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邵武身后堆了一大堆大葫芦。
即将上船的战士们排着队,依次领取葫芦。
河面上几十条大船在运送解放军,坐在船上的战士每人身上都绑了个大葫芦。
廖邵武放下望远镜,命令通讯员说:“你立刻过河,传我命令:先头部队占领阵地后,立刻抢修工事,防止敌人反扑!另外,告诉船工,歇人不歇船,船只如有损坏,我们照价赔偿。”
通讯员走后,总队司令员陈中走过来。
廖邵武连忙走过去,立正敬礼:“司令员!”
陈中指着葫芦笑道:“这个点子不错,应该大力推广!”
廖邵武说:“是啊,战士大部分是北方人,不习水性。有了这个土救生圈,就不怕了。”
陈中说:“我要你打造的运送重武器的大船怎么样了?”
廖邵武说船身主体工程基本结束,现在在铺设船体面板。陈忠要求廖少武要抓紧。全野战军重武器过黄河,就指望这条船了。
廖邵武说:“请司令员放心,我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陈中赞许地点点头。
廖少武见陈中在沉思,便问:“司令员,想什么呢?”
陈中说:“我在想,蒋介石绝对没有想到,他企图依赖黄河天险阻挡我们南下的美梦,这下该惊醒了。”
廖少武说:“是啊,前不久他还在为得到延安高兴呢,这就叫得不偿失啊。”
陈中说:“是啊,胡宗南得到的不过是座空城,是个大包袱。哦,廖师长,你还有什么困难吗?”
廖邵武告诉陈忠,说眼下没有什么困难,但过河以后,要打大仗。一旦打起来,部队缺少药品和医生。
陈中认为医生可以一边招募,一边培训。只要打了胜仗,就可以补充到药品。现在,战争已经转入战略进攻阶段,军需后勤要坚持自力更生。而且,一定要有保证。
蒋介石的黄河防线终于没能挡住刘邓大军,晋冀鲁豫野战军十二万人,在东起山东东阿、西至河南濮阳的这三百里河段上,胜利强渡了黄河。
可刘邓大军的重武器却被阻隔在黄河北岸。
三天后,陈中焦急地又找到廖邵武,问他船造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能用?
廖邵武满脸尴尬:“大船已经造好了,可下不了水。百十号人,前面拉,后面推,船身动都不动。”
陈中奇怪地问:“为什么推不动?是怎么回事?”
廖邵武委屈地说:“司令员,这事就是有点玄。我问过船老大,他说像这样的船,百十号人应该很轻易就能把它推下水。可现在不知是怎么回事,船底像粘在地皮上一样,根本晃不动它!”
陈中:“那真邪了!出鬼了吗?走,带我去看看!”
他们来到岸边的简易船坞,只见一只巨大的造型简单的平板船体静静地躺在船坞里。旁边,还有几个警卫战士。
船坞工棚里,船老大和一个老人在谈笑。
廖邵武带领陈中走进工棚,船老大和老人连忙招呼说:“廖师长早啊!”
廖邵武说:“孙大爷,船老大,这是我们纵队的陈司令员,他来看望你们。”
孙大爷忙说不敢当。
陈中问:“老乡,这船下不了水,是不是它太重,人少了推不动的原因?”
船老大说不是,如果要是船体太重,它承载量就小,下水也运不了重武器。
陈中问是什么原因?孙大爷说:“是没敬河神的原因,你们共产党不信迷信,可我们开船使舵的信啊。”
廖邵武无奈,问:“孙大爷,你说说怎么个信法?怎样才能让它下水?”
孙大爷狡黠地说:“得敲锣打鼓给河神唱台大戏,它才能下水。”
陈中笑笑,说:“入乡随俗,唱!请军区文工团今晚在这里演台戏!老乡,你们去通知乡亲们晚上都来看戏。”
孙大爷、船老大大喜,忙说:“谢谢首长!”
廖邵武问:“孙大爷,唱了戏,这船就能下水吗?”
孙大爷说:“那当然。”
当天夜晚,黄河北岸锣鼓喧天,大堤上军区文工团在上演《白毛女》。
堤坡上坐满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乡亲。他们兴奋地、专注地在看戏。人群里,孙大爷和船老大在津津有味地边看边聊天。
廖邵武穿过人群,来到孙大爷身边蹲下:“孙大爷,船老大,明天这船真的就能下水了吗?”
