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额头上流下的血遮住我的眼,还好遮住了,让我不必看清那可怕的一幕。
意识模糊中,我感觉到脚步声接近,那是死亡的临近。
“算了!”还是那动听的嗓音,而我再也听不出优美。
“是!”
之后……之后,命运在那一刻分割,另一段人生就从那一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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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所谓神勇无比的警察没问过我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询问我凶手的样子,轻轻松松就把案子破了——入室抢劫杀人。至于凶手的下落,他们只草草用了两个字:在逃!
从此再无下文。
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我在伤势痊愈后,便被送进一所社会福利院,后来又因为太过自闭被转到一所偏僻的孤儿院。
在孤儿院的两年,我从未说过一句话,饿了就从桌上拿点吃的,困了就在床上睡一会儿,其余的时间我都是抱着膝盖躲在房间的角落,对着满是灰尘的玻璃窗发呆。每一个人都以为我是傻的,他们把我锁在狭小的房间,以防我到处乱跑。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甚至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除了每天给我送饭的小男孩儿,他告诉我:他叫小景。
我从未仔细看过他的样子,直到一个疾风骤雨的夜晚。
那个雨夜,我惊恐地抱紧自己的身体,脊背紧贴着墙壁。
门上的锁链在风里撞击,我不敢动,不敢说话,咬着手背,连呼吸都不敢。
门被打开,一身是水的小景开门进来。
他蹲在我身边,看着瑟瑟发抖的我:“你怕吗?”
我挪了挪越来越单薄的身子,瞪着惊恐的眼眸望着他,窗外闪过一道极亮的闪电,光芒下,我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只有十几岁,脸色微黄,消瘦的脸上颧骨凸起。不过他有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长长的睫毛轻翘,他的鼻子和嘴唇长得也很漂亮,估计胖一点的话,应该长得不错。
闪电过后,是一阵沉闷的巨雷响彻天空,我吓得捂住耳朵。
他伸开瘦小的手臂,将我圈在怀里。“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他的怀抱很温暖,就像死去的哥哥一样……
我趴在他肩上,极力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死死地扯着他的衣服。
那夜,他没有离开,不停地对我说:别怕,有我在。
我依旧害怕,却不再孤单。
从那天后,他常常来陪我,照顾我。他总会给我讲外面的事,讲到有趣的事他会笑个不停,而我,大多时候还是在望着被他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窗发呆。
窗外,天高云淡……
日子在短暂的白昼和漫长的黑夜里无声的度过,周围的气流始终压得我呼吸困难,阳光总会在我身边留下暗影,起初我每天都在想念着妈妈身上的味道,爸爸生硬的胡茬扎在脸上的痛……
无数次的美梦,噩梦结束之后,我发现思念不能让一切回到过去。
我已经是一个孤儿,我的家已经都被一个残酷的男人毁灭了。
我一遍遍回忆着那一张脸,让他的样子刻在记忆深处,包括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韩濯晨,有一天我一定会去找他!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那么快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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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夏日的黄昏,阳光照进房间,投射在飞扬的灰尘上。
我望向窗外,小景正在给我梳理着凌乱的头发。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院子里停下,一个挺拔的身躯走下车。黑色的衬衫,长裤在夏日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急忙趴到窗边细看,真的是那张让我永生难忘的脸。
韩濯晨,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
那一刻我像是挣脱了许久的束缚,发疯一样向外跑。
头顶是闷热的骄阳,脚下是飞舞的尘沙。
我站在他面前,异样的寒冷。
他很高,所以我要努力仰着头看他。
他的五官没有变,眼神却比两年前阴沉了许多。
“你认识我吗?”他有点吃惊地在我面前蹲在,拖起我的脸仔细看着。我以为他认识我,可他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陌生人。
“小丫头挺漂亮的,就是太瘦了。”他身后的黑衣人说。那个人我也记得,狭长的脸上长着一双死鱼一样暗淡无光的眼睛,是他一枪打死我妈妈,把我从二楼阳台丢下去……
仇恨顿时宣泄而出,我猛低下头,用尽全部的气力对着眼前那只修长的手指咬下去,不管他怎么挣脱我都死命地咬着。
直到他用另一只手扣紧我的双颊,痛得我牙齿无法合上,不得不松开口。
他看看自己流血的手指,又看看我,面容依旧冷静,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动。
我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报复,一个小小的身躯突然冲过来。
是小景!小景一脚踢向他的脚踝,他刚闪身避过,小景紧接着用头顶向他的腰部。
那动作一气呵成,敏捷得完全不似一个十几岁孩子。
可惜小景想拉着我离开时,他身后的黑衣人突然冲上来,从背后扣住小景的双手手腕,让他无法动弹。
“这小子反应挺机敏。”黑衣人摸了摸小景的肩和腿,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晨哥,他的身体素质相当不错。”
“嗯!是不错!”韩濯晨低头整理整理衣服,向着他车的方向走去:“你去跟院长谈谈,就他了。”
他的话让我突然想起两年前的一幕:哥哥看见我从楼上跌下来,从马路对面伸着双臂向我冲过来。可惜,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那时候我张大口想要喊他,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最后……都没有听见我叫他最后一声:“哥哥!”
……
“不要……”我受惊地扯着黑衣人的手臂,大叫:“不要!”
