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消减对方掌力。哪知李沅芷并不用劲,一掌触到霍青桐胸部,重重摸了一把,嘻嘻一笑,
向后跃开。霍青桐急怒攻心,转身挺剑疾刺。李沅芷一避,她又是一剑。她竟是存心拚命,
对陆菲青的剑不架不闪,尽向李沅芷进攻。陆菲青日间见到霍青桐剑法精奇,早留了神,他
原只想考较考较,决无伤她之意,见她对自己剑招竟不理会,待刺到她身边时便凝招不发。
这时霍青桐攻势凌厉,李沅芷缓不开手拔剑。被迫得连连倒退,口中还在气她:“我摸过
了,你杀死我也没用啦。”霍青桐一招“神驼骏足”挺剑直刺,剑尖将到之际,突然圈转,
使出“天山派”剑法的独得之秘“海市蜃楼”,虚虚实实,剑光霍霍,李沅芷眼花缭乱,手
足无措,眼见就要命丧剑下。
陆菲青这时不能不管,挺剑又把霍青桐的攻势接了过来。李沅芷缓了一口气,笔道:
“算了,别生气啦,你嫁给我就成啦。”霍青桐眼见打陆菲青不过,受了大辱又无法报仇,
见陆菲青一剑刺来,竟不招架,将手中长剑向李沅芷使劲掷去,竟是个同归于尽的打法。陆
菲青大吃一惊,长剑跟着掷出,双剑在半空一碰,铮的一声,同时落地,左手一掌“拨云见
日”,在霍青桐左肩上轻轻一按,把她直推出五六步去,纵身上前,说道:“姑娘休要见
怪。”霍青桐又急又怒,迸出两行清泪,呜咽着发足便奔。陆菲青追上挡住,道:“姑娘慢
走,我有话说。”霍青桐怒道:“你待怎样?”陆菲青转头向李沅芷道:“还不向这位姐姐
赔不是?”李沅芷笑嘻嘻的过来一揖,霍青桐迎面就是一拳。李沅芷笑道:“啊哟,没打
中!”闪身一避,随手把帽子拉下,露出一头秀发,笑道:“你瞧我是男人还是女人?”霍
青桐在月下见李沅芷露出真面目,不由得惊呆了,愤羞立消,但余怒未息,一时沉吟不语。
陆菲青道:“这是我女弟子,一向淘气顽皮,我也管她不了。适才之事,我也很有不是,请
别见怪。”说罢也是一揖。霍青桐侧过身子,不接受他这礼,一声不响,胸口不断起伏。陆
菲青道:“天山双鹰是你甚么人?”霍青桐秀眉一扬,嘴唇动了动,但忍住不说。陆菲青又
道:“我跟天山双鹰秃鹫陈兄、雪雕陈夫人全有交情。咱们可不是外人。”霍青桐道:“雪
雕是我师父。我去告诉师父师公,说你长辈欺侮小辈,指使徒弟来打人家,连自己也动了
手。”她恨恨的瞪了二人一眼,回身就走。陆菲青待她走了数步,大声叫道:“喂,你去告
诉师父,说谁欺侮了你呀?”霍青桐一想,人家姓名都不知道,将来如何算帐,停了步,问
道:“那么你是谁!”
陆菲青捋了一下胡须,笑道:“两个都是小孩脾气。算了,算了,这是我徒弟李沅芷,
你去告诉你师父师公,我‘绵里针’……”他骤然住口,心想李沅芷一直没知道他真姓名,
“……就说武当派‘绵里针’姓陆的,恭喜他们二位收了个好徒弟。”霍青桐道:“还说好
徒弟哩,给人家这样欺侮,丢师父师公的脸。”陆菲青正色道:“姑娘你别以为败在我手下
是丢脸,能似你这般跟我拆上几十招的人,武林中可并不多。我知天山双鹰向来不收徒弟,
可是日间见你剑法全是双鹰嫡传,心中犯了疑,因此上再试你一试。适才见你使出‘海市蜃
楼’绝招来,才知你确是得了双鹰的真传。你师公还在跟你师父为喝醋而争吵吗?”说着哈
哈一笑。原来秃鹰陈正德醋心极重,夫妻俩都已年逾花甲,却还是疑心夫人雪雕关明梅移情
别向,数十年来口角纷争,没一日安宁。霍青桐见他连师父师公的私事都知道,信他确是前
辈,可是仍不服气,道:“你既是我师父朋友,怎地叫你徒弟跟我们作对?害得我们圣经抢
不回来?我才不信你是好人呢。”说着背转了身子,她不肯输这口气,不愿以晚辈之礼拜
见。陆菲青道:“你剑法早胜过了我徒儿。再说,比剑比不过不算丢脸,圣经抢不回来才教
丢脸呢。一个人的胜负荣辱打甚么紧?全族给人家欺侮,那才须得拚命。”
霍青桐一惊,觉得这确是至理名言,骄气全消,回过身来向陆菲青盈盈施礼,道:“小
