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若兰看那白绢上的小女孩子,颇似自己,不禁呀了一声!
那青袍长须老人,望了那白绢一眼,老泪忽地夺眶而出,全身颤抖。
身披蓝纱少女目光在朱若兰脸上呆看了一阵!忽然叫道:“兰黛公主,兰黛公主……”
朱若兰细听那少女口中所呼,分明是自己闺讳和小名混称,只是下面加了公主二字,却是想不透是何原因?
但见那青袍长须老人忽地仰天长叹一声,霍然跃起,对着朱若兰拜了下去,说道:“老奴罪该万死……这十余年来一直……”
朱若兰吃了一惊,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这是干什么……”急跃而起,对着那老人还拜下去。
那青袍老人,右手捧胸,左手乱颤,口中叫道:“慢来,慢来,你这等重礼岂不要折煞……”
忽的一口鲜血,从他嘴中涌出,挺身跃起,绕着草地疾走起来。
月光照耀之下,但见他脸上汗水滚滚而落,捧胸绕奔,神情极是痛苦。
大约有一刻在夫之久,他脸上汗水才逐渐消去,神情亦渐正常,重又落坐草坪,道:“我内伤很重,只怕已难久活人世……”
那身披蓝纱少女幽幽一叹,移近那青袍老人身边,黯然位道:“老伯伯!你当真受伤很重吗?”
青袍长须老人,流露出满脸慈爱之色,拂着她头上秀发,笑道:“我伤势虽然很重,但一时之间,还死不了。这几十年来,我日夜部在想着一件事情,只是想不通原因何在?”
他把目光转投到梦寰身上,叹息一声道:“现在我明白了,可是太晚啦,你娘有没有什么遗言?”
身披蓝纱少女道:“我娘在弥留之际,对我说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兽,而是你心里喜欢的男人。若你心里喜欢哪个男人之时,就赶快把他杀掉。”
青袍老人说道:“你娘说的不错,她若不是喜欢我,怎么会跑到这深山大泽之中受了二十几年苦!
“抛下锦衣玉食,冒着抄家灭门的危险,和我逃到括苍山来,住在这幽谷岩洞之中,整日的见不着人迹,和毒蛇猛兽为伍,为的是什么?只因她太喜欢我了,她为我坚拒皇妃之位,为我受尽鞭鞑之苦,情爱是何等深厚,而我却没有使她快快乐乐的过过一天。
“这些事积压在我的心中,已是十几年了,我虽然日夜费心去想,但总是有些难明之处,现下看到那受伤的少年,使我多年心中不能明白的,陡地了然了。
“我虽没有打过她一掌,骂过她一句,但我加诸她的,却是最难使她忍受的孤寂……”
朱若兰脑际,忽然闪掠过一幕幕的回忆乙但只不过是片片段段。不能想到全盘,当下问道:“师父你说的是谁呀?”
只听那青袍老人,又微微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我本不愿把这些往事告诉你们,又怕我死去之后,这桩事要成为一桩千古悬案。又怕你们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我死了也不能瞑目泉下……”
那身披蓝纱少女接道:“你既然知道我娘以往之事,想必和我娘相处时间不短……”
青袍老人道:“唉!你娘有没有提过你父亲的事?……”
蓝纱少女道:“没有,她一直没有和我提过,有一天我忽然想起了父亲,闹着非要她说出我父亲在什么地方……”
那青袍老人喜道:“她可对你说过吗?”
蓝纱少女道:“我一提此事,娘的脸色,立时大变,她平日十分疼我,从不肯骂我一句,但那次却把我责骂一顿,并且告诉我说,父亲是个很坏的人,要我答应以后不要再提到他。”
青袍老人哈哈一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你父亲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不但朱若兰看出了师父和这少女之间有着很微妙的关系,而且从铺地白绢之上,回忆起很多几时情形,目光盯住在师父脸上,心中却在推想着很多不明的疑点。
只见那青袍老人合掌望着天上星辰,口中喃喃自语了一阵,突然把目光转投到朱若兰脸上,说道,“先请公主恕了老奴逆国法大罪,老奴才敢直陈。”
朱若兰急道:“师父有什么话?但请吩咐就是,你这等神态对我,反使我心中不安!”
