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恩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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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恩仇录-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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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都是又气恼又奇怪。

徐天宏忽见窗孔中一点细微的火星一爆而隐,显是房中刚吹熄蜡烛,心头起疑,说道:

“咱们去瞧瞧十四弟吧。”陆菲青道:“他睡熟了,所以我守在外面。”骆冰道:“咱们快

到别的地方去搜。”徐天宏道:“不,还是先瞧瞧十四弟。”他右手拿着火把,左手一推,

房门应手而开,却是虚掩着的,见床上的人一动,似乎翻了个身。

徐天宏用火把去点燃蜡烛,一时竟点不着,移近火把一看,原来烛芯已被打烂,陷入烛

里,显然烛火是用暗器打灭的。他吃了一惊,生怕余鱼同遭逢不测,快步走到床前,叫道:

“十四弟,你好么?”余鱼同慢慢转过身来,似是睡梦刚醒,脸上仍是蒙着帕子,定了定神

才道:“啊,是七哥,你今晚新婚,怎么看小弟来啦?”徐天宏见他没事,才放了心,拿火

把再到烛边看时,只见一枚短箭钉在窗格上,箭头还染有烛油烟煤。他认得这箭是余鱼同的

金笛所发,更是大感不解:他为甚么见到大伙过来就赶紧弄熄烛火?又是这般紧急,来不及

起身吹熄,迫得要用暗器?这时陈家洛等都已进房。余鱼同道:“啊哟,各位哥哥都来啦,

我没事,请放心。”徐天宏伸手要拔窗格上短箭,陈家洛在他背后轻轻一拉,徐天宏会意,

当即缩手。这时群雄都已看出余鱼同床上的被盖隆起,除他之外里面还藏着一人。陈家洛

道:“那么你好好休息吧。”率领群雄出房,对陆菲青道:“陆老前辈还是请你辛苦一下,

照护余兄弟,咱们出去搜查。”陆菲青答应了,等群雄走开,又坐在阶石上。众人跟着陈家

洛到他房里。陈家洛道:“把卡子都撤回来吧!”心砚传令出去,在屋外把守的常氏双侠、

章进、石双英、蒋四根都走进房来。陈家洛坐在床上,群雄或坐或站,围在四周,大家都感

局面颇为尴尬,可是谁也不说话。无尘终于忍耐不住,说道:“那毛贼明明躲在十四弟被窝

里,那究竟是甚么人?十四弟干么要庇护他?”这一说开头,大家七张八嘴的议论起来。有

的说余鱼同近来行为古怪,教人捉摸不透,有的说他为何躲在李可秀府里,混了这么多时

候。常氏双侠又提到他救获李可秀的事。说了一会,章进叫道:“大伙儿去问个清楚。我不

是疑心十四弟对大家不起,他当然是血性男子。不过既是异姓骨肉,生死之交,何事不能实

说,干么要瞒咱们?”群雄齐声说是。徐天宏道:“十四弟或者有甚么难言之隐,当面问他

怕不肯说,要心砚假意送点心,去察看一下怎样?”蒋四根道:“七哥这法子不错。”周仲

英嘴唇动了一下想说话,但又忍住,眼望陈家洛,瞧他是甚么主张。

陈家洛道:“闯进来的那人躲在十四弟房里,那是大家都瞧见的了。十四弟和大伙儿一

起同生共死,这次又拚了性命相救四哥,咱们对他决无半点疑心,他既这么干,总有他的道

理。我刚才请陆老前辈在房外照顾,只是防那人伤害于他。只要他平安无事,我想其余的事

不必查究,别伤了大伙儿的义气。”周仲英叫道:“陈总舵主的话对极。”陈家洛道:“将

来他要是肯说,自然会说,否则大家也不必提起。少年人逞强好胜,或者有甚么风流韵事,

有时也是免不了的,只要他不犯会规,十二哥自然不会找他算帐。大家请安睡吧。明天要上

路呢。”这番话群雄听了都十分心服。徐天宏暗暗惭愧,心想:“讲到胸襟气度,总舵主可

比我高得多了。”

骆冰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新婚夫妇还在这里干么呀?”众人都大笑起来。这

一笑之下,大宅子中又是一片喜气洋洋。余鱼同待群雄一走,急忙下床,站在桌旁,等众人

脚步消失,亮火折子点了蜡烛,低声道:“你来干么?”床上那人揭开棉被,跳下床来,坐

在床沿之上,低头不语,胸口起伏,泪珠莹然,正是李可秀的女儿、陆菲青的女徒弟李沅

芷。只见她一身黑衣,更衬得肌肤胜雪,一双手白玉一般,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眼泪一

