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太后做主让宁雅从宫中出嫁。坐在銮仪卫准备的凤舆里,手上握着苹果,蒙着盖头的宁雅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轿子慢慢地朝前移动,才真正明白自己是嫁人了。 一路热闹华丽地来到伯爵府,行过礼,宁雅在女官的引导下进入新房,和费扬古并排坐在喜床上,费扬古拿着喜秤挑开宁雅头上的大红盖头,两人才第一次见到对方。
等到一切程序都结束,费扬古也应酬完客人,耳根才得以清净,偌大的新房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之后自然是洞房花烛,经过实践,宁雅才明白原来知道和做完全是两回事。 三日后回门,宁雅是太后的义女于是回宫请安,换上朝服和费扬古一起去慈宁宫拜见。
太后看着宁雅气色红润,知道费扬古待她不错,很是满意,温和地说道:“见你好哀家就高兴了,以后有什么事就尽管告诉哀家,哀家自会替你做主。”
宁雅低头羞涩,“谢太后关心,额附对奴才很好。”
太后又看了眼外头穿着正式朝服的费扬古,更觉得两人是天造地设的般配,对苏麻吩咐道,“把哀家准备好的那对玉如意赏给宁丫头。”
宁雅谢了恩,又说道,“奴才有件事,想讨太后的旨意。”
“说来听听。”
宁雅斟酌了话语,“前日里听说安亲王福晋有喜了,奴才也不好意思再劳烦她照顾新月和克善。所以想求太后准了奴才带他们回我那儿去。”
太后听了宁雅的话,思量片刻,道:“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新婚燕尔,新月又还没指婚,去你那儿难免有闲话;既然岳乐媳妇有了身子,哀家就接新月和克善入宫,你要是想他们,再接回去住几天就是了。” 宁雅闻言大喜,连忙叩谢太后,“太后肯关照新月和克善是天大的恩典,奴才代他们谢恩了。” 太后微笑,“行了,过会儿哀家就下旨把他们接来让你们姐仨见见。”
太后的懿旨一个时辰里就传到了安亲王府。听到要接克善和新月进宫,纳喇氏求之不得。
克善一直由宁雅教着,倒是伶俐乖巧招人疼,可那个新月看着就叫人渗得慌,娇滴滴的模样却油盐不进,自己的身子沉了也不方便多说,太后肯接这个烫手山芋是最好不过了。
麻利地叫人将新月和克善的行装收拾把他们送进宫,纳喇氏看着两顶轿子越走越远,长舒了口气, 轿子里,克善很兴奋,因为他有好几天没见到宁雅很想她,也好奇新姐夫长什么样子;新月很郁闷,她不明白太后为什么不让她和宁雅住在一起,反而要接她进宫,那样就更没机会出去了,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 克善是个聪明孩子,加上这几年都跟着宁雅,礼数很齐全,太后对这个彬彬有礼的小世子也格外和颜悦色。
轮到新月时太后的脸色就难看了,眼睛肿得像核桃的新月看起来畏畏缩缩,活像是受惊的兔子,声音也粘得腻人。 一旁的克善完全新月的表现被惊悚到了,心中越发对她敬而远之。宁雅站在太后身边,努力忍住发青的脸色,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把新月接出王府,不然纳喇氏肯定吃不消这个哭死林妹妹。
七
