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宓问我:“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宋宇输不起吗?”
不详的预感让我有些情不自禁的迟疑,但还是应了一声:“嗯。”
宋宓把手从我掌中抽了出来,按了“向上”,斜睨了我一眼像在确认着什么,然后才告诉我:“因为上一世他已经输了一次,这一世他不能再输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我只觉得有些恍惚,连脚步都变得虚浮无力,幸好宋宓一直揽着我的腰,否则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个四仰八叉真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电梯直达了十八楼,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的世界才真正开始分崩离析,四五个医生护士正推着一辆急救床急速向电梯口方向奔来,后面紧跟着的那人我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惊慌失措像是天快塌下来的表情。当急救床离我越来越近,我看清楚了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浑身都插满了管子的那人是宋宇时,整个身体软得像面条一样无意识地往下坠,宋宓猝不及防没能拉得住我,因此我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急救车很快绕过我们进了旁边的手术专用电梯,随着电梯门的一点一点合上,我才意识到我应该跟上去,我怎么可以让宋宇一个人,有什么事都该我们一起承担的。
“宋宇!”我连滚带爬地朝着急救床上的宋宇扑过去,连宋宓都拦不住情绪失控的我,可我还是没能赶得及,电梯门最后绝情地合上,隔绝了我和宋宇,整颗心仿佛碎成了一吹就散的粉末,我跪在电梯门口死力捶打着,我想让它把我的宋宇还给我,把宋宇还给我。
“桐桐,快起来,不要这样。”宋宓过来拉我,他再沉着冷静这时也有些稳不住了,不止他的手,连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四哥,他们带宋宇去了哪里?”这个时候不管是谁都是我的救命稻草,一旦抓住了我就不想放手,我死死抓着宋宓的手臂,努力睁大了眼睛却还是被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明明就很清楚刚才那一幕代表的含义却因为不敢接受而选择装疯卖傻,“他们到底要把宋宇怎么样?”
宋宓并没有回答我,沉默着把双手穿过我的腋下想要强制性把我从地上提起来,得不到宋宓的回应让我更加心如死灰,哪怕是一个谎话,起码你骗骗我也好。
“放开我!”我发了疯似的对宋宓拳打脚踢,眼眶里的眼泪因为癫狂的动作被甩得到处都是。
“桐桐你冷静一点!”宋宓挨了我不知轻重的几拳几脚却也没想着放手,反而抱得我更紧,“这种时候你不能倒下,你倒下了宋宇又该怎么办?”
对,宋宇不能没有我,我才是他唯一的支撑。
宋宓的话真的让我冷静了下来,抬起袖子胡乱一抹眼泪,扶着电梯门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我不能倒下。
一直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看我发疯的叶秦远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然后抬步朝我走了过来,他刚才的眼神里包含了什么我看得一清二楚,我没有立场去质疑他对我的态度,这一切都是我活该。
“舅舅。”宋宓叫了一声。
我想开口时叶秦远却挥手制止了我,相比刚才一路追着急救床的手足无措,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往常一半的镇定,大概在晚辈面前他还是需要保持自己身为长辈的威严的吧。
顿了两秒钟,叶秦远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幽幽传来:“还记得吗,我曾经奉劝过你离开宋宇,因为我知道你会毁了他,当时你不信,还张牙舞爪地和我据理力争,现在,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你输了。”
对于叶秦远的指控我没有任何理由来反驳,他说得对,我是罪魁祸首,没有我,就不会有这一系列错综复杂的连锁反应,宋宇会活得好好的,说不定还能再找个女人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他没必要再去争什么继承人争得头破血流,他会过着最平凡的生活,安安乐乐地过完一辈子。是我,搅乱了所有的一切。
“舅舅,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宋宓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我,又把视线转向面无表情的叶秦远,“宋宇现在什么情况?情况有变导致颅内肿瘤切除手术不能再拖了是不是?”
