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生道:“哦?”慕容孤芳道:“眼睛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任何轻微的损伤,都足以导致失明,要将眼睛互易,在目前来说,是绝对没有可能的。”方重生道:“姑娘何以如此肯定?”
慕容孤芳道:“因为我看见他最近几次的试验,都失败得非常惨,连一分成功的可能也没有,在变化来说,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方重生道:“大法师难道不知道?”
慕容孤芳道:“他是知道的,可惜他已经沉迷下去。”
方重生道:“沉迷于易容术?”
慕容孤芳道:“这正如嗜酒的人一样,明知道多喝无益,还是忍不住去喝。”
方重生道:“这就是说,大法师这一生,屠刀是休想放下,无希望成佛的了。”
慕容孤芳道:“对于这个问题,变比显然亦已考虑到,是以近年来,可以看得出他本人非常苦恼。”
方重生微声道:“连大法师也参悟不透,看不破成败,我这种俗人,更就不用说。”
说话间,两人已出了花径,他出了这个院子,来到一个花坪之前。
万花盛放,芬芳醉。
慕容孤芳四顾一眼,道:“万花谷一年中最美丽的也就是这个时候。”
方重生道:“姑娘对于花却情有独钟。”
慕容孤芳道:“不是每一种花我都喜欢的。”
方重生道:“我知道。”
慕容孤芳笑问:“你知道什么?”
方重生道:“万花之中,姑娘喜欢的,其实就只有一种。”
慕容孤芳“哦”一声,道:“哪一种?”
方重生道:“红梅!”
慕容孤芳娇笑道:“你凭什么肯定的?”
方重生道:“看见那双天下无双的碧玉瓜,我已经能够肯定了。那双碧玉瓜失窃之后,以我所知,当今天子就重金悬赏,缉捕偷盗碧玉瓜的红梅盗。”
慕容孤芳笑笑:“红梅盗?”
方重生道:“在那双碧玉瓜失窃之前,当今天子曾经收到一张红梅帖,在帖上清楚写着,红梅盗要窃取碧玉瓜。这件事当时轰动大内,一连三个月,禁宫中大内侍卫日夜逡巡,结果碧玉瓜仍然失窃。当时江湖中的朋友都无不震惊红梅盗到底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在守卫森严的禁宫之内,将那样一件宝物盗去。”
慕容孤芳道:“看来你也曾很留意那件事。”
方重生道:“因为我也是江湖人。”他目露钦佩之色,道:“对于那个红梅盗,当时我实在佩服得很,也奇怪得很。”
慕容孤芳道:“奇怪他如何将那双碧玉瓜盗出?”
方重生道:“我曾经试拟过几种可能,现在我才知道我那些推测,完全是错误的。”
慕容孤芳道:“你现在已想通了?”方重生点点头道:“以姑娘的身手,再加上变化大法师的易容术,要盗出那双碧玉瓜,自然也不大感困难了。”
慕容孤芳娇笑颔首,道:“你果然想通了。”
方重生道:“所以我实在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我为什么不重施故技,将白冰偷出白府来?”
“不错。”
“首先你要明白几件事情。我平生喜欢新鲜的事物,也喜欢追寻强烈的刺激。也许是我自幼所养成的,只要是人力所能够得到的东西,我都一定能够得到。”
“很少人有这种福气。”
“有句老话相信你一定听过。”
“身在福中不知福?”
慕容孤芳微喟道:“你是一个聪明人。”
方重生道:“未及姑娘万一。”一顿道:“所以在别人那是福气,在姑娘来说,却反而觉得索然无味。”
慕容孤芳道:“不错,是以我夺取那十九样绝世无双的东西所用的办法都无一相同。”
方重生道:“是以姑娘不打算用得到碧玉瓜的同样的办法来得到白冰。”
慕容孤芳道:“还有另一个原因。”
方重生在听着。慕容孤芳沉吟接道:“白玉楼这个人与众不同,白府防范的森严,较之大内禁宫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重生道:“主要是为了什么?”
慕容孤芳道:“既为了白冰,也为了一样东西。”
方重生追问道:“什么东西?”
“无双谱!”
方重生一怔,道:“无双谱又是什么东西?”
