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努达海送新月到了将军府门口,新月一句话都没说,而眼中却盛载着千言万语,幽幽地叹了口气,径自坐上马车走了。望着马车逐渐走远,努达海依然站在大门口,刚才新月的那声叹息竟令他的心脏没来由的一抽,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心绪不宁。
另一头,宁雅发觉新月失踪急得团团转,要是传到宫里后果不堪设想。问了看守门房的下人,竟然无人知道新月是何时走出伯爵府的,气得她将服侍新月的丫鬟全部关进柴房,等找到人再行发落;另外吩咐下去不许声张,加派了人手去京城各条街道悄悄地寻找。
新月被宁雅这样一凶,惊慌失措,往后退了退,她惶恐地说了句:“三姐,我没……没去哪里。” “没去哪里?你一个女孩儿家私自出门,已经是犯了大错,现在还敢骗我?”宁雅见新月仍不肯说实话,怒气更甚,“既然你不愿说,我也就不问了!”转头对身边的翠竹吩咐道,“立刻去准备马车,送格格回宫!”
“三……三姐……”新月嗫嚅地说:“你别生气,我……我只是……只是去了将军府……” “什么!?”宁雅喘着气,“堂堂一个多罗格格擅自去下臣府邸,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对不起……”新月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我只是……想去感谢一下努达海的救命之……” “住口!”宁雅打断她,“这件事到此为止,既然你今天去了,心愿也该了了。从此刻起,你不许出房门一步,等明日过了生辰,我马上送你回宫。翠竹,去柴房把那几个伺候不周的奴才每人各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等等!”眼看翠竹就要跨出门槛,新月喊道,“不关她们的事!”
“照我的意思办,还愣着干什么!”宁雅厉声冲翠竹喝道。
新月眼中迅速蓄满泪水,“都是我的错!三姐,你饶了她们吧!”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宁雅磕头,“对不起,三姐,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不关丫头们的事!你是那么仁慈,请你饶恕她们吧。一切都是我的错!”说着又连续磕了好几个头,眼泪如雨点般滚滚而下。 “那几个奴才看护不利,自然该罚。你这样求情还有没有一点格格的样子?”宁雅气得两眼发黑,也不想继续看着她这副软骨头的模样,转身离开。
新月愣愣地看着宁雅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委屈。为什么姐姐不理解她呢?为什么残忍地去
惩罚那些无辜的人?
九
费扬古从兵部回到府里就看到宁雅阴沉沉地坐在椅子上,周围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见到他回来了,宁雅才神情稍缓起身相迎,见福晋终于恢复平时的模样,丫鬟都松了口气赶紧给费扬古端茶。
费扬古开口问:“哪个奴才惹你不高兴了?赶走了就是,莫要气坏自己。”
听了他的话,宁雅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犯不着为脑抽的新月给自己丈夫看脸色,挥手对身边的丫头说:“赶紧摆饭吧,去把世子叫来和我们一起吃;格格那里单独送去就行,叫送饭的人别多事。”一个丫鬟领命退下,剩下的人麻利地布菜摆桌子。