颅内肿瘤?我确信自己听到了这几个字,可宋宇的病不是鼻腔肿瘤而且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只需要等到合适的时机随时可以摘除然后悉心调理很快就能康复的吗?现在宋宓说的颅内肿瘤又是怎么回事?
注意到我的视线,宋宓并不闪躲:“这些稍后我都会一并告诉你,但现在宋宇的安危应该排在第一位。”然后看向叶秦远,“舅舅?”
叶秦远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还是把宋宇现在的情况告诉了我们:“因为爆炸时宋宇的头部受到剧烈撞击,颅内有血块堆积,不过由于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没办法进行血块清除手术,但刚才宋宇的颅内压突然间急剧增高,宋宇颅内的肿瘤位置本来就长得非常刁钻,现在颅内压不断增高很可能会对肿瘤产生挤压,再不及时手术肿瘤在颅内爆裂宋宇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宋宓一听就激动了起来:“可连美国最顶尖的脑科专家都不敢轻易替宋宇摘除颅内的肿瘤,现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做手术跟谋杀他有什么区别?!”
“不做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宋宇等死吗?”叶秦远也不自觉地拔高了音调,“现在摆在宋宇面前的两条路都是死路,但起码决定做手术如果成功了还能保住他一条命。”
“但舅舅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手术成功宋宇很大可能也会变成植物人?!”宋宓终于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眼睛红红的,声音沙哑得让人心疼,“以那样的方式活着你觉得他会痛快吗?”
“我宁愿看着他变成植物人!”叶秦远也红了眼眶,脸部的肌肉不住抽动着,“我也要他活着!”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拔腿就跑,手术专用电梯只有医院的工作人员才能打开,我唯有靠这双腿。
宋宓第一个反应过来,很快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我:“桐桐你干什么?!”
“我要去找宋宇,我要守着他!”浑身的疼痛我已经丝毫都感觉不到,我只知道宋宇现在需要我,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大一个难关。
“我陪你一起。”宋宓握紧了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拉着我一起朝楼梯口跑。
叶秦远立马也跟了上来,默默地坠在后面。
2015—05—19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们赶到手术室门口时已经有护士小姐在门外等着我们了,我知道护士小姐是在等着我们来签字确认进行手术,于是立马冲了上去夺过护士小姐手里的手术确认书:“我来签!”
可这双手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我始终还是胆小怯懦的,一旦签下去我就要为宋宇的生死负上全部的责任。
护士小姐被突然冲出来的我吓了大一跳,手抚着胸口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宋宓和叶秦远,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她有些不确定地问我:“请问你是病人的?”
这一下把我问得一愣,有些尴尬地支吾着:“我是……我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虽然我是宋宇最亲密的人,但我其实是没有资格在宋宇的手术确认书上面签字的,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无比的讽刺和心酸。
“桐桐,还是让我来吧。”宋宓走过来不着痕迹地将我手里的手术确认书拿了过去,又对护士小姐说,“麻烦给我一支笔好吗?”