我什么都没有,小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的依靠,我不能再失去他。
在小景奋力挣脱了钳制,紧紧把我抱在怀里的一瞬间,我落下了两年来第一滴眼泪,对他说了第一句话:“哥哥快走……”
“清!”又是那听来悠扬无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连这个女孩儿一起带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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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将我和小景带去一个偏僻陌生地方。
房子盖得跟城堡一样大,一进门,就是一个空旷的房间,房间大到连细微的脚步声听来都很刺耳,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走在上面如履薄冰。
偶然间,我看见地面上倒映的人影,略有些肥大的白色棉布裙子松松地挂在身上,及腰的黑发散乱,消瘦的脸上全是惨白的颜色,俨然一个女鬼的装扮。
我吓得退后几步,发现地上的人影也在瞪着惊恐无助的大眼睛望着我。
我才意识到,这个人影是——我的。
我难以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脸,那张丰盈红润的圆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怪韩濯晨认不出我,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小景握住我的手,小声对我说:“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看着他天真的眼睛,无话可说。
他要是和我一样,清楚地知道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可怕到什么地步,一定不会这么说。
那个叫清的人走到韩濯晨身边,俯身说:“这是景的资料。这女孩儿的资料没找到,院长说她从福利院转过来时没有资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这不重要。”韩濯晨接过清递给他的一叠文件,随意翻了翻。抬眼看看我身边的小景:“你过来。”
小景抓着我的手收紧,一动没动。
他见小景没动,丝毫不生气,抬眼看看清,指指我。
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可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别无选择,只能眼看着清推开小景,将我拖到韩濯晨面前。
两年来,我一直想找的人就在我对面,他手指上的齿痕,血已经凝结,可见咬他一口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然后呢,我该怎么做?
我努力在想。
他伸手我摸摸我的头,拖起我的下额。“你叫什么名字?”
我摇头,睁大眼睛,努力去认清他那张恶魔的脸。
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波如漆,还是初见时那么俊美的脸。
“好吧,从今以后你叫韩芊芜,是我女儿。”
女儿?一个害死我全家的人跟我说,我是她的女儿,多么可笑!
“你放开她。”被清拉住手臂的小景大叫。
韩濯晨笑了笑,看向他:“你喜欢她?”
小景愣了一下,微黄的脸上泛起红晕。
“我明天就安排你去受训。我给你八年的时间,如果你回来时能让我满意,我会送你一样你最想要的,如果你做不到……就别怪我了!”
小景看着我,清瘦的脸上是十五岁男孩儿本不该有的深沉。
韩濯晨伸手抱起我,放在他的双膝上,修长的手指攀上我的颈项,并用拇指轻轻抚摸着我的肌肤。
我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我相信,以他残忍的个性,他随时都有可能掐死我。
“我听你的。”小景终于开口。
“好!”他满意地点头,抱起我走向楼梯。“芊芊,明天爸爸送你去上学。”
记得小时候,爸爸给我讲童话故事的时候说过:恐怖的恶魔并不可怕,最可怕的魔鬼长着一张天使的脸……
那时候我不明白,现在懂了!
如果小景说不,我的生命可能已经被那双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手扼杀。
……
从那天开始,我没再见过小景。
但我知道他会回来,有一天他一定会回来接我。
深夜,我坐在床边的墙角,望着窗外的星空发呆。
年幼无知的我胸腔中涌动着刻骨的仇恨,记忆中还残留着惊吓过后的余悸,许多杂乱无章的想法一齐充斥在我脑海,一时间茫然无措……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猜到是谁,所以更加害怕。
门被推开,借着满月的光,我看见韩濯晨在一步步向我走近。
我不敢动,咬着手指,浑身发抖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站在我身边,垂首看着我的眼睛。
他似乎看出我的恐惧,对我温和地笑了笑。“你很怕我?”
我点了一下头,觉得不妥,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你只要听我的话,我不会伤害你。”
我的心跳得极快。
“以后不要坐在地上,地上冷,会生病的……”说着,他弯腰拖起我的身子,将我抱到床上,拉过被子给我盖上。“早点睡吧。”
被子又轻又暖,细柔的棉质贴着脸上软软的,还残留着淡淡的皂香,和孤儿院潮湿的棉被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他出门之后,我又坐回角落,才发现地上真的很冷,阵阵寒意在骨缝中凝聚,冻得我浑身颤抖。
忽然,门被推开,韩濯晨侧身倚着门,面无表情看着我。
我吓得跳起来,手忙脚乱爬上床,抱着被子偷看他一眼,发现他还在看着我,借着白色的月光我隐约看见他在笑,或许是光线的缘故,我看见他眼底流露出一种特别的柔情。
他说:“换了新环境可能睡不惯,适应一阵就好了。”
他走后,我一直坐在床上双目紧盯着门,可他再没进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我又见到爸爸,我拉住他的衣袖:“爸爸,别离开我。”
他抱着我,我能清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
“我想你,想妈妈!”这个梦比任何一个都要真实,我双手紧紧搂着他,趴着他肩膀上哭起来。“我知道,你天亮就会走……我怕……我好怕……”
“这个世界没有事情是可怕的,是你不敢去正视。”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一下一下,直到我不再害怕。
是的,我不能害怕。
天意安排我在仇人身边,不是让我怕他,而是让我讨回他该偿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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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岁的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我可以趁韩濯晨不注意,在他背后用刀狠狠地刺向他。就像电视上演得一样,血会染红他的白衬衫,然后他转身指着我,瞪着一双难以置信,死不瞑目的眼在我面前倒下去。
一个晴天,我趁王婶不留意,溜到厨房里找尖刀,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
我趴在窗边向外看。
只见有个秃头的男人大摇大摆走进来,身后带着二三十个又高又壮的男人,他们吵吵闹闹地踩着草坪走进院子。
韩濯晨坐在泳池旁的圆桌边纹丝不动地喝着红酒,眼都不眨一下。
光头男人在韩濯晨对面坐下来。
“晨哥,好久不见!”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韩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