慕容孤芳道:“我也不怎样清楚。”她一顿接道:“只知道,白玉楼为了这样东西,不惜重金请来十七个波斯名匠,设计了一个非常精密的石室,另外在密室附近设置了十二重厉害的机关埋伏。”
方重生动容道:“如此说来,那‘无双谱’真不简单。”
慕容孤芳道:“这本来也是一个秘密。”
方重生道:“姑娘哪儿得来的消息呢?”
慕容孤芳道:“在其中一个波斯名匠口里,只可惜他知道的虽然不少,却只说出很少的片段,便已经撒手尘寰。”
方重生道:“其余还有十六个波斯名匠,姑娘何以不找他们一问?”
慕容孤芳道:“他们在离开白府之后便已连同家人隐居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们隐居在什么地方。”
方重生道:“透露秘密的那个波斯名匠又何以……”
慕容孤芳道:“他也是失踪了一段很长的时间,那一次他是出现在一间酒家中,当时他已烂醉如泥,根据酒家的伙计说,当时他已经在那里连喝了三天酒。”
“这件事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错。”
“姑娘当时莫非也就在那间酒家之内。”
“世间的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巧。”
“看来姑娘对于‘无双谱’也很感兴趣。”
“当然。”
“那么姑娘这一次的行动,相信连‘无双谱’也已考虑在内的了。”
“嗯,”慕容孤芳笑笑。“但当然,以得到白冰为先。”
方重生一笑,道:“白冰到手了,‘无双谱’还愁不到手?”
话中另有话。慕容孤芳盯着方重生,突然笑起来,娇笑道:“我的确没有看错,你实在是一个聪明人很聪明的人。”
方重生道:“尽我所能,希望可以协助姑娘你解决这件事。”
慕容孤芳道:“白玉楼父女现在离府到处游玩,在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方重生道:“可虑的只是沈胜衣在旁。”
慕容孤芳道:“一件事情若是太容易解决,有什么意思?”
“不错不错。”方重生一笑。“我也早就已有意领教沈胜衣的坐手快剑了。”
慕容孤芳道:“这对你是一种刺激,对我也是的。”
方重生道:“未知我们何时动身?”
“现在!”
方重生忽问:“我的刀……”
慕容孤芳道:“我已经准备了一把锋利的长刀。”
方重生道:“姑娘何以不早一些将刀给我,让我熟习一下那种刀。”
慕容孤芳摇头道:“那把刀什么时候给你也不要紧,因为我并非要你用那把刀去应付沈胜衣。”
方重生道:“然则……”
慕容孤芳道:“我若是那样做,无疑是叫你自杀,干脆在这里将你一刀杀死不是更好。”
方重生苦笑道:“我不明白。”
慕容孤芳道:“你那把链子弯刀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藏在一个锦囊内,以便你藏在长衫之下。”
方重生喜形于色,道:“好极了。”
慕容孤芳道:“不用我说,你当然也知道这把刀你不能随便用。”
方重生道:“只有在对付沈胜衣的时候才用。”
慕容孤芳道:“不错,在平时,无论对付什么人,你都只能够用我给你准备好的那把刀。”
方重生道:“姑娘放心。”
慕容孤芳笑笑,脚步不停。这时候,阳光已满谷。
第十三回 快活林
也是拂晓。月未堕,雾正浓。
柳堤。
晓风残月。
两骑骏马疾奔在柳堤上。当先一骑是一个白衣人,白衣如雪,散发与头巾衣袂飞扬在晓风之中。
沈胜衣!
十年江湖,沈胜衣比初出道之时,已然改变很多。尤其是心境,与十年之前简直就是两个人。每当残月晓风中,策马奔驰在柳堤之上,他的心境更加苍凉。
这一次却是例外。
也许是因为白冰的关系。白冰现在就策马追在他的后面,娇憨的神态比月色更迷人,银铃一样的娇笑声响彻长空。她穿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裳,骑着一匹青鬃马,一面娇笑,一面策马追着,看来是那么活泼,那么年轻。
她确实年轻,年轻而美丽。慕容孤芳形容她绝世无双,人间绝色,倒也非过甚其词。
最低限度,沈胜衣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她这样美丽,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但对她,沈胜衣却是一点杂念也没有,在沈胜衣的眼中,她就像他的妹妹。白冰确实是那么清纯,任何人看见她,相信都不会生出邪念。何况沈胜衣?
