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栾独自走在终魅门的后山林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傻乎乎地每天来这后山转来转去,可是她总觉得暮归就在这儿,就在身边,还没有离开……织梦远远过来,含泪喊一声:“姐姐……”清栾失魂落魄地转身,青黑的眼圈上是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织梦……我还是找不到她……”
“姐姐,不要再找了……墨雨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出事的。”
“可是我感觉很不好,很不好你知道吗?她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是有感觉的……”
“姐姐,你是太焦虑了,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墨雨从小就是个捣蛋鬼,抓她的人肯定会被她折腾的,她怎么会给他好果子吃,只要有机会,她肯定会想办法通知我们的。姐姐……阿木和楚幽冥不是都在找吗?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清栾慢慢蹲下身来,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北厥又出事了……我总觉得很不好,那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即使战争再激烈,我也不怕,可是我怕这样的漫无目的,我们现在整个就是被人牵着鼻子……好可怕,阴森森的,每夜我都能梦到墨雨在哭,她被人绑着,她浑身是伤痕……我梦到三国陷入混战,我梦到北疆战火连天,芙蓉浦尸横遍野……我梦到我身边所有的亲人都一个一个倒下,包括阿木、包括清宁、包括你、包括那些孩子……我甚至梦到他,我梦到连他都受了伤,无力地看着我……”
织梦一把搂过清栾:“姐姐……你真的想太多了……”
清栾靠在织梦肩头深呼吸,重重吐出口气,心头稍稍缓了点,织梦扶着她起身,清栾理了理微乱的发丝,眼角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清栾猛地崩紧神经:“墨雨!”
只见不远处一个人影有些模糊地站在水杉树旁,分明就是暮归,织梦也愣怔,忙跟上清栾的脚步奔过去,可在离暮归五十米的地方,之间暮归轻轻笑笑,一个转身迅速掩进了草丛里。清栾愣怔,与织梦相视一眼追了过去,可却怎么都看不到暮归的身影,清栾不死心地四处找着,大喊着暮归:“墨雨……墨雨你快出来,是娘……别玩了,是娘……别让娘担心……”
可是找了整整一个时辰,都再没有见到她的身影……织梦脊背一阵发凉,拉着清栾道:“姐姐,我们先回去,我总觉得不对劲!”
清栾也缓过神来,脸色更加苍白,由织梦拉着往回走,刚走几步便又见那抹紫色的窈窕身影出现在左前方的树丛旁,可仅仅站了一会儿便又一个闪身不见了,清栾喊着欲去追,却被织梦拉住:“姐姐!你别急!我觉得不对劲!”
清栾顿住身形,织梦忙道:“姐姐,我们先回去,墨雨定不会这么玩我们的,肯定有问题!太阳都快下山了,我们赶紧先回去!让清宁派人过来。”
清栾胸口不住起伏着,急急缓口气应了一声:“好……”
第十九章 乱花狂絮对满目(下)
清栾急急奔回山庄,跟张德才说明情况让他先领着百十来个门人往后山去了,又拽着织梦坐回马车里回了皇宫,刚奔回书房看见清宁,踉踉跄跄地站定后吐口气拽住清宁的肩膀:“清宁!我看见墨雨了!”
清宁扶稳清栾:“姐姐,慢慢说,在哪里?”
织梦接话回:“在后山,就在终魅门后山,姐姐这几日魔障了似的天天往那儿跑,今儿我们都看见了,可是却很不正常,她躲着我们,笑着躲着我们,怎么追都追不到,我总感觉,她有些不寻常……”
清栾喝口茶缓缓:“我觉得,墨雨她似乎在想着把我们往哪儿引……张德才已经去了,清宁,再派两三队人去搜山吧。”
清宁诧异地看着清栾与织梦:“墨雨会这样?这不像她……她向来乖巧懂事,怎么会不体恤姐姐的心情,是不是什么人乔装的,想引诱你们进陷阱?”
“我不是没想到……”清栾坐到紫檀椅上撑着感觉愈发沉重的头:“可是,她那气质,那是乔装得来的……我就感觉是她……这种母女间的感觉该不会错……我已经跟张德才说了小心。”
“姐姐,我再派四队人去,就算将整座山都翻个遍也要翻出来……莫要担心……只是这个,你们看看。”清宁将北厥的急信递给清栾与织梦,清栾展开一览皱起眉头:“也就是说……古大哥已危在旦夕?而害他之人是赵女官的儿子?”