青袍老人叹道:“世人均知先皇武宗无后,因而在先皇驾崩之后,拥立兴宪王世子厚熄即位,却不知先皇的至亲骨肉,被我和翠蝶带到了深山大泽之中。……”
朱若兰回头望了仰卧在地上的梦寰一眼,道:“在皇宫中有什么好?这些往事不谈也罢。”
青袍老人笑道:“这些年来你已知道了一点蛛丝马迹,但你却一直不肯追问你的身世来历,也许你不愿把咱们师徒名分破坏,唉!这件事我作的是错是对?到现在我还是分辨不清……。”
朱若兰道:“师父做的一点不错。”
青袍老人微微一笑,接道:“我幼年嗜武如狂,到处访求名师,艺成后,游踪京都,得一位同门师兄介绍入东厂,三年后,入选为先帝孝宗近身侍卫……”
他目光忽然转投那身披蓝纱少女身上,黯然一叹接道:“就在那年,我认识了小蝶的妈妈,那时,她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刚刚被选入宫中……”
只听那身披蓝纱少女,啊了一声,道:“你认识我娘,那你
青袍老人点头笑道:“我是你生身父亲,因你娘恨我大深,所以她不愿告诉你,唉!这也不能怪她。”
月光下但见两滴泪珠由他脸上滚落下来。
朱若兰掏出一块绢帕,送交那青袍老人手中,他接过绢帕,抹去脸上泪痕,说出了一番往事。
原来那青袍老人,名叫赵海萍,本是明孝宗的贴身侍卫,因武功高强,甚得孝宗宠信,经常随皇帝出入后宫,孝宗念他日夜卫护辛劳,就后宫佳丽中选出一位名叫翠蝶的宫女相赐。
那知赵海萍生平嗜武如命,不愿接受女色,翠蝶虽有绝世姿容,也没法动摇他铁石之心,两人相处了年余时间,赵海萍始终未对翠蝶生出半点情怀,可是翠蝶却对他由敬生爱,深植芳心。
有一天,赵海萍擒到了一个深夜入宫的大盗,在他身上,搜出了“藏真图”,他本听过《归元秘笈》的传说,一见那“藏真图”后,忽然动了寻求《归元秘笈》之心,竟然连夜出走,离开了宫廷。
皇帝的近身侍卫,忽然失踪不见,确实忙坏了很多当朝大员,孝宗手愉东厂太监和刑部尚书,责令限期查报他失踪原因”追缉回宫。
这件事闹了一年多,东厂高手和刑部中巡捕,明查暗访,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但始终找不出赵海萍行踪何处,时间一久,事情就逐渐淡了下来,成了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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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花树迷阵
赵海萍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但他出道之后,就被一位同门师兄介入东厂锦衣卫队,很少在江湖中走动,是以经验阅历,均甚缺乏。
他依图索骇,费时半年,才找到那“藏真图”揭示所在。
但那揭示含意,一时间不易思解透彻,他徘徊在括苍山三峰飞瀑之处,数日夜的工夫,仍未能解出揭示指说的藏宝之处。
但他嗜武成狂,虽遇挫折,仍不灰心,出山采购了很多干粮,重返揭示所指的三峰飞瀑之下,苦苦寻找……
就这样耗去了他半月工夫,但毫不气馁,足迹遍及了那三峰飞瀑附近十余里方圆的幽谷绝壑。
那藏宝所在虽未找到,却被他寻到一处风景绝佳,地势又异常隐密的白云峡。
这白云峡本是昔年天机真人的隐居之处,天然的环境又经过一番人工润饰,峡口紧依千丈绝崖的耸云岩,那绝峰顶端,这正是三百年前三音神尼远从阿尔泰山,找到括苍山和天机真人比武三昼夜对拆五千余招的地方。
第四天上这两位盖代奇人,互以上乘内功相拼,结果闹个两败俱伤,两人都为对方重手法击伤内腑,对坐运功调息之时,忽然大撤大悟,觉出这一场生死的拼斗,毫无丝毫意义,可是为时已晚,因为两人都知已难久人世,醒悟之后,比敌为友,遂把两人绝世武学合录成三本秘笈……
赵海萍在白云峡口一座石洞之中,看到了天机真人留下的若干痕迹,也回想到这两位前辈奇人的悲惨收场,但这悲惨往事,并没有促成他丢弃寻找《归元秘笈》的决心,反而更坚定了他寻找《归元秘笈》的意志。
因为他从白云峡口石室内,看到天机真人遗留的痕迹之后,更坚信这一流传在武林中传说的真实性。