沈胜衣并不是圣人,然而对于男女间的情感,他早已看得很淡薄。
曾经沧海难为水。
骏马嘶风,披风迎风猎猎的飞扬,白冰策马如飞,紧追在沈胜衣的后面,娇笑不绝,她确实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开心过。这是她的第一次外出,晓风残月中,策马奔驰在柳堤之上,在她来说也是第一回。一切都是如此的新鲜,哪能不开心?她娇笑着遥呼道:
“沈大哥,等等我!”
沈胜衣一声:“好!”放慢了马匹。
白冰迅速策马奔前来,与沈胜衣并骑走在一起,道:“沈大哥,我们这就回去了?”
沈胜衣道:“出来已经将近一个时辰,应该回去的了,否则你爹爹久候不见,可是要担心的。”
白冰道:“爹他现在在赌场之内,准已赌得连自己姓什么也都忘掉了,哪还会担心我们。”
沈胜衣笑道:“他就是赌性大起,如何的兴高采烈,也不会忘掉你的,你可是他最疼的女儿。”
白冰道:“我才不要他疼,整天像看什么似的看着,半步也不许踏出家门,快要闷死了。”
沈胜衣道:“这也是为了你好,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子,一点心机也没有,到处都得吃亏。”
白冰道:“听你们说江湖上如何如何险恶,才不是,这差不多一个月以来,我见到的人不都很好?”
沈胜衣摇头道:“这是因为在此之前,你见到的都是你爹爹、跟我的朋友。”
白冰盯着沈胜衣,忽然问道:“沈大哥,我真的很美丽?”
沈胜衣一怔,道:“真的。”
白冰道:“没骗我?”
沈胜衣笑道:“人人都是这样说,难道全说谎?”
白冰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胜衣问道:“我知道他们都说我既美丽又可爱。”
沈胜衣道:“确实如此。”
白冰道:“那么你怎会不喜欢我?”
沈胜衣道:“我没说过。”
“可是我看得出,你只是将我当妹妹一样看待。”
沈胜衣道:“我可是比你年长。”
白冰微嗔道:“我才不要你那样,老气横秋的,跟我爹一般作风,怪讨厌。”
沈胜衣笑笑。白冰幽幽的接道:“沈大哥,你难道还不知道……”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她的脸却红了起来。
沈胜衣看在眼内,心头一凛,苦笑道:“我只知道自己实际上太老了。”
“胡说。”
沈胜衣只有苦笑。白冰瞟着他,道:“你有多大难道我还不清楚。”
沈胜衣道:“一个人的心境与年纪不一定一样。”
白冰轻声问道:“什么事令你这样的?”
沈胜衣没有回答,白冰也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看着他。
这时候,两骑已到了柳堤尽头。一旁一间小小的茶寮,这时候竟然已开始营业,茶寮的主人已等候在门外。
那是一个老头儿。在他的身旁斜挂着一盏灯笼,灯光昏黄,这时候看来是那么暗淡。
他不待沈胜衣、白冰走近,已自迎前。
沈胜衣皱眉道:“这并非喝茶的时候,他应该知道的。”
白冰也觉得奇怪,目光一落,忽然道:“你看他手里拿着什么?”
“是一支梅花,”沈胜衣沉吟道:“难道他不是前来招呼我们进去喝茶?”
说话间,那个老头儿已走到他们的身前,笑着打了一个招呼道:“两位好,我姓焦,人家都叫我焦老头,是这间茶寮的主人。”
白冰道:“老伯伯,现在我看没有人要喝茶的。”
焦老头点头道:“我也不是请两位进去喝茶。”
沈胜衣道:“那么老人家到底又有何贵干?”
焦老头摇手道:“公子言重。这位一定是沈公子的了。”
沈胜衣道:“老人家认识我?”
焦老头道:“不认识,只是那个客人说沈公子与白姑娘很快就会走经这里。”
白冰道:“我们就是姓沈姓白的,你说的那个客人……”
焦老头道:“他叫我守候在这里,将这支梅花送给白姑娘。”说着将手中的梅花双手捧过来。
沈胜衣道:“这种工作相信比卖茶还要易赚钱。”
焦老头道:“容易得多了,可惜这种工作,一年也难得有一次。”
沈胜衣道:“给你这件工作的又是什么人?”
焦老头道:“是一个像我这样年纪的老头儿,仆人打扮,据他说,是他的主人要送这支梅花给白姑娘,我倒是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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