清宁点点头:“完颜猊现下与完颜鸠正僵持着,信上并没有说赵女官是何态度……古大哥到底怎么被刺伤的也还未可知……完颜猊现下最需要的便是援军,西楚那边似乎遇到了困难我在等着大哥的回信。我这边,打算派两万墨骑军过去,一万从齐将军那边调拨转走,一万从东边恒城军营调过去,明日便出发,若全从恒城调军,东边的防守便又松散了,东海多事之地,还是要稳妥行事。”
清栾点点头:“不错……两万先过去应该足够,西楚那边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还能调两万过去。”
三人刚刚商定准备出去派人往栖云山上去,却看见湘冉和湘均扶着锦离急急跑进院子来,清栾忙扶过他:“这么急作甚,为何不在屋内躺着?”
锦离抓紧清栾的衣袖:“娘,你见到墨雨了?”
清栾敛眉:“你给娘回去,皇帝叔叔自会派人出去找,急的什么劲,你不受伤也就算了,身子骨都这般了怎么可以四处乱跑,你可知道娘要担心?”
锦离委屈而乞求地看着清栾:“娘……可是我坐卧不安,我已经好多了,只是肩上一点伤哪有那么严重。”
“锦离,你总是受伤,总是出事,你让娘怎么放心你去?”
“娘……我求你……”锦离扑通跪下,湘冉也红了眼眶:“姨娘……锦离哥若看不见墨雨,是肯定不会睡安稳的……”
清栾无奈地允了,千叮咛万嘱咐地扶着锦离上了马背,众人站在宫门口送着锦离,清栾渐渐站不稳,只因刚刚急急跑来跑去动了真气,仍旧带毒的身子骨渐渐承受不住,织梦也有些吃不消了,清宁见状忙急急搂住两人上了御撵急急送了回去,只有湘冉还拉着湘均站在宫门边扒拉着看着,知道锦离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湘冉转头对着湘均无力道:“哥……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就连豆子和小龙都比我有用……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什么忙都帮不上……锦离哥他,好在意墨雨……如果他能也这么在乎我该多好……”
湘均撇撇嘴,无奈地挠挠头:“湘冉,其实锦离哥还是挺喜欢你的……不管怎么在乎墨雨,那都是兄妹情深,你要理解。还有,谁说你很没用的?你是南翎的公主,琴棋书画、见识胆量,哪个比男儿弱了,日后肯定是巾帼不让须眉。”
湘冉小脸渐渐亮了开来,看着湘均甜甜一笑:“哥,虽然知道你是在吹嘘我,不过我还是很乐呀,嘿嘿……”
湘均翻了个白眼儿,勾勾嘴角拉上湘冉往后宫走去。
锦离急急领着人分成六路往后山搜去,灯笼火把亮了大半座山,张德才已经领着人没入林中一个多时辰了,却一直看不到人影,锦离不知道分派好人手后自己却漫无目的地走着,在每一个死角搜寻着,遥远的天幕上连星星都没有,拉扯了寂静洒遍整个大地,只有冬日的寒风吹得枯枝摩擦出低低的声响,已经干枯的水杉叶依旧萎黄地挂在树上,只有柏树落得个一身光秃,锦离提着灯笼照着周围干枯的树干上斑驳的昏黄,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却根本看不到墨雨的人影,就在锦离快要颓然放弃的时候,锦离一个转身欲往回走,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锦离……”
锦离猛地转身,只见暮归在昏黄的光照下泪眼朦胧地站在离他越一米处:“墨雨!”
暮归一下子扑进锦离怀里:“锦离……我逃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锦离忙抱住暮归:“乖,不哭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傍晚时候为什么要躲着娘亲?”
暮归低泣:“那时候他还在追我,他看见娘和皇后了,我只好转身往林深处走。你们这会儿搜山,动静好大,他便看着你们能不能搜到我,我看你独自走的小路才敢出来的。”
“傻丫头,你怎么不早出来,其实你早出来了,我们这么多人你怕什么。”
暮归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真的不行,他好厉害的,除非我父皇他们来,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
锦离愣怔,旋即反应过来:“那我们赶紧趁乱走,搜山的队伍仍旧让他们搜着转移那人视线,赶紧先回皇宫!”锦离说着便用黑色大氅包裹了暮归吹熄了灯笼摸黑往回走。
两人急急走着,刚快到山脚时却听见了山上传来的厮杀声,锦离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那人竟对搜山人发起了攻击?”
