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给我!”白朗大叫。
瑛子将攥紧的手心递过去,摊开,里面只有一发子弹。
枪声暂时停止了,参谋凑到中居正南的身边:“少佐,敌人的枪声越来越稀疏,恐怕弹药快打光了。”
“让保安队喊话。”
一个伪军从断壁后探出半张脸来:“白朗你听着,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们了。识相的,赶紧把枪扔出来,乖乖投降。皇军仁义,还能给你们留条生路。”
白朗靠在墙沿,将子弹顶进枪膛,拉开枪栓。
“白朗,那子弹是留给我自己的!”瑛子说道,“女人,绝不能活着落在他们手上。”
“给我也来个痛快的!黄泉路上,这么多人一块走着也热闹!”孟二狗也说。
戏子用问讯的目光望着白朗:“爷,这儿还有两颗手榴弹,就等你一句话!”
白朗紧锁双眉。
伪军还在喊话,日军的机枪手已经重新装上子弹,瞄准了破屋。
“这么半天没有一点动静,看来确实没有子弹了。”参谋说道。
“让保安队放火,用烟把他们熏出来!”中居正南命令。
伪军将一把把的柴火从四面八方扔了上来。
“这帮鳖孙,想用火把咱们熏出去。”阿奎愤然道。
“日他祖宗,够损的!”戏子也一脸愤怒。
“白朗。”孙打铁叫白朗。
白朗回过头。
“是时候了。”
屋里的人都默默地望着白朗,一下子沉默下来。瑛子拿过手榴弹,拧开盖子,大家都自觉的聚拢在一起。
白朗夺下手榴弹:“他娘的,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你们怎么自个儿倒先着急抹起脖子来了!”
“已经这步田地了,你还能有什么办法?”瑛子问道。
白朗晃晃手里的步枪:“办法当然有!”说完,他将枪塞在虎妞手里,虎妞愣住了。
白朗拎起地上的空枪,来到窗口,将枪用尽全力扔了出去。屋里的人全都呆住了。
看着从破屋门口扔出的一支支步枪来,参谋刚要站起身,被中居正南又拉下:“*人很狡猾的,不要上当。”
这时,破屋里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打架声。
“日你亲娘的,我看你们谁还敢扔!”白朗骂道。
“白爷,子弹都打光了,枪留着也是白瞎!降了吧,我们可不想死!”是阿奎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试试!”
鬼子们都听得丈二和尚,互相观望着,蒙了。
中居正南:“他们在吵什么?”
“里面起内讧了,有人要投降,白朗不让。估计是打起来了。”一个伪军赶忙回话。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吓了鬼子们一跳。
“亲娘啊,白朗自己不想活,也不让俺们活了。兄弟们,上啊,揍他狗日的!”屋里传来阿奎鬼哭狼嚎的声音。
“还反了你们了!”
此时,屋里的打架声、骂街声更加激烈了。
伪军兴高采烈地指着破屋:“您听着没,动起手来了!”
中居正南轻蔑地笑了,鬼子士兵也嬉笑起来,听着热闹。这时,从门洞里钻出个人来,高举着双手。鬼子们机警地将枪重新举了起来。
“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是来投降的。长官,我们都是让白朗逼的,白朗已经让我们给绑起来了。”阿奎说道。
“他说什么?”中居正南问道。
“部队内部发生叛乱,白朗已经被抓起来了。”一个参谋回答。
中居正南说:“好!让他们把白朗押出来!”
伪军赶忙附和:“把白朗带出来,让我们看看。”
不一会儿,一双脚踉踉跄跄地从门洞里走了出来。大绑的白朗在孟二狗和戏子的押解下,从屋里走了出来。与此同时,虎妞的身子从房顶探了出来,将枪架好,寻找着目标。
第八章 卖身求荣(3)
“小鬼子,我操你祖宗。爷爷今天输了,可输的不服!你们有种,就站出来,和爷爷再单练一回!”白朗一边骂,一边紧攥着拉着弦的手榴弹。
中居正南终于从残垣后站了起来:“*人,你以为皇军和你们一样愚蠢吗?”
