫁,屈辱啊!”
老二说:“屈辱什么?这是你义气!常艳春服侍你这么多年,从没二心。如今她落难了,咱们能不管吗?”
施震雷说:“为一个女人,让这么多弟兄变节,我心里不安。”
老四也觉得有点窝囊。
施震雷问包打听:“老包,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把常艳春弄出来吗?”
包打听说:“难。”
老二问:“出钱?行不行?”
包打听摇摇头:“人家抓常艳春,明明就是要威逼我们归顺嘛,出再多的钱也不行。”
老四不服气地说:“哼,小老婆不在家——咱们玩大的!我们去劫狱!咱们武装劫狱,把常老板抢出来!大家看看,来硬的,怎么样?”
施震雷斥责道:“老四,你瞎说什么!就是我的人性命值钱,其他兄弟们的命都不值钱,是吗?”
老四吐下舌头:“我不是怕他们虐待常老板嘛。”
施震雷说:“不会,他们抓常艳春,主要是逼我投诚,不会对她怎么样。只不过我原来答应过共产党,在他们之间我保持中立,现在我言而无信,让人耻笑啊。”
其实,虽然他们跟国民党有仇恨,但跟共产党也没感情,对两党都存有戒心。
老二说:“嗨,在外人眼里,我们也就是个强盗,要那个贞节牌坊干吗?先投诚救人,再安安稳稳过个年。日后我们见机行事,我敢说,在这种乱世,什么时候投奔共产党,共产党都欢迎。”
施震雷叹道:“弟兄们,我没出息,唉,我过不了这个女人的关!我知道,很多弟兄都跟官府势不两立,你们要是有不想归顺政府的,就另立炉灶吧。我施震雷这次要当一次吴三桂啦!”
老二说:“当吴三桂也不错,照样封王。就这么定,咱们手上有枪,脚上有腿,大不了再反水走路,另立门户,谁怕谁啊!”
包打听附和说:“就是,先过上几天安稳舒坦的日子再说。咱们又不是节妇烈女,为谁守贞节啊?”
老三说:“没人想另立炉灶,老大你怎么说,咱就怎么干。”
老四说:“对,咱们听老大的!”
施震雷别无选择。
李存泉把施震雷向政府投诚的事,及时告诉王圣亚。
王圣亚颇为意外:“上次施震雷还亲口对我说,他严守中立,既不参加共产党,也不参加国民党,看来是言不由衷。唉,可惜啊。”
李存泉说:“是啊,可惜他看不到大势,解放军很快就要解放六安,兵临城下之际,居然投靠败兵。此时一失足,将来千古恨啊。”
王圣亚看得比较远:“老李,施震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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