侄女不懂事,请老前辈指教如何夺回圣经。老前辈若肯援手,侄女全族永感大德。”说罢就
要下跪,陆菲青忙扶住了。李沅芷道:“我胡里胡涂的坏了你们大事,早给师父骂了半天
啦。姊姊你别急,我去帮你抢回来,那红布包袱里包的,便是你们的圣经?”霍青桐点点
头。李沅芷道:“咱们现在就去。”陆菲青道:“先探一探。”三个人低声商量了几句。陆
菲青在外把风,霍青桐与李沅芷两人翻墙进店,探查镖师动静。李沅芷适才见童兆和走过之
时,还背着那个红布包袱,她向霍青桐招了招手,矮身走到一干镖师所住房外,见房里灯光
还亮着,不敢长身探看,两人蹲在墙边。只听得房内童兆和不住哇哇怪叫,一会儿声息停
了。一名镖师道:“张大人手段真高明,一下子就把我们童兄弟治好了。”童兆和道:“我
宁可一辈子动弹不得,也不能让红花会那小子给我治。”一名镖师道:“早知张大人会来,
刚才也犯不着去给那小子赔不是啦,想想真是晦气。”一个中气充沛的声音说道:“你们看
着这对男女,明儿等老吴他们一来,咱们就动手。这几个也真脓包,四个人斗一个女娘们还
得不了手。只是这案子他们在办,我不便抢在头里。”童兆和道:“你张大人一到,那还不
手到擒来?你抓到后,我在这小子头上狠狠的踢他几脚。”
李沅芷慢慢长身,在窗纸上找到个破孔向里张望,见房里坐着五六个人,一个四十多
岁、气派威武的面生人居中而坐,想必就是他们口中的张大人,见那人双目如电,太阳穴高
高凸起,心想:“听师父说,这样的人内功精深,武功非同小可,怎么官场中也有如此人
物?”只听阎世章道:“老童,你把包袱交给我,那些回回不死心,路上怕还有麻烦。”童
兆和迟迟疑疑的把包袱解下来,兀自不肯便交过去。阎世章道:“你放心,我可不是跟你争
功,咱们玩艺儿谁强谁弱,谁也瞒不了谁。把这包袱太太平平送到京里,大家都有好处。”
李沅芷心想,包袱一给阎世章拿到,他武功强,抢回来就不容易,灵机一动,在霍青桐
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即除下帽子,把长发披在面前,取出块手帕蒙住下半截脸,在地下拾起
两块砖头,使劲向窗上掷去,砸破窗格,直打进房里。房里灯火骤灭,房门一开,窜出五六
个人来。当先一人喝道:“甚么东西?胆子倒不小。”霍青桐胡哨一声,翻身出墙,众镖师
纷纷追出。李沅芷待众镖师和那张大人追出墙去,直闯进房。童兆和被人点了大半天的穴,
刚救治过来,手脚还不灵便,躺在炕上,见门外闯进一个披头散发、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
东西来,双脚迸跳,口中吱吱直叫,登时吓得全身软瘫。那鬼跳将过来,在他手中将红包袱
一把抢过去,吱吱吱的又跳出房去。众镖师追出数步,那张大人忽地住脚,道:“糟了,这
是调虎离山之计,快回去!”阎世章等也即醒悟,回到店房,只见童兆和倒在炕上,呆了半
晌,才把鬼抢包袱之事说了。张大人恨道:“甚么鬼?咱们阴沟里翻船,几十年的老江湖着
了道儿。”李沅芷抢了包袱,躲在墙边,待众镖师都进了房,才翻墙出去。她轻轻吹了记口
哨,对面树荫下有人应了一声,两个人影迎将上来,正是陆菲青和霍青桐。李沅芷得意非
凡,笑道:“包袱抢回来了,可不怪我了吧……”一句话没说完,陆菲青叫道:“小心后
面。”李沅芷正待回头,肩上已被人拍了一下,她反手急扣,却没扣住敌人手腕,心中一
惊,知是来了强敌,此人悄没声的跟在后面,自己竟丝毫不觉,急忙转身,月光下只见一个
身材魁梧的汉子站在面前。她万想不到敌人站得如此之近,惊得倒退两步,扬手将包袱向霍
青桐掷去,叫道:“接着。”双手一错,护身迎敌。哪知敌人身法奇快,她包袱刚掷出,敌
人已跟着纵起,一伸手,半路上截下了包袱。李沅芷又惊又怒,迎面一拳,同时霍青桐也从
后攻到。那人左手拿住包袱,双手一分,使出的势子竟是武当长拳中的“高四平,气劲力
