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茹你真是善解人心啊。”
舒茹的话让杨戕颇有感触,他说道:“或者正如你所说,在战场的时候,我不自觉地就成为了一个凶猛的战士,而战场之下,我就不过是一个有着复杂情感的普通人罢了。”
舒茹道:“将军,每次看见你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虽然是凯旋而归,可是你却总是寂寞的,但是你的身体可是流着将门的血液,你应该是意气风发才是,是否你的心中还有什么顾虑或者犹豫么?”
杨戕所顾虑的,自然是身上的兽性,而且这种困扰甚至超过了他光复家门荣耀的迫切之心。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被兽性所控制,以后就将彻底沦落为一个不兽不人的怪物,那时候他就会不融于人群,甚至也不能融于野兽,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他宁愿立即身死当场。
“夜深了,舒茹你早点去歇息吧,不然天就该亮了。”
杨戕平静地说道,有的东西,他实在不能告诉舒茹,甚至他觉得也无法告诉李真。
舒茹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嘱咐杨戕好好休息,然后退出了帐外,往旁边属于她的帐篷而去。
有的秘密可以与人分享,有的却不能,舒如并不笨,所以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两日后,玄甲军终于将战场清理干净。
而这时候,那些负责军务的士兵或者将军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开始统计敌我是双方阵亡的将士,战场上缴获的战马之类的战利品等等。最重要的就是为阵亡的将士料理后事,为他们的家属发放抚恤银两,还有就是所有活着的将士最期盼的东西——奖赏。
论功行赏。所以这些人要统计出每一个将士的战功,以便到时候呈报上朝廷。无论多么腐败的朝廷,都不会废弃军功的,因为军队才是权利的根本。
当杨戕出现在军中的时候,那些士兵都以一种盲目崇拜和艳羡的目光看着他,这种眼光本来应该杨戕感到自豪和满足,但是杨戕心中有的只有忧虑,如果有朝一日,这些士兵都知道自己是一个怪物的话,他们还会继续当自己是英雄吗?
当然不会了。而且,只怕他们都会毫不留情地举其手中的刀剑。
“杨校尉。”
有人叫住了杨戕,而且是一个女将。
燕菲菲道:“杨校尉你大胜归来,若是论功行赏,你至少都应该官升一级,所以你理当高兴才是,为何却这一般脸色呢?”
杨戕扭头看去,不知道燕菲菲又要给自己整出什么麻烦出来,因为杨戕深知,燕菲菲没有事情的时候,决计不会招呼自己的,总是冷眼相加。所以,杨戕道:“原来是燕将军,不知道今日找我杨戕是为何事呢?”
燕菲菲杏眼一横,说道:“我刚才问你的问题,莫非你没有听到不成?”
若是换着旁人,这样无理的话,杨戕必定不以理会,只是好男不过女斗,杨戕无奈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喜之有?杨某虽然也想建立功业,光宗耀祖,但是那些阵亡的将士,何尝不是我这般的想法呢?只是,他们却无法享受到胜利的荣耀,而且还苦了他们的家人。”
此乃杨戕有感而发,并非做作。而且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张贵当日惨死的情形,也想起了他临死之前的托付。虽然杨戕已经托人给老人家送去了银两并且安置了家产,但是毕竟没有亲自去看望过老人家,而且现在杨戕都还一直隐瞒着张贵已死的真相。
燕菲菲感觉似乎首次接触到了杨戕的内心想法,她神色有点古怪,说道:“若是别人在我面前说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话,我定会对他心生鄙夷,因为很多人都不过是假慈悲罢了。不过,将军似乎却是有感而发,令菲菲都心生感触,看来先前我对将军的确是有点误会,似乎将军应该并非是贪图富贵之人。”
“大凡是人,又怎么能没有贪念。”
杨戕道,“我所贪图的不是富贵,却是要重复家族荣耀。对了,燕将军还是说你找我何事吧。”
燕菲菲再横了杨戕一眼,说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不成?不过,今日找你的确是有事情,因为公主曾书信与我,说她打算到边关看望我军将士。”
“这”
杨戕心中大惊,他并不笨,自然明白那甄善公主看望、慰问将士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公主乃是千金之体,怎么能轻易出宫呢?燕将军,你说笑了。”
燕菲菲装着若无其事地道:“谁给你说笑了,若是其他公主,或者不能轻易出宫,但是甄善公主若要出宫,那便一定出得了。杨校尉,你就好自为之吧。”
“那我该如何?”
