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少风嘴巴上不讲,但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是碰了软钉子。
压抑下满腔不满,他扶扶眼镜,声音温和却以谈判般的口吻说道:“就算不方便告诉我若彤的行踪,看在我这么爱若彤的份上,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那位郑先生是否真的已经回到台湾了?”
正想着该怎么甩开如水蛭般黏水的祈少风,一记低厚笃实的男声,却突兀地闯了进来——
“我怎么不晓得自己那么出名,才刚回来台湾不久,就有人处心积虑要探我的行踪?”
第六章
“啊?”一声惊呼紧跟着逸出慧慧的喉咙。
慧慧太惊讶了,根本来不及掩饰自己紧张的情绪。乍听到身后传来这个熟悉的声音,她还没回头已经心跳失速地快要昏倒。
搞什么!真的让这两个大男人撞在一块儿了,老天爷分明是在找她麻烦嘛!
她暗暗吁了好几口气,回复了笑脸,偏过头对郑擎打着招呼。“‘麦可’先生,您到啦?”边说,她边意有所指地道:“约好十点的嘛,不好意思我这儿还有个客人,不过没关系,他马上就要离开了。”明白地暗示祈少风没事最好快滚!
她故意喊郑擎的英文名字,心中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祈祷这两个男人方才耳朵都暂时失灵,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
不过,等她意识到这两个男人一个阴鸷挑衅;一个气愤难忍的目光,她便明白——一切都来不及了!
见到潇洒落拓、冷俊矜冷的郑擎,祈少风瞬间面如槁灰,双眸中满是不苦与气懑,平日的风华神采尽数黯然。
“你是郑擎?你真的回来了?”他气息不甚至平稳地咬牙道。“你对程若彤还不死心吗?”
郑擎以带着危险光芒的双眸冷觑他,在工作领域上练就的敏锐观察力,让他不会忽略对方字里行间所透露出的不寻常讯息。
“听你说话的口气……你认得我?”
郑擎说话的口气平静淡漠,但祈少风的神情却如火灼烧般的难看。
“我认不认得你不重要,但若彤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你休想回来夺走她!”
未婚妻,郑擎反复在口中咀嚼着这三个字的意义。
然而,“未婚妻”这三个字所蕴涵的独占与亲密,却徒然让情绪一向低调沉潜的郑擎在刹那间光火了起来。
除了他,谁有资格占有程若彤?
至少到目前为止,若彤都是他的——不论灵魂或身体。
他的唇角徐徐地逸出一抹冷笑,那狂傲的神情,摆明了丝毫未将祈少风放在眼里。“我休想抢走她?若是我已经夺走她,或者——我用不强取豪夺,她却已经是我的了,你又能我怎么办呢?”
“你——”祈少风气极地以一只食指抵住他的鼻尖,口不择言地道:“一个空有虚名的穷画家,你能给若彤什么?”
他越气,郑擎就越是气死人的气定神闲。
“这你就得自己亲自去问问若彤了。问她为什么我只是个穷画家,她却死心塌地爱我不悔?问她你条件如此优越、血统如此高贵,她却让你守候那么久,而迟迟不肯回应?”
“你少痴人说梦了,若彤她……”
蓦然,祈少风说到一半的话,被一个更加强势的声音给硬生生地截断了。
“这里是程氏企业,请两位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门口传来的浑厚嗓音,让慧慧高兴得差点忘形地欢呼起来。
大猩猩,太好了!你终于适时赶来救我了!
瞧这两个男人之间燃烧的无形之火,都快要使她的办公室成了烈火燎原的战场,她真怕夹在他们中间。再多待一秒钟就要被活活烧死。
齐彦飞像山一样庞大的身躯塞在门框之中,炯炯的双眸直视着他们,微微颔首算是对他们打过了招呼。
“若彤的事,没有人可以替她决定,我这个监护人不行,你们两位更没权利,就请你们——各凭本事吧!”