滴一滴落在手背。那日提督府一战,余鱼同随红花会群雄飘然而去,李沅芷伤心欲绝,整天

骑了马在杭州城里城外乱闯。李可秀明白女儿心事,也不加管束,让她自行散心。这天黎

明,她在西城驰马,刚巧遇到骆冰从巡抚衙门盗了玉瓶回去。她曾和骆冰数次会面,知她是

红花会中人物,于是远远跟随,直到天目山来。只是她万万料想不到,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

心上人,竟然就是对这个美貌少妇梦萦魂牵。李沅芷十分机伶,骆冰又心情畅快,丝毫没有

提防,居然没发觉后面有人跟踪。当晚李沅芷踪迹数次被群雄发现,均得侥幸躲过。她只想

找到余鱼同,向他剖白心事,却闯到了徐天宏和周绮的新房之外。心砚一叫嚷,群雄四下拦

截,李沅芷左肩终于吃了常赫志一掌。她忍痛在暗中一躲,声东击西的丢了几块石子,直闯

到后院来,在底中劈面遇到陆菲青,被他一把拉住。李沅芷惊叫:“师父。”陆菲青怒道:

“你来干甚么?”李沅芷道:“我找余师哥有话说。”陆菲青叹气摇头,心中不忍,向左边

的厢房一指。李沅芷拍门,叫了几声:“余师哥。”当众人四下巡查之时,余鱼同已然醒

来,手持金笛,斜倚床边,以防敌人袭击,忽然听得李沅芷的声音,大吃一惊,忙拔开门

闩,李沅芷冲了进去。他想:黑暗之中,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甚是不妥,便亮火折点燃蜡烛,

刚想询问,群雄已查问过来。此情此景,原本无私,却成有弊,实在好不尴尬,只得先行遮

掩再说,以免她从此难以做人。他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便用笛中短箭打灭烛火。两人屏息

不动。待听得徐天宏拍门,李沅芷低声道:“余师哥救我。”余鱼同无法可想,只得让她躲

入了被窝。若非陈家洛一力回护,这被子一揭,当真不堪设想。好容易脱险,但见她泪眼盈

盈,深情款款,余鱼同心肠登时软了,叹了口气,说道:“你对我一片真心,我又不是蠢牛

木马,那会不知?但你是官家小姐,我却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怎敢害了你的终身?”李沅

芷哭道:“你这么突然一走,就算了吗?”余鱼同道:“我也知对你不起。但我是苦命之

人,心如槁木死灰……你,你还是回去吧。”李沅芷道:“你为了救朋友,跟我爹爹作对,

我并不怪你,你是为了义气。”沉吟了一下又道:“似你这般文武双全,干么不好好做事,

图个功名富贵?偏要在江湖上厮混,这多么没出息,只要你向好,我爹爹……”余鱼同怒

道:“我们红花会行侠仗义,个个是铁铮铮的汉子,怎能做满洲人的走狗?”

李沅芷知道说错了话,涨红了脸,过了一会道:“人各有志,我也不敢勉强。只要你爱

这样,我也会觉得好的。我答应听你的话,以后决不再去帮爹爹,我想我师父也会喜欢。”

最后两句话说得声音响了些,多半窗外的陆菲青也听见了。余鱼同坐在桌边,只是不语。李

沅芷低声道:“你说我官家小姐不好,那我就不做官家小姐。你说你红花会好,那我也……

我也跟着你做……做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这几句话用了极大的气力才说出口,说到最

后,又羞又急,竟哭了出来。余鱼同柔声道:“我当初身受重伤,若非得你相救,千山万水

的送到杭州你府上调养,这条性命早就没啦,按理说,那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只是……

唉,你的恩德,只好来生图报了。”李沅芷霍地站起,说道:“你是不是另有美貌贤慧的心

上人,以致这样把我瞧得一钱不值?”在余鱼同,那确是“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始终对骆

冰一往情深。李沅芷人品相貌并不在骆冰之下,但情有独钟,却是无可奈何,听她如此相

询,不知怎生回答才是。李沅芷道:“你对她这样倾心,那她定是胜我十倍了,带我去见见

成不成?”余鱼同给她缠得无法可施,忽然拉下脸上蒙着的手帕,说道:“我已变成这么一

个丑八怪,你瞧个清楚吧!”李沅芷蓦地见到他脸上凹凹凸凸,尽是焦黄的疮疤,烛光映照

下可怖异常,不由得吓了一跳,倒退两步,低低惊呼一声。余鱼同愤然道:“我是不祥之

人。我心地不好,对人不住,做了坏事,又是生来命苦……现今你好走了吧!”李沅芷骤然

见到他这副模样,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是好。余鱼同哈哈大笑,说道:“我这副丑怪样子,