船老大要廖邵武就放心,说明天保证大船下水,误不了你的大事。
廖邵武觉得有点玄,孙大爷笑道:“廖师长,是陈忠司令员不放心吧?”
廖邵武说:“是,他们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孙大爷说:“这样,请廖师长转告一下陈忠司令,明天这只运送大炮和汽车的船,一定会稳稳当当地下水。请首长放心,好不好?”
廖邵武大喜:“好!可这里究竟有什么名堂呢?”
船老大笑道:“河神看了戏,一高兴,就把船拽下水了。”
廖邵武也笑道:“我怀疑你是玩了什么花招?你要是故意坑我,看我不收拾你!”
孙大爷说:“廖师长,明天请你和陈司令员来,等大船下水后,我代乡亲们备了一桌薄酒,请他二位首长和你务必赏光。你能答应吗?”
廖邵武干脆地说:“能。”
雄鸡三唱,天色渐渐变亮,东方现出朝霞。
船坞里,孙大爷、船老大带领一群群众,手拿木棍撬杠站在船边,连长耿大炮带领几十个战士站在旁边。
船老大对耿连长说:“耿连长,这些天解放军辛苦了,今天不用子弟兵动手,咱们自己把船送下水,好不好?”
耿大炮满腹狐疑地说:“船老大,那就开始吧,我就纳闷了,咱们的战士难道没你们的力气大?”
船老大笑着喊道:“天灵灵,地灵灵,河神给我使把劲——”
孙大爷却叫“停一下”,说运送汽车大炮的大船下水,这么大的喜事,要请廖师长和陈中司令员来庆贺啊。
廖邵武和陈中恰巧来到船坞。
廖邵武说:“不要请,我们来了。”
孙大爷大喜,一挥手:“开始!”
船老大手拿撬杠走到大船右侧:“大伙都到我这边来。”
人们集中到船右侧一字排开。
船老大高声喊道:“开始啦!大伙听号——塞撬杠!用巧劲!一,二,三喽——一,二,三喽——”
随着船老大的号令,船体在撬杠的顶力下缓缓向左移动。
廖邵武不解地注视着这一切。
船体移位一半时,在船底地面上出现一块类似枕木的方木。
陈中恍然大悟:“哦。”
廖邵武也明白了!
船老大走到廖邵武身边:“廖师长,船坞是一头高一头低的,没这根方木固定,一场暴雨就能把我们打造的大船送进黄河。”
廖邵武笑着说:“啊!你小子真坏,拿河神来糊弄我?敢情就是要骗一场大戏看?”
船老大笑道:“大船下水,头天必须要唱戏喜庆,这可是我们的行规。”
孙大爷来到廖邵武、陈忠身边,说:“首长啊,我估计,这只船每次可以运送八门大炮。”
陈中激动地拉住孙大爷的手:“谢谢,谢谢!”
孙大爷:“谢什么?剩下的活计让他们干。请二位首长到庄子里面坐坐,老汉还有下情,要跟你们说啊。”
一行人来到村里孙大爷家,看见堂屋摆有一桌丰盛的酒席。
约略推辞后,孙大爷、坐上位,廖邵武坐首席,船老大坐上二席。
孙大爷大声说:“大宝,你把钱给我拿过来。”
孙大爷的孙子孙大宝从里屋出来,拿出一个大布包放在桌子上。
孙大爷说:“二位首长,这只船的木材、桐油、螺丝、巴钉、铆钉,都是买的,款项耿连长都已经安排人付清了。老汉想问一下,这工钱是怎么回事?”
廖邵武说:“孙大爷,为了打造这只运送大军重武器的大船,你们村两百多口人忙了这么多天,咱们解放军不能占群众的便宜。”
“那老百姓就应该占解放军的便宜,是吗?”孙大爷转向陈中问道:“敢问首长,大军过后,打算把这只大船带走吗?”
陈中笑道:“你的意思我懂了,你听我说。这船是要留下给乡亲们用的,我们也带不走。但这只船,它是为搬运我们大军的武器专门打造的,钱,必须有我们出。”
“我们老百姓也不能白要解放军的东西。”孙大爷把包钱的布包往陈中面前一推,说:“就这点钱,算我们买下解放军的这只大船,占个便宜,行不行?”