虎妞见机瞄准手指扣动扳机,枪口冒出一团火光。中居正南晃了晃,左胸上冒出一团血花,他捂着胸口,不相信地望着自己手心里的血迹。
虎妞惊喜地大叫:“中了,我打中了!”
参谋马上用身体挡住中居正南:“上当了!他们还有子弹!”
白朗一晃,身上的绳子全掉了,他使尽全力,把手榴弹扔了出去。手榴弹在鬼子中间爆炸,炸得人仰马翻。孟二狗和戏子顺势都滚到了掩体后面,二人拉开手雷的弦,都奋力扔了出去。爆炸轰鸣,鬼子完全乱了。
参谋扶着中居正南,一边慌乱地射击,一边大声喊话:“本部的官兵,保护长官撤退,保安队负责掩护!”
日军从掩体后面溃散。呼啦啦,伪军也撤了,部队丢盔卸甲,仓惶逃窜。
白朗带着几个兄弟撤了回来:“趁他们没有回过神,咱们快撤!”
大家七手八脚抬着伤员,撤退。阿奎、孟二狗等几个人背着捡回来的长枪、机枪兴冲冲跑了回来,瑛子等在道口。
“大姐,这把洋落可是捞足了,鬼子扔下的家伙比咱从地里刨出来的军火还多呢。”阿奎说道。
“哎,我看你小子昨儿个投降的时候,话怎么说得那么利索,原来是不是干过?”孟二狗笑着说道。
“放屁,老子那是计策!烧赤壁知道吧,老子就好比是里边的黄盖!”
“黄盖呢,锅盖吧你!”几个人嬉笑追打着。
这次战斗的情况早已经被胡二皮知道,他马上就报告了上官睿。
“昨儿个县城枪响了一天,从白天一直打到黑夜。中居大队长身负重伤,宪兵队和保安队都被白朗给打退了。”
上官睿两眼瞪圆了,惊讶地望着胡二皮,一脸的不相信。
胡二皮尴尬地笑笑:“消息千真万确,白朗这小子,真他妈神了!”
就在这时,一个卫兵跑到门口:“报告,杀虎口*把子来了。”
“让他进来。”
*把子来到屋里,和上官睿对面而坐,一个抽着水烟,一个吸着纸烟,屋里烟云缭绕。
“没想到日本人这么不中用。”*把子先开口说话。
“就算中居正南不中用,他背后还有几十万的皇军呢。这次吃了这么大亏,日本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讨回来。如果大部队一来,可就不是光对付白朗那么简单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咱们这些庙,他们抓不到白朗,十有*会把气出在咱们头上。”上官睿说道。
“那你说该咋办?”
“事到如今,伸出脖子是一刀,缩回脖子来还是一刀,倒不如赌一把!”上官睿将烟头在桌腿上摁灭,“咱们主动到宪兵队去请罪,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直接把脖子凑过去等人家砍?”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跟日本人打,打得过吗?要么就是脚底下抹油,再躲到山上去当土匪,你我都这么大岁数了,那苦还吃得了吗?”
“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在人面前低头服过软!”
“成了,*把子,在我面前你还端着?咱俩的底都在互相心里揣着呢,就别装了。还非要我把话说破?当年白庆虎是怎么栽在你手里的?不就是认个孙子嘛,又不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别在这儿硬充架子了。”
日本宪兵队。
一辆载着士兵的卡车停下,山崎大佐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站在门口的参谋迎了上来,行了个军礼:“山崎大佐。”
第八章 卖身求荣(4)
山崎向他微微点头:“中居君的伤势怎么样?”
“受的是致命伤,大夫说,最迟能撑到今天晚上。”
“堂堂的帝国武士,怎么会凋落在这样一条小山沟里?”
“是我们的失职,没有保护好少佐。”
“听说袭击你们的并不是*的正规军?”
“他们比正规军可怕得多。”
营房里突然传来中居正南的声音。中居正南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已经奄奄一息:“大佐,请原谅,我愧对天皇陛下。”
“中居君,你已经尽了做一个天皇武士的职责,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中居正南眼睛突然放出光来,双手紧紧拉住山崎:“不,大佐,你根本无法想象,杀虎口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是魔鬼!贪婪、狡猾,完全不讲信用,武士是对付不了他们的。要制伏魔鬼,只能动用我们的魔王!”
