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晶晶半响才反应过来，她似是不明所以地问：“我哪里变了？”
叶森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惨淡，他幽幽地说：“晶晶，你看今晚的月色极美，你变得比以前更让我难以自已。”这句情话，听起来竟是苦涩难当。
温晶晶的大脑有点短路。
叶森熄灭了香烟，坐在温晶晶旁边。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他接着说：“晶晶，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十几年前，我们相爱。那时候，你们全家都移民了。你为了我，放弃和父母出国，留在这里。大学毕业之前的半年，你告诉我，等毕了业就和我结婚，我心里很高兴。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无法再和你结婚。我想，咱俩都还小，既然无法给你一个幸福生活，干脆就分手算了。于是，我找了一个女同学，让她陪着我演了一场移情别恋的戏码。我在自己的钱夹里放了一个避孕套，让你在翻我钱夹的时候看到，再故意让你看到我和那个女生进了宾馆。果然，你看到之后，立刻跟我分手，接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那时才二十一岁，总觉得事业为先，以后肯定会找到一个女人能让我忘了你。叶氏发展了十几年，终于成功了，但是我却再也没有对任何女人动过心。”
往事如烟，这十五年前的旧事。这段往事，经过十五年的岁月修饰，在温晶晶的脑海里已经和当初的模样有所不同。叶森如今将其提起，说得是他心中的那段往事。同样的一件事，经过同样的十五年，在两个当事人心里，竟是两番不同的景象。造化弄人，真是奇妙得很。
这段往事，在温晶晶心里又是另外一番回忆。
温晶晶从小就和叶森相识。在少年温晶晶的眼中，叶森是个完美无缺的男孩。学校里很多女生给叶森送情书，千万百计地向叶森搭讪。
温晶晶在痛苦地暗恋叶森一年后，十四岁时主动向叶森表白，两人相恋三年，叶森是温晶晶的初恋。温晶晶那时太小，不太明白爱情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想和这个男孩子一直在一起。那时她和叶森最亲密的动作不过是牵牵手，亲吻一下脸颊。
叶森和温晶晶在一起之后，仍然是学校很多女生暗送秋波的对象。温晶晶是个骄傲的女孩，有时心里明明很在意，但表面仍然装的云淡风轻。直到温晶晶发现叶森和别的女孩开房。
温晶晶记得，那是她十七岁前的春天。有一天下午，叶森请她去校园旁的咖啡馆喝下午茶。
叶森去上洗手间，她看到叶森的钱包放在桌子上，钱包里露出一个红色的边角。她很好奇地拿过钱包，打开一看，便惊呆了。纵使当时她单纯年少，但是也认得这东西竟然是一个避孕套。她瞟见叶森已经回来了，便不动声色地将一切放回原位。
晚上，叶森照例送她回家，两人在她家门口分别。温晶晶眼见叶森独自开车离开后，立刻叫来家里的司机，让司机开车跟在叶森后面。叶森的车很快停在一个酒店门口，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温晶晶知道这个女孩子一直暗恋叶森。
她看到，这个打扮得温柔妩媚、身材丰满成熟的女孩子，欢快地挎着叶森的胳膊一起走进了酒店。温晶晶的心碎了，她强忍着眼泪回到家。在自己的房间里，温晶晶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纤瘦的身形和惨白的脸，放声大哭起来。
温晶晶哭够之后，拿起手机，拨通叶森的电话，电话响了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一直没有人接。温晶晶继续打过去，还是没有人接。温晶晶一直再拨电话，不知道拨了多久，终于接通了。
一向对她温言软语的叶森，不快地在电话里说：“晶晶，你疯了么？打了这么多电话！”