他在白云峡口石室内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又回到“藏真图”偈语所示的三峰飞瀑之处。
他在那三峰飞瀑之下,又苦研用了两天,仍是找不出一点头绪。第三天上忽然遇上了两个武林人物。
赵海萍已很久未见到人踪,此刻骤然遇到了两个人,心中甚喜,三人交谈之下,才知那两人也是为《归元秘笈》而来。
这两来的更是冒昧,即无“藏真图”指示藏宝所在,亦无丝毫线索可循,只是只人说过“藏真图”所示的山态势形,就冒冒失失找上了括苍山来。
真亏他们那份毅力,在那深山大泽之中,苦寻了半年之久,才找到这三峰飞瀑之处。
赵海萍听两人说出了这般经过,心里暗自好笑,忖道:我还认为当今之世,只有我一个这样爱武如狂之人,原来还有志同道合的宝贝朋友。
忽然心念一转,暗道:我早有“藏真图”偈示,但耗费了月余之久,仍未找出那《归元秘笈》的置放存在,何不联合这两人的力量,同心寻找。
他久居宫廷,不知江湖间险诈可怕,经过一番交谈,立时就取出怀中“藏真图”,和两人研究那渴语所示宝藏所在。
这两个都是绿林大盗,一个叫周奇,一个叫康全,全称为金陵二虎,两人横行江南十余年,积案如山,江南六省官府捕快虽然为两人吃过不少苔杖之苦,但因两人行踪隐密,武功又高,一直无法缉捕两人归案。
后来六省捕快联手合作,并邀请了江南几家大镖局的镖师相助,蹑踪紧追不舍,在一次激烈的拼搏之中,二虎双双受伤,但乃被两人冲出重围逃走。
二此经过这次挫折之后,忽生再求深造之心,准备练成绝世武功,以图称霸江湖,两人听说《归元秘笈》的传言,遂结伴入山,苦心寻找了半年之久,但仍然找不出一点眉目,正值心灰意懒、准备离山之际,忽然遇上了赵海萍。
周奇,康全看到了“藏真图”后,雄心复炽,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颌首微笑。
要知金陵二虎,数十年形影不离,早已心意相通,一眨眼,一点头间,均能了然对方心意为何,只是赵海萍感觉不出罢了。
当下三人仔细研究了图上偈语含意,找出那存置《归元秘笈》的石洞。
二虎看那石洞深不见底,阴气逼人,遂鼓励赵海萍先下去一查究竟,两人故作殷勤,采了很多老藤连接一起,赵海萍一心想着那《归元秘笈》,哪里还能顾及二虎心存恶意,也不思索就抓起葛藤一端,当先而下。
二虎缓缓把葛藤放长,下到二百余丈,才觉出葛藤一轻,周奇哈哈一笑,道:“这愣小子倒是好骗得很,这座石洞深达两百余丈,想那洞中必然藏有毒物,先让他替咱们扫清了道路,咱们再下去不迟。”
康全笑道:“依我看来,咱们根本就不用冒这入洞之险,待那愣小子取到《归元秘笈》出洞之后,你可随意和他闲扯,我在后面出其不意,给他一刀,既可免除入洞之险,又可少去日后麻烦。”两人计算得虽好,无奈天下事,大都不从人愿,赵海萍入洞之后犹如泥牛沉海,二虎在在洞口等了两天两夜工夫,仍不见赵海萍出来。
第三天,周奇再也忍耐不住,说道:“不行,咱们得下去看看,要是那楞小子得到了《归元秘笈》不肯上来,咱们这个当可上大啦。”
康全摇摇头道:“石洞之中,哪有吃喝之物,依我看多半是被什么毒物所伤,死在石洞中了。”
二虎研讨了一阵,最后还是抵不过《归元秘笈》的诱惑,周奇首先下洞,哪知这一去,又是昼夜没有消息。
康全终于也忍耐不住,把垂入石洞的葛藤一端,系在一株松树上,正想要攀藤而下,心中忽的一动,暗忖道:这石洞之深,实非任何轻功可以跃登上来,只要有一只猴子把这葛藤嚼断,我就活活饿毙在石洞之同。
忽然又一个念头,展在脑际,莫不是两人得到《归元秘笈》,从石洞中另外的出口溜走,要是真有什么凶险之事,周奇总该有一点惊讯上来,再说他那一一身武功,也非一般的毒蛇猛兽,能够伤得了他。
本来他准备不冒入洞之险,但这一转念,立时垂藤而下。
流入洞中的溪水,击在石壁之上,散成千万点黄豆般的水珠儿,四下飞落,冷风徐徐,阴寒浸肌,康全一面运气御寒,一面打量石洞中形势。
只见石洞愈深愈形收缩,到洞底时只余下两丈方圆大小。
靠东南面光滑的石壁间,有一座高可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