山崎目光一凛,中居正南突然两眼发直,直挺挺地倒在床上,他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所有人都脱帽,向尸体致哀。
“大佐,外面有两个*人要见您。”一个士兵跑来报告。
“什么人?”
“一个是*政府军的司令,还有一个是杀虎口的镇长。他们带来了一车粮食,说是要慰问中居少佐。”
参谋愤怒地拔出佩刀:“这些*猪,正好用他们的血来祭奠少佐!”
山崎挥手制止:“把刀收回去,*人既然敢来,就听听他们还说些什么。”
*把子和上官睿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架马车,上面堆满了粮食。上官睿手里还拎着个药包。山崎领着参谋走了出来。参谋瞪着二人,眼里满是怒火。
“这位是第三战区的最高长官,山崎大佐。这是政府军的上官师长,这是杀虎口的镇长*把子。”翻译介绍着。
“听说中居少佐为了剿匪受了伤,我们过来探望探望。这是中国云南特产的白药,治伤有奇效。后面还有四十袋白面,两头猪,是本地百姓的一点心意。”上官睿说道。
“听说昨天的行动是你们提供的情报?”
“是。”
“因为你们情报的失误,才导致中居少佐作战失利,受伤为国捐躯的。我说的对吗?”
“这我们可不知道,那帮土匪鬼得很。”
“你们竟然敢来,想必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说着,参谋拔出刀来,架在*把子的脖子上。*把子倒是一脸的不动声色。
“前天晚上,你们那个当官的说过一句话,中国的地盘太大,光靠你们自个儿根本管不过来,要想治理中国,靠的还得是中国人。杀了我们,你们能找到比我们更合适的人来治理杀虎口吗?”
“你确实很狡猾。”说着,山崎大佐将参谋的刀轻轻隔开,然后手一挥说道:“昨天保安队的表现非常令人失望,保安队长已经死了,你,就是新的保安队长,将原先保安队的残部和你的部队编到一起。”
“是。”上官睿点头应着。
山崎又指着*把子:“你从现在起,是杀虎口治安维持会的会长,兼商会会长,皇军在此地的一切需求和供给都由你们负责。”
*把子看看上官睿,咬着牙点了点头。
“现在,你们已经得到了你们想要的。我们想要什么,你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等回到军部,一个黑脸膛大汉问上官睿:“司令,咱国军的军装穿得挺好的,凭啥要换?”
“不过是换身皮,又不是给你换娘,激动啥?当兵就跟扛长活的一样,谁给工钱,就给谁干活,长官让你们打谁就打谁!多余的心用不着你们操!”
“我一家人都是让鬼子害死的,我说什么也不能当二鬼子!”说着,他将保安队的制服重重地扔在地上。
第八章 卖身求荣(5)
“不干,可以走啊。”
黑脸膛将身上的上衣一脱,光着上身走了出去。
“还有要走的没有?要走的,现在跟他一起走!”
操场上的士兵望着上官睿阴郁的面孔,没人再敢吱声。
上官睿掏出枪来,对着黑脸膛的背影,狠狠的一枪。黑脸膛的身体晃了晃,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动,尸体就那么静静地趴在那儿。
“来来来,赶紧把尸首抬走!”胡二皮冲着士兵喊道。
“不,就在那儿放着,让出来进去的人都瞅瞅,不服命令,违抗长官,就是这个下场。”
这边的上官睿和*把子跟随了皇军,白朗是不知道的,孙打铁也不知道,不过他还是想离开这里,不给白朗添麻烦。等大家都睡着,孙打铁轻手轻脚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一大,牵到了伤口,疼得他一个趔趄,但他还是站了起来,悄没声地出了屋子。不过白朗的眼睛睁开了。
孙打铁爬上满是乱石和荒草的山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了:“就送到这儿吧,跟得够远的了。”
白朗从山坡后冒了出来:“走了干吗不打个招呼?”
“怕打了招呼就走不了了。”
“非要回去?*把子有什么好?”
“是没啥好,可我欠着人家的恩,人,要知道报恩。”
“你还的已经够多了。”
“还没还完。”
“你就这么回去,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