温晶晶拼命克制着眼泪说：“叶森，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叶森的声音很有磁性，但却冷得冰凉。他似是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地说：“好。”只有这一个字，便挂了电话。
爱情，有时就像一场拔河游戏。一方毫无预警地突然松手，另一方就会摔得鼻青脸肿。
温晶晶听着电话那头挂断后传来的嘟嘟声，那一刻，她的心死了。
自此之后，温晶晶再也没有见过叶森。一个月之后，她毕业了。她去国外和父母团聚，很快认识了鱼俊龙。
鱼俊龙比温晶晶大十三岁，那时已是知名的生物学家，人品端正，待温晶晶极好。两人相识之后的第三个月，温晶晶就和鱼俊龙结婚。婚后，温晶晶很快就怀孕生子。
这十几年来，鱼俊龙的事业越做越大，待温晶晶也是一如既往地好。温晶晶一直认为，她对鱼俊龙才是百分之百的爱。而她心里的那个叶森，只不过是为了怀念自己花季时光而编织的影子。
但是，今晚叶森竟对着温晶晶说出这番话。她不知如何应答，只得顺着问下去：“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森淡淡地说：“不过是些和家里生意有关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我爸爸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他看我一直不结婚，很着急。老人嘛，总想着事业能够后继有人才好，便撮合我和舒心在一起。舒心你可能还有印象，就是咱俩在一起后，还时时给我写情书的那个。她这些年也帮了我不少，于是我便同意了婚事。看到你之后，我想了很久才想清楚，如果强迫自己和舒心结婚，最后只会害了舒心。我爱的只有你，怎么会给她幸福。晶晶，我的婚期是在月底。月底之前，我一定会妥善地处理好这件事。”
温晶晶沉默半晌，方才说道：“叶森，你醉了。”
叶森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出些光亮，他看定了温晶晶，似乎只有这样眼前的人才不会逃走。他说：“我没醉。晶晶，这一个月我跟踪你很多次，你一直带着我送给你的珊瑚珠串。我也看了你写的书，如果你真得过得幸福的话，为什么你的书里全是悲剧？那些书里，我看到了我的影子，你的影子，我相信我的判断。晶晶，我结不结婚和你并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你，这婚我也不想结了。”
温晶晶低声说：“叶森，但是我已经结婚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叶森似是没听见一般，他从温晶晶的包里拿出那个锦盒，从盒子里拿出那串珊瑚珠，温柔地戴在温晶晶的胳膊上。
他轻声说：“我把它送给你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串珠子只能戴在叶家长房媳妇的手上。在我心里，它只属于你，永远都是。”
叶森的表情很认真，看得温晶晶有些恍惚，恍惚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小说写多了，产生了幻觉。她不发一言地跟在叶森身后，两人默默地上了车，一路无语。
叶森将温晶晶送到家后，没有停留，也没再说什么。紧接着，他坐着尾随而来的、叶家的车走了。
已至半夜，温晶晶觉得心中发闷，她洗完澡之后怎样也睡不着。
一夜辗转难眠，她犹豫了。
蓦然心动间，她想起诗经里的一句话，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还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那个人么？
岁月极美，一切如常，只留下一声叹息。
第六章 玫瑰花的眼泪