看着菜都上齐了,宁雅先给费扬古夹了一筷子菜,又给克善夹了一块肉,等克善吃得差不多了,宁雅把他交给嬷嬷:“带世子去花园里逛逛,省得积食;夜里早点安置了,明天府里有客来。”丫鬟嬷嬷簇拥着克善出去了。
待饭厅只剩下夫妻两人,宁雅已经平静下来,对费扬古道:“先前因为想着新月的事怠慢了你,还请额附别见怪。”
听见是新月的事情费扬古皱皱眉头,他对这个小姨子没有任何好感。满洲姑奶奶都是大方爽利的性子,猛然见到新月这种娇娇弱弱的类型还真难受。
宁雅当然也知道费扬古的态度,含糊地带了几句新月私自出门的事,提醒丈夫道,“要是那努达海问起新月的事,你不必理他,反正等后日就把新月送回宫了。”新月这次的举动让宁雅的警觉性涨至顶点,先给费扬古打好预防针。万一努达海也是个脑筋不清楚的家伙,在外头闹出什么风言风语,伯爵府和端亲王府的颜面都别想要了。
“这些都是你们女眷的事,我自然不清楚。想来威武将军也不会糊涂到来找我。”费扬古听了宁雅的话吃惊不小。端王爷是正经的宗室王爷,怎么会生出新月这样胆大包天的女儿,白糟蹋了宁雅的一番好心。云英未嫁的格格独自去外臣的家,传到皇上和太后的耳朵里,伯爵府肯定倒霉。 宁雅看着费扬古的面上阴了下来,赶紧给他吃颗定心丸:“左右不过是明天的事,等过了生辰把新月送回宫自然有太后管教,反正她也到了指婚的年纪。”说完亲自给他舀了碗汤。
费扬古拍拍宁雅的手表示理解,很高兴宁雅对他心情的在乎,津津有味地吃了晚饭。 第二天,宁雅精心地打扮了自己。借着新月生日的机会,她将端亲王过去的人脉都梳理了一遍,邀请了各府女眷。既能更好地融入古代的社交圈,也能帮克善先铺铺路。收到帖子的客人逐一到府,宁雅和她们寒暄过,就招待她们先去后面休息,等到晚上开席。
“请格格快些换装,客人们都到了,等您开席呢。”紫玉看着倚窗落泪的新月,面无表情地说道。 新月红着眼眶转头对紫玉说:“请你去告诉姐姐,就说我身体不适,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还是不出去了。” 紫玉听后,翻了个白眼。就拿这几句话去回禀福晋,她可吃不消二十板子,于是就继续重复道,“请格格快些换装……”
“紫玉,怎么回事?福晋在催了……”翠竹走进房间,见了新月头发散乱,眼眶红肿的模样,朝着紫玉一个眼刀飞过去,“都什么时辰了,为什么还不替格格换装?让客人久等,丢了脸面,你担待得起吗?” 紫玉不敢反驳翠竹。她是福晋身边的大丫鬟,自己开罪不起,心里就更加讨厌新月了,回道:“回翠竹姐姐的话,格格身体不适,说不想出席了。奴婢也没办法。”
翠竹打小在端亲王府服侍,又怎会不知道新月的这套路数,对着新月福了福,“既然格格身体不舒服,奴婢这就去回福晋,去给格格请太医来好好看看。”最后一句加重了音量。 新月听了,慌忙抬头看她,“不用……不用了,我只是有一点头晕,过会儿就好了。不用麻烦太医了。” “即是这样,还请格格能快着点,客人们都等着您开席呢。”翠竹的声音毫无起伏地说,见新月满脸委屈的样子愈加鄙夷,作这副情态,摆明了是责怪福晋昨天骂了她,想给福晋一个下马威。 “那……好吧。”见翠竹的态度坚定,新月没法子,只得摇摇晃晃地坐到梳妆台前。为了赶时间,紫玉和翠竹一个替她换衣裳,另一个弄头发。
宁雅在大厅和那些贵妇们寒暄,这时一个小丫头进来,对着众人行礼,“福晋,威武将军的夫人和小姐到了,说是给格格祝寿。”
宁雅很快反应过来,肯定是新月干得好事,但人到了也不可能赶走,连忙笑着说:“那还不请进来,哪有让客人在门口久等的道理?”
