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扶着她在凉亭中坐下,一边点头道:“区区身外之物,我亦不缺那个,倒是你这里是个稀罕的东西,我便是全送给你也没什么。况且,都是自家姐妹,何用如此客气?”
田柔闻言,竟起身来到我面前,轻轻拭泪道:“田柔乃是福薄之人,甫入宫中不到半年便得此不调之症,皇上开始几日还能记得柔儿,只是奈何田柔久病沉重,皇上也就渐渐忘在脑后,内府送来之物不过都些应景的东西,娘娘的恩德田柔终身不敢忘记!”
说毕,双膝一软,竟重重地跪在了我面前,我惊得急忙把她搀起来,连连摇头道:“自家姐妹,何用如此,良人妹妹快些起来。”
田柔这才舒展了一些紧皱的双眉,小心地侍立在我身边。还未说什么,便听赵美人淡淡地点头道:“姐姐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我微微笑道:“宫中奢华,皇上又多眷顾,日子倒还舒心,劳妹妹牵挂了。”
看她那副捻酸吃醋的模样,我心中便有些不快,说话亦有些不大客气。
赵美人脸色微变,却不敢有所表露,只好勉强躬身道:“姐姐乃是有福之人,天色不早,妹妹尚要回宫用过午膳,这便告辞了。”
说毕,向我微微躬身一礼便带着两名贴身宫女转身离开了。
这时,和赵美人同在一起的田柔为难地看了我一眼,犹豫道:“田柔和赵姐姐一同出来散步,难得她好意陪我,田柔先就此告辞,来日一定亲自前往姐姐宫中拜谒。”
我淡淡地笑道:“你且前去,我亦要回去了,宫里的奴才们恐怕也等急了。”
说毕,轻轻拍了拍田柔单薄的香肩,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回到丹凤宫,天色已是不早,小婵看我回来,便匆匆迎上来道:“娘娘,尚膳司已经把饭送了来,是否现在就摆?”
我一边向内殿走去,一边点头笑道:“他们倒是勤快,竟巴巴的亲自来送。每人赏一贯钱,就说我的心意,难得他们辛苦!”
小婵闻言,也不禁笑道:“还不是尚膳司看娘娘刚晋了贵嫔,乃是眼下宫中最炙手可热的,上来巴结讨好呢!”
小婵一边服侍我换了家常衣服,卸下沉重的赤金首饰,珠儿上前轻轻替我褪下手腕上的金玉镯子,赵信端上毛巾热水等物服侍我洗了脸,外间已经将午膳摆了上来。
珠儿这时拿了一条青玉佩来给我戴上,小心地道:“好好一条白玉佩,娘娘好生大方!”
我不经意地笑笑:“那些身外的东西,原本无所谓的,你下午取二两上好燕窝给田良人送去,就说让她先用着,等完了再给她送些过去。”
珠儿不满地叹了一口气:“随娘娘心意吧,反正不是我的东西!”
我微微一笑,这些东西我又不是非要不可的,送给田良人,将来说不定会收回远比眼下更宝贵的财富。这锦上添花的事情做做就罢了,雪中送炭的事情是会被人记上一辈子的。里面的轻重我清楚的很。
第七章 歌罢舞低醉氤氲【2】
午睡醒来,已是临近申时,天色大是不早。看我起身,小婵忙上来服侍我梳洗,我看了一眼小婵道:“珠儿呢?”
小婵一边替我绾发,一边笑道:“珠儿姐姐去给田良人送燕窝了,这会子,该回来了。原说要服侍娘娘梳洗呢,没想到去了许久。”
我一边看着镜中的法师,一边吩咐道:“就绾个家常的斜坠髻吧,用两只簪子绾了就成。”
小婵答应一声,一边飞快地绾了起来,不多时便已经绾好了,我看了看,不禁赞道:“小婵的手艺不错啊。”
小婵得意地笑笑,取来两只赤金嵌宝簪,替我簪好,这才笑道:“奴婢从前是梳妆宫女,随着尚宫们苦学了几年,却没有用的上。,这次给娘娘绾发手生了些,不然更好看些。”
我点了点头,笑道:“日后你便服侍我梳洗,这手艺荒废了可惜。”
小婵脸上一喜,欣然道:“奴婢一定好好服侍,娘娘尽管放心,小婵一定要让娘娘艳压群芳!”