离宫之前,宁雅拉着依依不舍的克善,叮嘱他要用功读书,谨记宫中的规矩不要惹祸。见弟弟用力地点点头,宁雅又看了一眼抹眼泪的新月,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关照了她几句,就和费扬古一同出宫了。 解决了弟妹们的问题宁雅也轻松许多,开始慢慢地理顺伯爵府的家事。一开始并没有过多去改变府里的办事规矩,多是在旁边静静看着。往日被费扬古惯着的下人,见到宁雅的不声不响,以为这个福晋也是个不管事的软性子,仍然照原来的敷衍做事。 随之,时间到了七月底,宁雅记起八月初三是新月的生日。虽说不喜欢这个妹妹,可也不想太委屈她,决定趁着明日进宫请安的机会把新月和克善接出来,给她过个生日。
第二日,宁雅命人准备马车,递牌子进宫。进了慈宁宫,宁雅很恭敬地给太后磕头行礼,偌大的慈宁宫里还有其他的命妇贵人正陪着太后说话,宁雅也跟她们打了招呼。
正说着,宁雅看到一个穿着诰命服饰的妇人由宫女引上殿,跪在地上给太后请安:“奴才给太后请安。”
太后扫了眼下头的人,“是雁姬啊,起身吧。”转头对宁雅道,“她就是救过你们的威武将军,努达海的媳妇。” 原来是努达海的老婆。宁雅因为新月对努达海的印象糟糕,很好奇哪个女人竟然不走运地嫁给他,因此特别注意雁姬。见她一身诰命打扮雍容华贵,生得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不禁惊讶于她的美丽。 太后问道,“你家的骥远和珞琳都该论亲事了吧?” 待人都散了,太后留下宁雅陪她一起用午膳,见宁雅低头不语,道,“她们刚才说的那些你插不上嘴,仔细养着身子,给额附开枝散叶才是正事。”然后吩咐苏麻记得去拿些上好的当归和人参给宁雅带回去吃。
脸红地谢过太后的赏赐,宁雅才开口说:“奴才有件事,想请太后恩准。” “先说了我听听。”
“八月初三是奴才妹妹的生辰,虽说阿玛额娘不在了,可奴才想把她和弟弟接回家里庆祝一下,也是做姐姐的心意,不知您准不准?”宁雅边说边注意太后的脸色。
太后听了她的话,眼神里很感动:“你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心里总挂着你妹妹。既是这样,哀家也没有不准的道理,过会儿你就把他们带回去,住个两日也不打紧。”说着又赏了几样东西给新月。 饭后,宫女把克善和新月领来了。克善一见到宁雅就冲过来,想要扑到她怀里,但看到宁雅警告的眼神,连忙收住了身子,慢慢凑过来,有些委屈地拉着宁雅的袖子,道:“三姐,克善好想你,你怎么都不进宫来看我呢?”
宁雅捏捏弟弟的脸,见他的个子比原来长高了不少,但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是让克善看起来稚气未消,摸了摸他的脑袋:“三姐以前教你的规矩,在宫里别横冲直撞的。现在三姐不就来接你了?” 听了她的话,克善高兴地说:“真的?”
宁雅点点头:“你四姐的生辰快到了,接你们回去庆祝一下。”然后看向旁边的新月,“在宫里住得可还好?” 几个月没见,新月还是那么瘦巴巴的,穿着一身淡蓝色的旗袍,眼角的泪痕很重,也更加楚楚可怜了。
“多谢三姐记挂,新月很好。”新月摇摇晃晃地给宁雅行了礼,宁雅暗道,怎么还是这个样子,都快成扬州瘦马了。
“行了,都是自家姐妹。”宁雅把新月扶住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从袖里掏出几枚银锭递给带新月来的嬷嬷,“有劳嬷嬷对舍妹的照顾,宁雅在这儿先谢了。”
嬷嬷笑吟吟地接过赏,然后就很知趣地把空间留给她们。等嬷嬷一走,新月顿时来了精神,“三姐,真的要接我出去?”
看着新月的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彩,宁雅也见怪不怪,反正这个妹妹向来让人摸不准脉,“嗯,我和太后说了,你的生辰就快到了,她老人家才准了我带你回去住两日。”
新月愣神一下,才又问宁雅:“只是住两天?还要再回来吗?”