足,把李沅芷和霍青桐同时震得倒退数步。李沅芷这时看清了敌人,正是那个张大人。武当
长拳是武当派的入门功夫,她跟陆菲青学艺,学了练气的十段锦后,最先学的就是这套拳
术,哪知平平常常一招“高四平”,在敌人手下使出来竟有如斯威力,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回头一望,师父却已不知去向。
霍青桐见包袱又被抢去,明知非敌,却不甘心就此退去,拔剑又上。李沅芷右足踏进一
步,“七星拳”变“倒骑龙”,也以武当长拳击敌。张大人见她出手拳招,“噫”了一声,
待她“倒骑龙”变势反击,不闪不避,侧身也是一招“倒骑龙”一拳挥去。同样的拳法,却
有功力高下之分,李沅芷和敌人拳对拳一碰,只觉手臂一阵酸麻,疼痛难当,脚下一个踉
跄,向左跳开,险些跌倒。霍青桐见她遇险,不顾伤敌,先救同伴,跳到李沅芷身旁,伸左
手将她挽住,右手挺剑指着张大人,防他来攻。
张大人高声说道:“喂,你这孩子,我问你,你师父姓马还是姓陆?”李沅芷心想:
“师父姓陆,偏要骗骗他。”说道:“我师父姓马,你怎知道?”张大人道:“见了师叔不
磕头么?”说罢哈哈一笑。霍青桐见他们叙起师门之谊,自己与李沅芷毫无交情,眼见圣经
是拿不回来了,当即快步离去。
李沅芷忙去追赶,奔出几十步,正巧浮云掩月,眼前一片漆黑,空中打了几个闷雷,心
下一吓,不敢再追,回来已不见了张大人。待得跳墙进去,身上已落着几滴雨点,刚进房,
大雨已倾盆而下。这场豪雨整整下了一夜,到天明兀自未停。李沅芷梳洗罢,见窗外雨势越
大。服侍李夫人的佣妇进来道:“曾参将说,雨太大,今儿走不成了。”李沅芷忙到师父房
里,将昨晚的事说了,问是怎么回事。陆菲青眉头皱起,似是心事重重,只道:“你不说是
我的徒弟,那很好。”她见师父脸色凝重,不敢多问,回到自己房中。秋风秋雨,时紧时
缓,破窗中阵阵寒风吹进房来。李沅芷困处僻地野店,甚觉厌烦,踱到红花会四当家的店房
外瞧瞧,只见房门紧闭,没半点声息。镇远镖局的镖车也都没走,几名镖师架起了腿,坐在
厅里闲谈,昨晚那自称是她师叔的张大人却不在内。一阵西风刮来,发觉颇有寒意,她正想
回房,忽听门外一阵鸾铃响,一匹马从雨中疾奔而来。
那马到客店外停住,一个少年书生下马走进店来。店伙牵了马去上料,问那书生是否住
店。那书生脱去所披雨衣,说道:“打过尖还得赶路。”店伙招呼他坐下,泡上茶来。那书
生长身玉立,眉清目秀。在塞外边荒之地,很少见判这般风流英俊人物,李沅芷不免多看了
一眼。那书生也见到了她,微微一笑,李沅芷脸上一热,忙把头转了开去。店外马蹄声响,
又有几个人闯进来,李沅芷认得是昨天围攻那少妇的四人,忙退入陆菲青房中问计。陆菲青
道:“咱们先瞧着。”师徒两人从窗缝之中向外窥看。
四人中那使剑的叫店伙来低声问了几句,道:“拿酒饭上来。”店伙答应着下去。那人
道:“红花会的点子没走,吃饱了再干。”那书生神色微变,斜着眼不住打量四人。
李沅芷道:“要不要再帮那女人?”陆菲青道:“别乱动,听我吩咐。”他对四名公差
没再理会,只细看那书生。见他吃过了饭,把长凳搬到院子通道,从身后包裹里抽出一根笛
子,悠悠扬扬的吹了起来。李沅芷粗解音律,听他吹的是“天净沙了”牌子,吹笛不奇,奇
在这笛子金光灿烂,竟如是纯金所铸。这一带路上很不太平,他孤身一个文弱书生,拿了一
支金笛卖弄,岂不引起暴客觊觎?心里想,待会儿倒要提醒他一句。四名公差见了这书生的
举动也有些纳罕。吃完了饭,那使剑的纵身跳上桌子,高声说道:“我们是京里和兰州府来
的公差,到此捉拿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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