护士小姐显然是认得宋宓的,被宋宓一看脸立马就红了,虽然宋宓已经退出了娱乐圈这么多年,但他的那些粉丝们依然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偶像有一天能复出。
“护士小姐?”宋宓又叫了一声。
护士小姐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把签字笔递给宋宓,一个字也能说得舌头打结:“G……G……给……”
“谢谢。”道了谢,优雅地接过了笔,宋宓又以眼神征求着我的意见,接收到宋宓的意思,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我要宋宇活着。”
“明白了。”宋宓笑了笑,抬笔利落地在家属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手术确认书交还给护士小姐。
护士小姐小心翼翼地捧着有宋宓签字的手术确认书踉踉跄跄地进了手术室,意味着这一场生死攸关的仗正式拉开了帷幕。
“坐下等吧桐桐。”宋宓轻轻贴着我,温柔地说,“开颅手术没这么快的。”
“嗯。”我知道现在绝不是逞强的时候,更何况其实我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并不好,宋宓知道我不可能在宋宇手术期间乖乖回去自己的病房才会这么由着我,所以我一定要保存自己的体力,我一定要守在这里直到宋宇手术成功。
宋宓扶着我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坐下,叶秦远看了我们一眼,也走了过来挨着宋宓坐了。
“我先去给小辰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正在手术室门口。”宋宓把手放在耳边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然后就起身朝后楼梯去了。
宋宓走后手术室门外就剩下了我和叶秦远,起初两个人都沉默着没说话,整条走廊安静得让人心惊。
我知道这次宋宇为救我而受伤让叶秦远对我更有成见了,宋宓也是故意走开留出空间让我和叶秦远好好沟通下免得心结越来越深,否则只是打个电话告诉苏辰我们在哪里根本就用不着走那么远背着我们。
我理解宋宓的良苦用心,也明白叶秦远作为舅舅的立场,可是一天之内接连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是真心觉得太累了,连再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欠奉。
“对不起。”
空旷的环境,再轻的声音也会被放大,我以为自己幻听了,有些不敢相信地偏头去看叶秦远,他为什么要向我道歉?我害得宋宇陷入生命危险难道不该是我向他道歉吗?
“我只是害怕。”叶秦远正好也偏着头看向我,嘴角挤出的笑又勉强又苦涩,“所以我只能找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责任。”
“舅舅?”我不解。
叶秦远叹了口气朝我挪了过来坐在刚才宋宓的位置上,这么近的距离让我听得更加清楚,他说:“我知道就算我再怎么反对宋宇也不可能放弃你,我希望你能离开宋宇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宋宇这么努力都是为了你,前一世他不是不愿意公开承认你们的关系,他只是怕自己没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好好照顾你,所以他宁愿让你恨他,让你觉得他懦弱。”
“舅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宇他……他怎么会也是重生的?”我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眼眶也热热的,叶秦远的话彻底把我从神坛上拉了下来,我一直都以为前一世是宋宇不够有勇气,是他先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却没有想到真相是我误会了宋宇两辈子。
叶秦远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我一句:“你还记得前一世你和周笛清一起移民荷兰之后宋宇给你发了多久的邮件吗?”
“一年半。”从那以后我再没有收到过宋宇的邮件,我以为我从不回复他终于让他死心了。
“对,一年半。”叶秦远咬牙切齿地重复着,“他坚持给你发了一年半的邮件,但你从来都没有回复过他,或者说你应该从来都没有看过他给你发的邮件对不对?”
“所以他死心了,所以他就不再联系我了?”其实我是不敢看,我怕自己会后悔做出离开他的那个决定,但这件事已经没有必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我只是想知道宋宇为什么只坚持了一年半,是不是他那个时候已经不再爱我了?
叶秦远冷冷地“呵”了一声,锐利的眼神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他不是死心了,他是死了。”
叶秦远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朝我兜头泼了下来,浑身的血液瞬间变得彻骨冰凉,我想说点什么,但是张大了嘴又挤不出一个字来,喉咙里又酸又涩。
“你以为他不想和你移民国外吗?”叶秦远自顾自继续说道,“他甚至连你们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早已规划得清清楚楚!他并不需要你来开口逼他公开承认你们的关系,他想给你一个惊喜,他想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再告诉你只需要签一个字你们就可以合法结婚了,他是真的爱你,为你磨平了所有桀骜的棱角,为你变得不再争强好胜,日子平淡一点也没关系,亿万身家都比不上你在他面前露出的一个微笑,阮霁桐,你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幸运吗?”
“我……我不知道……这些我都不知道……”
叶秦远却根本不管我说了什么,他只是想一次性把他想说的统统都说出来:“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当时只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再给不了你一辈子的承诺,又不想你知道真相后为了他伤心,他宁可你认为他是懦夫,亲手把你推给周笛清之后他恨不得杀了自己。”说到这里叶秦远停顿了足够长的时间来平复心情,“病情不断加重,心里每时每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