宁雅被她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感觉妹妹的理解能力明显和她不在同一水平,“当然得回来,你还要等着太后指婚呢。”
新月脸色又变得苍白,失望地咬咬嘴唇,眼睛里透出水光,“是,妹妹知道了。” 宁雅盯着她半晌,才说,“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去向太后告辞,我们这就出宫。” 新月瞥了一眼兴奋的克善,停顿了片刻擦干净泪痕,勉强收拾好心情,跟随宁雅前往慈宁宫。 回府的马车上,克善有日子没见着宁雅了,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把他在宫里的方方面面都说给宁雅听,知道他过得不错宁雅也很高兴,同时也提醒他要和宫里的阿哥们处理好关系。毕竟顺治在位的时间没多久了,克善和他们打好关系,对日后的前途也有利。克善对宁雅向来是言听计从,点点头应了。 新月坐在对面一声不吭,像是安静地听姐弟俩说话,但心思早就不知飞哪儿去了。太后只让她住两天就要回去,又要回到那个把她关得喘不过气的宫殿。新月的心情千回百转。她只有两天的自由,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去见见努达海,三年的时光让努达海天神般的身影牢牢地烙印在她心上,她早就深深地爱上他了,她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她要去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任何人也阻挡不了。如果宁雅知道新月此刻的想法,一定会立马调转方向,把她送回宫里。
带着新月和克善回到伯爵府,宁雅吩咐下人收拾出两间干净的卧房让他们住下,一边开始筹备起新月的生日宴会。 克善见到费扬古,很快两人就混熟了,克善缠着他说打仗的故事,费扬古也很喜欢这个小舅子,两人相处得非常融洽,宁雅也乐于见到丈夫疼爱自己的弟弟。
而新月则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心,她要去追求自己的爱情,绝不要和宁雅一样任人摆布嫁给一个粗鄙的武夫。
八
趁着宁雅筹备宴会无暇顾及她的时候,新月避开服侍的下人们悄悄离开了伯爵府。
站在将军府的大门前,新月的心情忐忑不安。已经过去了三年,万一努达海忘记她了怎么办?她无声地替自己加油,不会的,在军营时努达海那么关心她,不会轻易就遗忘的。
同时,雁姬听到下人的通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端亲王府的多罗格格,怎么会无缘无故一个人来这儿?出于待客之道,雁姬还是命人将新月请到厅上。
当新月进到将军府的大厅,抬头就看到了气度雍容的雁姬,知道她就是努达海的妻子,新月平静了一下心绪,就盈盈行礼道,“新月给将军夫人请安。”
“格格快请起,您这样的大礼折煞奴才了。”雁姬赶紧把她扶起。开玩笑,要是真受了新月的礼,将军府就会背上尊卑不分的罪名。把新月扶到椅子上,雁姬开口道,“不知格格到将军府来所为何事?” 新月看着她,用诚恳的语气说:“我今天带着一颗充满感激的心来到这儿,想对威武将军表达我最最真挚的谢意,感谢他在危难时刻拯救了我。”
雁姬被新月一番声情并茂的话语弄得很尴尬,只得说:“格格无需挂怀,能够逢凶化吉是您自个儿的福气大,努达海不过是尽做奴才的本分罢了。”
“将军回来了!”门外忽然响起丫鬟的声音。
努达海被这样的眼神给震慑住了,竟然想不出该再说些什么,直到雁姬看着这番奇怪的情形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才把努达海的神智召唤回来。
雁姬应了去叫儿女,府里的丫鬟也都进厅上茶了,待她们都退下,大厅里暂时只剩下新月和努达海两人。 新月眼光停驻在他脸上,想到刚才努达海对雁姬的问话,心中泛起一股苦涩,原来努达海早就忘记她了,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新月楚楚动人的外表给兄妹俩带来了极强的视觉震撼。特别是骥远,他正值年少,惊艳于新月身上那种柔弱又带着丝丝哀愁的气质,不由得在心中对这位多罗格格产生了异样的涟漪。
珞琳也被新月的清丽吸引,尽管雁姬几次使眼色让女儿少开口,仍然挡不住珞琳的热情。 新月看着眼前的一家四口,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家庭的幸福和温暖,也体会到雁姬的风采,努力压抑心中的那一点点酸楚。新月告诉自己,虽然她爱上了努达海,但是又怎么能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去破坏眼前的美好呢,她愿意和这个家的每一个人成为朋友,只在远处偷偷看着努达海就心满意足了。想到这里,她抬眼望着努达海,眼中盛满了感动、感伤、和感恩。
努达海收到新月的眼神,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茶碗,像逃避什么似的避开新月的目光。 新月咽了口气,怅然若失,对珞琳说道,“明天是我的生辰,我想请你去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不知珞琳你愿不愿意?”
珞琳一脸的受宠若惊,带着不敢相信的语气问她,“真的?格格您邀请我去?” 新月用力地点点头,“说了别把我当格格,叫我新月就可以了。我的命是将军救的,将军府就是我的恩人,我只想和你做好朋友。”
珞琳觉得高兴极了,心里更喜欢这个没有架子的格格,立刻满口答应:“新月,你放心,明天我一定会给你准备礼物的。”
临走时,努达海送新月到了将军府门口,新月一句话都没说,而眼中却盛载着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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