你见一眼也受不了。李小姐,你后悔今晚到这里来了吧?哈哈,哈哈!”他边说边笑,状若

疯狂。李沅芷更是害怕,大叫一声,掩面奔出房去。余鱼同笑了一会,自悲身世,伏在桌上

痛哭起来。

陆菲青坐在房外阶石之上,虽然不明详情,也已料到了七八成,心知这时对余鱼同劝慰

开导都无用处,心想:“沅芷夜来之事,虽然有关女孩子的名节,但如不说明谢罪,可对不

起红花会众位朋友。”于是走到陈家洛房来。陈家洛刚睡下。心砚听得陆菲青叫门,忙开房

门,陈家洛起床披衣相迎。陆菲青道:“总舵主,我向你请罪来啦!”陈家洛惊道:“甚

么?十四弟怎么样?”只道余鱼同遭遇凶险。陆菲青道:“不是,他很好。你道今晚来捣乱

的是谁?”陈家洛道:“不知。”陆菲青道:“那是我的小徒。我管教无方,纵得她任性胡

为。今日是七爷大喜的日子,无礼打扰,惊动各位,实在是万分抱憾。”陈家洛默然不语。

陆菲青道:“小徒已经走了,日后我定要找到她,向各位赔罪。现今我先行谢过。”说着站

起来深深一揖。陈家洛忙站起还礼,隔了一会,说道:“令徒武功得自前辈真传,身手确是

不凡。”陆菲青只道陈家洛是指她今晚闯庄而言,哪知他两人曾在西湖交过手,说道:“这

孩子少不更事,到处惹祸,得罪朋友,我有时真后悔收了这个不成器的徒儿。”陈家洛道:

“前辈太客气了。令徒曾到过回部吧?”陆菲青道:“她从小在西北一带。”陈家洛道:

“嗯,我见他和那位回人姑娘好似交情不错。”霍青桐和陈家洛离别之时,曾说过一句话:

“那人是怎样的人,你可去问她师父。”陈家洛几次想问陆菲青,总觉太着痕迹,始终忍着

不问,此刻陆菲青自己过来谈起,这才轻描淡写、似乎漠不关心的问了几句,其实心中已在

怦怦暗跳,手心潜出汗水。

陆菲青道:“那是为了抢可兰经的事,才和她结识的。起初有过一点误会,霍青桐姑娘

还和小徒交过两次手,后来我出来说明跟天山双鹰的交情,两人才结成朋友。年轻人一见如

故,倒着实亲热得很呢。”说罢捻须微笑。陈家洛听着却满不是味儿。陆菲青只道他早知李

沅芷是女子,始终没提她女扮男装的事。陈家洛心中不快,脸上虽然没显出来,但语言之间

不免稍露冷淡。陆菲青只道他心恼李沅芷无礼闯庄,红花会这许多英雄人物,居然没能扣住

一个初出道的少女,未免很失面子,心下甚是歉然,哪猜得到他另有心事,当下又道歉几

句,正要告退,忽然门外心砚叫道:“少爷,十四爷来啦!”门帘一掀,一名庄丁扶着余鱼

同进来,他见陆菲青也在这里,不觉一愕。庄丁退了出去。陈家洛道:“你有事对我说,我

过来不是一样?你身上有伤,别多走动。”余鱼同道:“总舵主,刚才有个人躲在我房里,

你一定看出来了。你当时故作不知,给我面子,做兄弟的很感激你的好意。你虽然不问,我

可不能不说。”陈家洛道:“咱们情同骨肉,还有甚么信不过的。”余鱼同道:“这人全是

冲着小弟一人而来,和大伙决无干系。只因这事说来和人名节有关……”陈家洛道:“既然

如此,那不必说了。好啦,这事以后咱们谁也别提,你回去休息。心砚,扶十四爷回去。”

余鱼同以为陆菲青已将此事说过,陈家洛怕他不好意思,是以不愿再提,于是致谢回房,陆

菲青也即作别。次晨群雄齐下山来。各人互道珍重,分头进发。陈家洛和周仲英一路本是同

往西北,但周仲英说,他当年在嵩山少林寺学艺之时,便曾听师父及师伯叔们说起,南方莆

田少林下院的武功与嵩山少林一脉相传,但数百年来莆田少林寺出了几位了不起的人物,于

少林派武功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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