杨戕茫然地说道,在战场上的沉着、冷静或者豪气万千,顷刻之间就消失无踪。
“祸事是你闯来的,你应该问你才是,怎么反来问我了?”
燕菲菲幸灾乐祸地说道,“何况这样的事情,别的人就是烧八辈子的高香,那也是求不来的啊。”
“算了。”杨戕颓然叹息一声,道:“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到时候再说好了。”
“你们二位都在这里啊。”
这时候罗青走了过来,笑着道:“庸王正在营帐中等候你们两位呢,快走吧,今日可是宣布封赏的时候了。”
三人穿过几个营帐,来到了中央的主帅帐篷。
庸王此刻已经在帐中等候,见杨戕和燕菲菲进来,迎上前去,笑道:“冲锋陷阵,你们倒是争相不让,为何到了封赏的时候,却反而落在了后面呢?”
杨戕连忙行礼,果然见其他将领都已经到了帐中,大概今日的确是庸王宣布封赏的时候。
杨戕、燕菲菲两人依次坐了后,庸王这才道:“经过前日一战,我军斩敌过万,此都是全军将士之功啊。所以,我呈报了朝廷,皇上龙颜大悦,认为此战实有光耀国体之功,是以论功行赏,各位都将官升一级,并有地产、钱财等封赏。而杨将军,此战居功至伟,皇上特予加升两级,荣升将军一职。”
庸王宣布完这些封赏之后,各人相互道贺。
“此乃皇帝御赐之酒,各位但饮无妨!”
庸王笑道,“经过前日一战,突厥人不仅损兵折将,而失去了很多攻城的器具,可谓是元气大伤,所以短期之内,谅他们也不敢再来叩关了,今日大家就不妨痛饮一番。”
不过庸王并没有告诉他们,御赐的酒不过十坛,而摆在这里的,却至少有二十多坛。
待众人尽兴而归后,庸王将杨戕单独留在了帐中。庸王道:“二弟,这次你可知为何你竟然能官加两级,而且还得到了如此多的赏赐呢?”
杨戕干脆道:“请大哥明示,兄弟对于这朝廷之事,许多都尚且不明。”
庸王笑道:“朝中各个势力互相倾轧,彼此之间都有顾虑,所以都不会让一方的势力迅速膨胀,即使我们的将领立了大功,军衔上的提升上也一直会受到其他势力的打压,所以很难出现你这样越级提升的现象。所以——”
庸王说到这里,忽地神秘地笑了笑,道:“所以自然还有其他势力在帮你说话了,二弟不妨想想看,究竟会是谁呢?”
杨戕叹道:“我现在在朝廷中并无什么有权势又交好的人,更何况有几人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呢?莫非是皇上见我是忠良之后,所以有意提拔不成?”
“二弟其实早就应该猜到其人了吧?”
庸王笑道,“不过似乎二弟刻意想回避而已。不用想,也知道是我那皇妹为你说好话了,也只有她是最容易左右皇上的决定的。”
杨戕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兄弟心中一直只有在家乡等我的人,即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负她的。”
“谁说让你负她来着?”
庸王自然知道他这个皇妹的作用实在是举足轻重,所以不遗余力地劝说道:“二弟,你重情重义自然是让人敬服。不过男子汉三妻四妾乃是平常之事,你那未过门的妻子既然是贤良之辈,总应该理解你的处境才是。现在二弟你既然要光复杨家声望,就必须建立不世功业,所以你若能得皇妹之助,前途自是平坦无疑。况且我皇妹实是美貌若仙,而且蕙质兰心,类似桓齐这类的王孙公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等她垂青呢。”
杨戕明白庸王的想法,知道在庸王的眼中,欲成大事者,儿女私情必须放在一边,若能对大局有利,自然甚好;若是无利大局,则应该置之一旁。
而事实上,杨戕小的时候,父亲亦如此教导他,好男儿切不可为儿女情怀所累,忠君报国,才是应尽之道。只是,杨戕深知李真对自己,实在是恩情并重,纵然自己建功不成,也决计不能辜负于她。不过,杨戕知道不宜与庸王探讨此事,便道:“现在不过只是胡乱推测罢了,大哥就不用替我操心了,且看日后究竟如何发展吧。对了,大哥,现在南方的战势如何了?”