暮归拎拎锦离的袖口:“锦离,快走!莫要迟疑,说不定就追上了。”
锦离一咬牙,吹了声暗哨通知张德才,大体意思是平安逃走便抱起暮归上马,飞奔向了皇宫,官道上两人一马奋力驰骋着……
第二十章 四面边声连角起(上)
落凤山上的嘶喊斗争声渐渐融进了一片火海中,大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人四处冲杀着,火势渐渐蔓延到了终魅门山庄的大门口,两座石狮被火烤得通亮,惊醒的马大娘忙喊起众人扑火,幸亏门人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忙而不乱。终魅门四个分门主中三个领着人在山上,还剩豆子的爹柳门主领着人守着山庄,此刻正有序地灭着火,可是整座山都渐渐陷进一片火光之中,庄里几口井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柳门主一个飞身上了屋顶,看着这漫山的火势当即下令弃庄。众人匆匆收拾些钱物便跟在柳门主后头往庄外冲,几个门人运起内力甩着湿棉被在最前面扑着四周的火开道。眼见着快跑到山脚的时候却忽而被一队黑衣人拦住了去路,时隐淡笑着看着柳门主,可那冷冽的眼神却让人寒意四起,时隐别在后头的手缓缓送出,现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竟是张德才!
马大娘一阵头晕目眩,柳门主咬牙抽剑看着时隐:“你是何人?!”
时隐仍旧一脸诡异的淡笑:“知道太多又有什么用……”说着便轻轻一招手,身后一排黑衣人猛地向门人冲了过去,柳门主大喊一声“退”,门人便应声而退,沿着原路往回,柳门主心下只有一个想法——即便不能胜过敌人,也要将他们带进火里同归于尽!
时隐喝止了自己人的追杀,命令原地待命,不一会儿两方人之间便隔了一道火墙,蚕食着四周枯槁的树木,不一会儿上面掉下来一个燃烧的大枝桠,柳门主心下一转,一个提气蹦起身一脚踢去了黑衣人那边,马大娘心下一转,找出包袱里从厨房里顺便带出的一个小油瓶递给了身边门人,这油瓶是清栾设计、用上好的水晶做了送给马大娘的礼物,两个拳头大小的肚子组成的葫芦状,虽然不多好歹也能起点作用。
门人瞅准了砸在了时隐脚边儿,时隐只见一个亮闪闪的东西飞过来,还以为是暗器,却听见了哐当一声响,正待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燃烧的枝桠却正巧也落在里那里,呼啦一声响,时隐脚边儿顿时起了一阵大火,时隐恼怒地皱起眉头忙飞身后退,袍子上却已经起了火,两个黑衣人忙奔过去扑火,趁这空当柳门主领着一队门人冲杀过去,另一队人带着马大娘她们斜着走小路往山下跑,兵刃相接、火光四起,时隐身上的火被扑灭后袍子边上缺了一大块,一片焦黑之色让他蹙起眉头危险地看着柳门主,抬手欲攻去。柳门主手下都是终魅门精锐之师,又因张德才之死受了刺激,此刻都拼尽全力地反抗着,渐渐占了上风,好几个黑衣人被砍倒,可这势头却随着其余黑衣人的赶来渐消,二十个门人在百十来个黑衣人的围攻下越发吃力,不停有人受着伤,柳门主愤然看着自己一手带起的上好手下渐渐伤痕累累,不等时隐袭来便拔剑攻过去,时隐竟连兵器都不用徒手便接起了招儿,大战七个回合后柳门主便被时隐以内力一把震落了剑,柳门主一个愣怔,时隐鹰爪直向他胸口勾来,柳门主忙弯腰躲开顺便攻他下盘,时隐却一把抓住柳门主的肩头飞身起来让过,喀喇一声响,柳门主的肩头便被他捏了个粉碎,柳门主一个踉跄往前摔去,未及提气便被时隐击中了背后心脏位置……
马大娘他们急急往山下赶着,却又被一队黑衣人给拦了去路,两队人马刚要冲杀,山下却及时射来一排箭,正射中了那些黑衣人,又是两三排剑后终于给马大娘他们扫清了路,众人急急跑到了山脚,抬头一看那黑压压的卫兵前白色马背上气宇轩昂的俊逸男子,不是清宁又是谁!看到救星马大娘长吁一口气,豆子和小龙忙下马接过她:“大娘,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