我笑了笑,摇头道:“尽心服侍便好,不用想得太多。”
小婵喜滋滋地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便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望去时,却看到珠儿正快步而来,看到小婵,气哼哼地道:“你倒是舒服了,我的腿都跑细了!”
小婵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小心地道:“是姐姐要亲自去送燕窝,又许久不回来,娘娘醒了,自是要人服侍的。”
看她们两人拌嘴,我不禁苦笑道:“等下内府还会再拨两名宫女过来,内殿就你们俩一起服侍好了。两人闻言,这才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不再作声了。
梳洗好了,我来到南边的矮炕上坐下,小婵立刻抱过引枕放在我身下,我笑了笑,半倚着引枕道:“去拿本书来,我解解闷。”
珠儿这时端了一杯煮好的热茶放在我身边的小几上,垂手道:“娘娘,燕窝已经送过去了,另外珠儿又自作主张拿了些冰糖过去。”
我点了点头道:“难得你想的周全,这燕窝没有冰糖是没法当作药用的,是我大意了。”
说到这里,翻了翻手中书卷,正要吩咐珠儿她们退下去,便听殿外赵信那特有的尖细嗓门小心地道:“娘娘,内府过来四名宫女,八名内侍,他们要进来给娘娘请安呢。”
我闻言一边向外殿走去,一边吩咐道:“都进来吧。”
待我在大殿正中的宝座上坐下,赵信便带着四名宫女和八名内侍鱼贯而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高呼道:“奴婢们给娘娘请安,娘娘福体安康!”
我点了点头,摆手道:“都起来吧,先把名字报上来。”
四名宫女小心地望了我一眼,一名年纪稍大点的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奴婢霁月,给娘娘请安!”
我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名字倒是雅致,你就留在殿内服侍吧,内殿的大宫女还缺一名,改日再补,看你们哪个尽心便是。”
说到这里,只见一名进来禀奏道:“娘娘,田良人在殿外求见。”
我心中一动,示意赵信把这些人带下去,这才急忙吩咐道:“快些请进来。”说毕,忙起身迎了上去。
看到我亲自迎了出来,田柔显得十分感动,身子一矮就要下拜,我忙一把手把她拉起来,连连叹道:“妹妹怎的如此客气,来我这里坐坐,说说闲话,哪用如此客气。
田柔闻言,含泪苦笑道:“难得娘娘的心意,柔儿怎能不来拜谢呢?”
看她气色比上午好了一些,我不觉叹道:“我这里一向闭门谢客,十分冷清,难得妹妹肯来陪我,说那么多客气话干什么,还是先进内殿坐坐吧。”
说毕,带着她来到内殿,珠儿麻利地端了一盏香茶,又摆了几样点心零食,摆在我们身边的小几上。
我不禁笑道:“我这里的点心都是丫头们自己做来孝敬的,虽然比不上御膳那边的点心精致,但是吃着更合口味,若是不嫌,便请妹妹略尝尝。”
田良人看了看,小心地捻了一块奶酥枣馅花糕,轻轻尝了一口,叹道:“娘娘这花糕果然比御膳那里的强些,味道略淡些,却是不腻,恰到好处。”
我笑了笑:“都是奴才们的心意罢了,这些奴才也算尽心。”
说到这里,田柔看了看侍立在旁边的珠儿和小婵等人,有些为难地道:“田柔有些话,想对娘娘说说,却不知该不该说。”
我见状忙示意珠儿他们退出殿外,这才笑道:“妹妹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看到珠儿等人退出殿外,田柔这才忧心忡忡地道:“娘娘是个好人,模样又是万里无一,宠冠后宫乃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田柔近日听说新近的秀女中有一位乃是大有来头的,恐是要与娘娘一争长短了。”
我闻言心中暗自吃惊,脸上却淡淡笑道:“不知是谁家的小姐,恐怕是出自名门吧。”
田柔点了点头道:“据说是太后的远房侄女,父亲忠靖侯三品神威将军,这位小姐听说不但生的婀娜,浑身亦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能吟得一手好诗,乃是京师中传诵的才女呢!”