庸王道:“目下太子和桓齐两人,仍然主张以坚壁清野的战术,所以他们与蛮夷大军进入了僵持阶段。以我看来,若是他们能将这个战术坚持到最后的话,此战胜数教大。反之,则不然了,想比你也清楚,虽然那些从京城而去的士兵装备精良,看起来也训练有素,但是却大多狂妄自大,娇纵跋扈,只怕正面交锋,根本不是那些野蛮人的对手。”
对于这点,杨戕先前就有了定议,所以并不奇怪。不过,杨戕仍然说出了他的想法,这次太子连同那些京城高官之子去南方平乱,显然谁都是建功心切,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或者还能按照坚壁清野的战术按兵不动,死守沂城。但是时间一久,加上天气炎热,那些吃不了苦头的将士们必定就会开始怨声载道,打算出城跟那些蛮子决于死战,。
不过那些将士纵然有什么想法,也还是得听从太子的指挥,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说服太子出城决战的良机。而这次,庸王大败突厥大军,就是他们苦苦等候的机会。太子见庸王又立大功,面子上就会挂不住了,再加上手下的那些将士也都会力陈出城建功,所以一场决战似乎并不能避免了。
庸王听了杨戕的分析,若无其事地道:“太子久居京城,自然也跟他的那些将士一般,吃不了什么苦头,决战之事,似乎是无法避免的。嘿,若是他能亲自带兵出战,那当然就更理想了。”
听庸王之言,杨戕心头不禁一寒,他自然是明白庸王的意思,若是太子亲自带兵出战的话,就很有可能死在蛮夷手中,那样的话,庸王就少了一个跟他争夺帝位的人。
杨戕心道,果然是一旦涉及权位之争,什么亲情、友情都变得一文不值。不过杨戕仍然能理解庸王的想法,因为太子就并不当庸王是他兄弟,恨不能将之杀而后快。
“看来我们又要再次南下?”
杨戕平静地说道,“若是太子军战败,皇上大概又会派大哥你南下吧?”
第二十二章南下阴谋
“二弟,权谋方面,你尚且还有很多东西不明。”
庸王道,“你千万莫要以为父皇是一个昏君,事实上他是很善于把握朝政的。走,你陪我去城墙上巡视一番,然后我慢慢来与你解说。”
杨戕心道,莫非庸王竟然担心军中还有太子或者其他人的奸细么?
两人沿着城墙走了好一阵,来到一个僻静之所,庸王才停驻了脚步,说道:“奸细是无处不在的,不仅有各位皇兄的,而且还有父皇手下的密探。我刚才不是跟你说父皇很善于把握朝政的么,实际上父皇专门有一个直接受他控制的密探机构,叫做‘龙腾’,其专门用于监视大臣的动静,查探他们的各种秘密,并且这些密探几乎是无孔不入,所以即使在军中,我也不得不小心点。”
杨戕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机构,闻言道:“既然如此,皇上应该能掌握到那些奸臣的罪证,为何却不将他们绳之以法呢?”
一直以来,杨戕总是觉得当今皇帝大概是昏庸之极,所以才会纵容奸臣当道。但是现在听庸王说来,似乎事实却并非如此。
庸王道:“二弟,你就是心眼太直了。父皇就是深知那些大臣的罪证,所以才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其中的牵连实在太大了。若是父皇真要连根拔起的话,必然就会动摇国之根本,还可能会引起叛乱,到时候内忧外患,只怕这天下就要易主了。所以,父皇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岂非是姑息养奸?”
杨戕怒道,“若是皇上不知那些奸臣的所作所为也就罢了,既然知晓,为何还要任他们胡作非为!”
若是杨戕能有生杀权利的话,他觉得他必定将这些奸臣统统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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