齐彦飞的气势惊人,这番话又说得不偏不颇,当下,两个男人都很给面子地未再多发一语。
但对峙的眼神,仍然没有一丝松懈的迹象。
半晌,祈少风终于别开目光,拂袖而去。
就在他踏出大门不久后,一名神态恭谨、约五十来岁的男子不知从哪儿踅过来,朝门口的齐彦飞深深一鞠躬后,便立刻随着祈少风离去。
就在他弯下九十度的腰身直起的同时,郑擎不经意地目光瞄到那名男子长相。
他在心头怔了怔……他是谁——如此眼熟?
他对生人的面孔一向过目不忘,这男人,他一定见过!
郑擎飞快地在脑海中翻阅记忆的档案,一时半刻间,却无半点头绪。
“郑先生,您的图稿带来了吗?除了决定图稿是否需要修改之外,我们今天可以花点时间来讨论一下画展的事宜。”
齐彦飞的声音拉回了郑擎怔忡的思绪,他朝齐彦飞点了点头,自信满满地将图稿呈上,暂时将满腔的疑惑撇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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洽谈完他个人画展的相关事宜,独自步出绿晶艺术馆后,郑擎便一经驶着车在街上乱转乱逛——
此时华灯初上,霓虹灯一盏一盏点亮了黑暗,混在一堆行色匆匆的人潮和车流中,最容易让人由心底感受到寂寞的滋味。
看那川流不息的车阵,都是要赶回家吃晚饭的吧;而他,该回哪儿去?
从小,他就是一株无根的浮萍,并非他甘心无根,而是他实在不知该将自己的一颗心,往哪里依附——
父亲?没见过;母亲……她压根儿后悔生下他!
而扶养他长大的外婆呢?外婆是很疼他,但他拖着老迈佝偻的身子,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之下,能给的有限,实在无法给予他足够的爱啊!
于是,打从十六岁起,他找到了一个能够宣泄情感的出口,那就是画画!
不论是素描、油画、水彩……任何一种绘画技巧,他都苦心潜研、疯狂投入,即使彻夜不睡、即便画到手酸颈麻,他仍然拼命地画!企图在画里乾坤中,挖掘出深埋在自己体内那股活力热情的泉源,好让自己不至于在无穷无尽的孤冷寂寥中被活活冻死。
但有谁知道,当他画中所有的颜色越是大胆斑斓、笔触越是大胆狂放,就越代表着他无人闯入的心房益发枯暗沉郁……
尽管再怎么投入,他终究还是一个人。
即使后来他到加拿大与母亲和继父一同生活,那种空茫无依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也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将程若彤恨得那么深吧?
是她让他初次尝到爱人与被爱的滋味,让他初次毫无保留敞开心胸去接受、去给予;她的疯狂,让爱情的甜蜜轻而易举地钻探进他心底最柔软的部位……
这如吸食鸦片般的迷醉,让他曾经天真的以为——拥有这样一份蚀骨醉心的爱,便是天堂——
谁知道,上天嫌他受的磨难还不够,他一厢情愿以为的天堂,原来自始至终都不过是对方掌中的骗局。
入戏的,原来只有他一个人。
从繁华中重新坠入悲凉,更感悲凉。
自从接手范叔的事业后,除了他自己原来的工作之外,他还得马不停蹄去了解范叔名下庞大的企业版图,忙得他头都快昏了……
此刻,他的心很空……他忽然决定不了自己该前进的方向。
他清楚知道自己不想回到他在市区五星级饭店的房间,不想见到雅萱那双尖锐的、狩猎似的眼睛,而且应该是更不想见到他恨之入骨的程若彤吧?
不过——那栋小屋里还有何爸爸和何奶奶不是吗?这对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家,总是能够带给他一丝聊以慰藉的温暖火光……
所以,不如回去他的休息小屋吧——
心随念转,郑擎将方向盘用力一打,倾刻间决定了回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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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没回到小屋,踏上屋前的石阶,不知不觉地郑擎的脚步竟有着不可思议的轻快。
才推开门,穿着花色围裙的何奶奶便迎面朝他走来,对他的出现,仿佛感到很惊讶。
“少爷,你回来啦?哎哎——您没早些打电话回来通知,好让我准备一些你爱吃的菜,现在都已经八点多了……”
郑擎放松地笑了笑道:“无妨。”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往四周逡巡。“怎么就你一个人?”