说到这里,她微微苦笑道:“娘娘的人品,田柔看得出来,娘娘仁厚,更要及早防范,柔儿话到这里,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还请娘娘相信柔儿的一番心意。”
我点了点头,低叹道:“妹妹的心意我领了,究竟怎么样倒也难说,还是随她去吧。毕竟,没了这位还有将来的,这种事情只能求个心安。”
田柔见我有些兴味阑珊,便起身告辞,我心中有事便也没有勉强,只是呆呆地坐在小几旁深思起来。
才女?我暗自冷笑一声,既然是太后的关系,便定然是冲着我来的了,太后大概是看皇后不得宠爱,我又隐隐透着宠冠后宫的势头,她自然是坐不住的了。这次便是绝好的机会了,只要刘启有了新欢,我这旧人失了势还不是任她们摆布?
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心灰意冷,这无休止的争斗不知要何日才能结束,只是这短短半年我便觉心力交瘁,疲于应付了。只是已经走到了这里,回头无路可退,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第七章 歌罢舞低醉氤氲【3】
离中秋大约还有四五天的样子,这天我早早地收拾整齐,便向皇后宫中而来。由于临近节日,宫里到处都可以看到内侍和宫女们的不可开交的身影。加上新选的秀女即将参加选阅,宫里的忙乱更添三分。
赶到皇后宫中的时候,竟发现刘启身穿月白色金绣龙袍,头戴折翼冠,正坐在宝座上同皇后商议着什么。
我心中一动,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却还是若无其事地上前请安道:“绾秋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刘启看了我一眼,摆手道:“绾儿先起来吧,这几日着实忙乱,皇后很是辛苦,你们总要帮着些。”
我忙勉强笑道:“臣妾恐怕帮不上什么,反而添乱。”
旁边的德妃看了一眼皇帝,点头笑道:“白妹妹这样的水晶人儿,怎地也谦虚起来?我看大可试试呢!“
贤妃却打量着我,摇头叹道:“白妹妹打扮的也太素些了,大节下的还是喜气些的好看。”
我闻言淡淡一笑道:“随意就好,我是习惯了素净,不爱那些满头珠翠的晃眼。”
皇后这时望了我一眼笑道:“你这丫头,即便是不喜欢也该合适些,外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这皇后克扣了你们的脂粉钱呢!”
此言一出,大殿中登时惹来一片笑声。我忙福了福身子笑道:“绾儿知过,还请娘娘恕罪。”
说到这里,刘启忽然点头笑道:“朕过几天命人给你好好打造一套首饰,免得皇后蒙冤。”
这话登时惹来无数道目光向我身上射来,德妃更是气得脸色苍白,坐在锦墩上又不敢十分表露,只是冷笑一声,向皇后望去。
皇后却一脸的平静,望着我轻轻笑道:“原该如此,不然倒显得皇上小气了。”
刘启望着我笑笑道:“过几日命人给你送去,朕钦赐之物,你可不许不戴。”
被他那炙热的目光盯着,我只觉脸上一热,忙躬身道:“臣妾谢皇上……”
刘启闻言摆手道:“罢了,平身吧。”
说毕,转身向皇后道:“朕这便前往体元殿,余下的事情,朕便不再过问,有你处置好了。”
皇后忙起身笑道:“皇上今日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政事要紧,臣妾恭送陛下。”
殿内众人见状,都纷纷起身跪送刘启起驾。目送着在一百多人簇拥下渐渐远去的圣驾,我忍不住暗自苦笑起来。今日这套首饰也不知会惹来多少人为之侧目,若是那块翡翠被人知道了恐怕更是一场轩然大波了。
从皇后宫中出来,我弃了肩舆,独自带着珠儿和小婵沿着幽深的永巷慢慢向前走去,秋日的阳光温暖而晴朗,洒在身上给人一种很惬意的感觉。我慢慢地走着,脚下的路仿佛看不到尽头。空荡荡的永巷透着一丝说不出的阴寒,似乎还有一种难言的压抑,沉沉地压在心头,令人难以承受。
看我脸色不好,珠儿忙命人去传肩舆,小婵担心地道:“娘娘,没事吧,可要宣御医诊脉?”
我勉强摇头道:“罢了,没什么,无需张扬。我们回宫去吧。”
这时,只听从前方不远处隐隐地传来一阵喧闹,小婵扶着我焦急地道:“娘娘,奴婢还是前去叫人来吧。”
我还没有开口,便见一群秀女打扮的女孩子从左掖角门出来,直向我这边走来。想到那天田柔的那番话,心中不觉一动,忙举目望去,果然看到一群大约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在一位教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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