“威武将军不就是当日救了你们的人?宁雅,他和你们也有交情?”安亲王福晋纳喇氏今天也带着女儿柔嘉来了,倒不是为了新月,主要是看宁雅。
宁雅只能替新月圆场:“大概是新月在宫里的时候见过将军夫人,一来二去就认识了。”纳喇氏听后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宁雅暗自气得直磨牙。
招呼她们坐下后,翠竹回到宁雅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宁雅拍拍手,整个庭院顿时一片漆黑。
接着,出现了一盏灯,然后是第二盏,第三盏……越来越多的灯,在满花园中川流不息的游走,煞是好看。众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那些灯被高高举在头顶,这时才看出举灯的是十几个红衣侍女。侍女们又一阵穿梭,竟然排列成了一弯新月。夜色中,由灯火排列成的新月闪闪发亮,耀眼而美丽。 等表演结束,恢复光亮,那些贵妇们都对宁雅的安排啧啧称奇,竟能想出这么别出心裁的主意,宁雅笑着对她们的夸奖表示出应有的谦虚。然后紫玉扶着新月一身月牙白的旗装出现在宴席上,浑身上下透出江南女子的娇柔风情。脖子上带着红色珊瑚的项链,发出淡淡的光芒,将新月苍白的脸色也映出几分喜庆的嫣红,看起来不至于病恹恹的。
珞琳完全被新月迷住了,更加想接近新月。席间,珞琳送上了她和骥远一起挑的礼物,新月接过后打开一看,眼神里充满了感动。礼物是一条项链,像是为她定做的。它是由三串玉珠串成的,三串珠中间,悬挂着一块古玉,正是一弯新月。这还不说,在那些小玉珠之中,还嵌着一弯弯银制的月亮,每一弯都可以活动,熠熠生辉。
“这是我的礼物,希望格格喜欢。”珞琳热情地给新月介绍项链的含义。 “我很喜欢……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新月忍不住哽咽了,她觉得有珞琳这么关心自己的朋友真是太幸运了,自己对努达海一家真是欠了太多太多。她会以一颗无私的心胸,同样去爱他们每一个人。
一旁的雁姬看着新月眼带泪光的模样,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像是要发生什么似的。
十
“哥!”珞琳一回到家,兴奋地拉着骥远,像只麻雀似地叽叽喳喳:“你不能去真是太可惜了!新月格格穿的那身衣服漂亮得像仙女一样,我算是开眼了,真真是人如其名,戴上我们送的项链,比那天上的新月还要美……”
生日过后的第二天清早,宁雅就收拾东西送新月和克善回宫。新月坐在马车里,伸手摸着胸前悬挂的“新月项链”,心里一阵伤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努达海他们。
把新月送走,宁雅的生活也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经过不断耕耘,费扬古造人成功,宁雅的肚子在几个月内像吹气球般胀大了起来,乐得费扬古把她当成国宝,这也不许动,那也不许做,除了看看账本,其他时间都无所事事。
宁雅怀孕,也让太后正式将新月的婚事提上日程,慈宁宫里放出了风声。 也许是因为新月在生日宴上的表现让人印象深刻,倒还真有许多亲贵家的命妇进宫打探,想讨了这个被太后养在身边的多罗格格做媳妇。可太后却迟迟不表态,于是她们又接二连三地去伯爵府,想先得到宁雅的支持,最后在不胜其扰的状况下,宁雅进宫向太后表明新月的婚事全权由太后做主,这才重得清静。只是太后对那些贵妇不要再去找宁雅的一番暗示,反而让人更加觉得新月受太后宠爱,打主意的人只增不减。
雁姬在京城社交圈里和各家的命妇关系都很好,太后要给新月挑选额附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她,但是雁姬却并不想凑热闹。她总觉得这个新月格格不是能安分守己的人,而且身子太娇弱,只怕娶回来也供不起,骥远是她唯一的儿子,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替他安定内院,专心前程的妻子。因此雁姬也并没有和儿子通气,只等着这阵风过去了,再替他挑选知书达理的女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骥远被对新月的好感冲昏头脑,竟然也赞同珞琳的孩子话,真的去找了雁姬,“额娘,我喜欢新月,您进一次宫,去和太后商量商量,把新月指给我吧。”
雁姬看着儿子瞪大了眼睛,吃惊不已。在一瞬间明白过来,如果不立刻快刀斩乱麻,这事会越来越麻烦,新月绝不是骥远的良配,于是说道:“糊涂!新月格格是皇上亲封的多罗格格,哪里由得了我们去求,一切自然由太后和皇上做主,我要是真去找太后,岂不让人笑话……” 此时的骥远听不进母亲的苦口婆心,满脑子都是新月那张楚楚可人的脸蛋,焦灼地打断雁姬的话:“额娘,我喜欢新月,我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她了,额娘,您就成全儿子吧!” 雁姬见儿子毫无理智,一心只想着那个不过有一面之缘的新月,又气又呕,“骥远,你清醒一点,额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那个新月格格真的不适合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说完,忍不住红了眼睛。 在旁边没吭声的珞琳见雁姬流泪,顿时慌了神,赶紧拉着骥远给雁姬赔罪,“额娘,您别伤心,哥他也是一时情急,他是真的很喜欢新月。额娘,您别怪他……”一边安慰着雁姬,一边猛给骥远使眼色。
骥远也冷静下来,对着雁姬说道:“额娘,刚才是儿子鲁莽了,您别生气,儿子不是有意惹您生气的。” 雁姬神情一软,用帕子擦掉眼泪,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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