被这么一提醒,何奶奶一敲脑袋,立刻叨叨念念地说了起来。
“少爷,您今天再不回来,我也得叫老何想办法找您了……那位程小姐不知怎么搞的,自从您三天前离开之后,就没下过楼了,原本我送上去的东西她还多少吃上两口,最后竟然连动了都不动了……她已经连续三餐没吃过任何东西,再这么下去,我真怕会出什么岔子哪!”
她话还没说完,郑擎神色一敛,已经急躁地举步上楼!
走到房门口,房门并未紧闭——
郑擎伸手轻推开门,只见微弱昏黄的灯光下,若彤整个人正双臂环膝蜷缩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脸侧向窗外,无神而茫的大眼不知望向何方。
那张苍白的小脸在长发的掩映下,显得好小、好无辜也好可怜。
而这幅寂寥的画面,让他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下。
他不自觉地放轻脚步走到她身旁。“为什么不吃饭?”虽然声音仍然僵冷,但比起之前已经和缓许多。
从程若彤受惊的表情看来,他的出现显然吓着了她。
“我……”她嗫嚅着,双臂将自己环得更紧,神情有些恍惚。“你回来了?我……我有在等你……”
“我问你为什么不吃饭?”他发现自己心头有气,但他尽量隐忍着不让火气窜上来。“你是在跟我赌气吗?”
她低头咬住下唇,大眼无神地凝视他,半晌才摇摇头道:“我只是吃不下。”
“吃不下?”他握住她似乎比印象中更细瘦的双臂。“你打算饿死在这吗?”
若彤恐惧地将背往后缩靠,却挣不开他。
紧锁住她的眸,他霸气地下达命令。“你给我吃饭,吃不下也得吃,听见了吗?”
她愤怒地抬起头,眼中盛满了不可思议。“难道当了你的情妇,就连吃不吃饭都没有自由了吗?”
她软弱地反问,倾刻间竟使他胸口一窒,教他一时半刻间说不出半句能够回应她的话来,只能僵硬在望住她。
长长地吁了口气,若彤垂下浓密的长睫,虚弱无力、气若游丝地道:“好吧,如果你要我吃,我就吃,这么一来你可以放开你的手,你弄得我好疼……”
他认命颓然的口气跟先前极力反抗大相经庭,突然间郑擎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似乎像个折断天使羽翼的凶手……
眼前的她,就像是个没了翅膀的天使,再也无法飞翔,失去了应有的活力……
但这样的感觉在他心底呼啸而过,随即一闪而逝。
是她先对不起他,他又何必同情她?
郑擎不发一语地放开她,程若彤瑟缩了下,然后颤巍巍地起身。
她虚弱的模样让他有点担心,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她……
就在这一瞬间,她轻忽忽的脚步颠踬了下,似乎整个人就要往后倒下……
郑擎的心一揪,脑袋轰然空白,他想也没想立刻一个大跨步奔到若彤身后,却只来得及接住她软绵绵倒在他怀中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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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累、好疲倦呀……
眼前的里暗逐渐被浑沌的光影替代,若彤挣扎着想要摆脱那股乏累的沉重感,奋力一眨,她在蓦然间睁大了双眸,花了好一会儿才对准焦距,看清楚了她眼前那张带着焦虑的脸。
“郑擎……”她轻喃道,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守在她身边。
看见她醒了,他眉间的皱摺才稍稍舒缓了些。
他不发一语地起身下楼,不到一分钟,又端着一碗粥和鸡汤回到她床前。
他将托盘放在床头,冷冷地唤了声。“吃吧!”
半晌,见她一动也不动,他的浓眉又开始向眉心聚集。“为什么不吃?”
他索性伸出手掌握住她的柔荑,将她一举拉起,靠坐在床头竖起的枕上。“你得弄清楚!情妇是用来取悦我的,可不是专给我制造麻烦的。”
说不出为什么,虽然他说话的口气依然淡漠不耐,但若彤却发现他眉心的忧郁。
是为了她吗?
不管是否真是如此,她的心已经得到一丝抚慰。
不可否认的,她依然怕他,但心头那股排拒,已悄悄撤除了一些些。
若彤咬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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