陈中笑道:“这事是廖师长经办的,我不管,得他表态说。”
廖邵武严肃地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是我们铁的纪律。现在你要我把这么多钱拿走,是逼我们犯错误啊?我表态,罚孙大爷喝酒!哈哈……”
孙大宝站在旁边斟酒。
孙大爷正色说:“酒我可以喝,但我还有件私事,想请廖师长帮忙。”
廖邵武:“孙大爷,你说。”
孙大爷指指孙大宝:“你把我这个孙子带去吧。”
廖邵武为难地说:“孙大爷,可,可你就这一个孙子啊?”
孙大爷说:“叫他跟你们走吧,他爹娘都死在日本人手里,他跟着我种地,逮鱼,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他还有个哥哥,为了报仇,当了国民党的兵。唉,不说了。来,大宝,给廖师长磕头。”
孙大宝“扑通”一声,跪在廖邵武面前。
廖邵武一把拉起孙大宝:“哎,咱们可不许下跪磕头。孙大爷,孩子我带着,你放心!”
陈中含笑点头。
饭后,陈中把廖邵武带到岸边,一声不吭领着廖邵武严肃地在大堤上散起步,半天不说一句话。
廖邵武知道有事,着急地问:“司令员,什么事你说啊?”
陈中看一眼廖邵武,欲言又止。
廖邵武心下一阵慌乱,惊疑地问:“司令员?发生什么事了?”
陈中眼圈红了:“才得到的消息,柳春秀营长在河南强度黄河战斗中牺牲了!”
廖邵武顿时一愣!
陈中悲伤地说:“春秀是个好同志,我还是你们的介绍人,我也很难过。”
廖邵武一屁股坐到大堤上,失神地梗咽着:“她,她——她还怀着孩子呢……”
烟波浩淼的淮河两岸,护堤的柳林如烟,天外的朝阳如火。
刘邓大军纵队司令陈中和师长廖邵武,忧心忡忡站在淮河北岸大堤上。
刘邓大军在鲁西南战场取得大胜后,遵照中央军委指示,挥师南下大别山。在国军前堵后追四面围剿下,于八月初突破重围,来到安徽与河南交界处淮河岸边。
前有大河,后有追兵,沿淮数百里船只,不是被国民党当局有意弄走弄坏,就是船民怕事,逃避远去。他们十多万大军只征集到二十几只小船,面对又宽又深的淮河,陈中、廖邵武一筹莫展。
陈中叹道:“国民党几十万大军,一次又一次的前堵后追没难住我们,可现在这小小的淮河却把我们堵住了。”
廖邵武说:“是啊,经过长途行军,一路的遭遇战、攻坚战,打得是人困马乏,弹尽粮绝!司令员,我们再也打不起了啊。”
陈中说:“是,我们已经没有背水一战的力量了,眼前就一条路,过河。你下午叫人弄点竹竿,明天早晨我们就去测量水位,准备木材架浮桥吧。”
渡口旁边有一座小学校,现在是解放军刘邓大军廖邵武师师部临时医院。
在教室改装的简易手术室内,沈仪淑身穿军装,围着白大褂在给伤员小宋大腿消毒。
沈仪淑七月初偷偷离家,从合肥到淮南,与廖邵武派来的联络员在七月中旬一起来到淮北,他们在涡阳与蒙城交界处顺利找到自己的部队。
刘邓大军正缺专业医务人员,沈仪淑报到后直接被分配到纵队总医院工作。廖邵武师在进军颖上县时,有不少战士受伤,师医院人手不够,沈仪淑被总医院临时派来支援工作。
沈仪淑给医疗器具消好毒,正准备做手术,护士却把她拉到外面,悄悄对她说,没麻药了!
沈仪淑一听,急了:“啊!那怎么办?你必须给我弄到麻药!”
廖邵武刚好走过来。
护士为难地对她说:“我只能请药剂找管后勤的同志到别的医院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先借点。”
沈仪淑说:“我不管你到哪去弄,我只要你抓紧把麻药弄来!”
“是”护士急急忙忙走了。
廖邵武问沈仪淑:“医生,什么事?”
沈仪淑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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