七月的第一个周末，鱼温温正在家中为慈善晚宴穿什么烦恼。她站在巨大的衣帽间前，左挑右拣，看花了眼。她看见妈妈正托着腮蜷在沙发上发呆，于是便粘到妈妈身上，撒娇地说：“妈妈，你看我穿什么好呢？”
温晶晶听到女儿的声音才缓过神来，帮女儿挑选了一件小礼服。
鱼温温觉得妈妈这几天都心不在焉，于是讨好地说：“妈妈，今天晚上你陪我去嘛。”
温晶晶只是笑着对女儿说：“小乖乖，和江雪他们去玩吧，妈妈也没准备什么衣服首饰，不想去。”
鱼温温在妈妈面前，从小便练就卖萌大法和撒娇神功。
她看妈妈不想去，便开始卖萌。她使劲瞪圆了她那双大而有神的凤眼，鼓起腮帮子，嘟起嘴，眼中酝酿出可怜的神色。然后就像无尾熊一般，黏在妈妈身上使劲撒娇。她搂过妈妈的脖子，用甜糯似蜜地声音说：“不嘛，我想让妈妈和我一起去。”
温晶晶实在是不想去，因为这几天爆出一条新闻，叶家和舒家联名发表声明，解除叶森和舒心的婚约。
温晶晶被这个新闻吓到了。她好似能从新闻的字里行间，看到叶森深情而认真的眼神，但是她还没明白自己的心。她不愿意出门，害怕碰到叶森。
不过，鱼温温不依不饶地求她，卖萌大法和撒娇神功实在是功力深厚，令温晶晶的心软了下来。
鱼温温看到妈妈答应陪她去，心情大好，欢呼雀跃着试她的衣服。她试了一会衣服，回头发现妈妈还是愣愣地坐在那里发呆，提醒妈妈说道：“妈妈，你怎么不挑选一件晚上穿的衣服？”
温晶晶随口说：“妈妈是陪你去的，随便穿穿就好。”
鱼温温不高兴地说：“今晚很多同学都去，妈妈一定要穿得比其他同学的妈妈都漂亮才行。”
温晶晶笑了：“温温，和别人攀比不好。难道妈妈如果不漂亮的话，你就不喜欢妈妈了么？”
鱼温温一味痴缠撒娇，故意说：“妈妈，你看我长得这么普通，个子也比其他同学都要矮，长时间下去我会自卑的。叶枫那个大嘴巴告诉别人我有个仙女的妈妈，我在学校神气了很多天。你今天要是不去，别人都会以为我是在吹牛。妈妈，我从小一直听你的话好好学习，一直都很乖，你今天就陪我去嘛。”
鱼温温说完又装出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温晶晶，温晶晶最受不了女儿撒娇，只好答应了。并且，为了不给女儿丢脸，照顾到女儿的面子和自尊心，温晶晶十分用心地化了一个美美的淡妆。
温晶晶让自家的司机开车，载她和鱼温温去会场。到了会场之后，她发现场面比自己想象的要大。
会场里不仅名流云集，而且明星众多。不短的一段红地毯一直延伸到里面，红毯司仪是一位看着眼熟的主持人。入口处有一个宣传慈善的背板，供嘉宾签字拍照，很多媒体在现场拍照录像采访。
温晶晶在米国生活多年，随意惯了，已是不常参加这种阵势的社交场合。加上离开本地多年，她也不太清楚这种晚宴的规格和当下的行情。
她正在愣神的时候，听到分别有人喊她和鱼温温的名字。
喊鱼温温名字的人，是江雪。江雪依旧是一头短发，裤装打扮，不过看的出是精心设计过的。
喊温晶晶名字的人，是江雪的哥哥江南。江南穿着深色西装，衬衣领带，风度翩翩。
江南见温晶晶到场之后，有点发愣，便很绅士地请温晶晶一起走进会场。
温晶晶比江南大两岁，当年她就把眉清目秀的江南当做弟弟一样看待，关系比朋友要亲厚很多，于是她大方地挽了江南的胳膊，一起往里走。
江南和温晶晶进来的时候，恰巧是罗萧和姬碧秋一起站在宣传背板那里拍照。
温晶晶看到那些记者争先恐后不要命的架势，小声对江南说：“江南，我不太喜欢被记者拍照，咱们绕过去吧。”
还没等江南回答，眼尖的记者们已经看到两人，立刻围了上来，闪光灯咔嚓咔嚓地闪个不停。
由于温晶晶长得实在太美，这种容貌很难令人不印象深刻，所以记者们都认出来，她就是前几天被江南亲自送回家的那个美女。
不远处的江雪，看着哥哥江南和温晶晶站在一起的这一幕。她脑中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就是为何她觉得温晶晶看上去很眼熟。
原来，在江南的相片簿里，江雪曾经从某张照片上看到过十几年前的温晶晶。十几年前的温晶晶虽没有现在这般夺目的光彩，但是也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女孩，与现在的鱼温温有几分相似。
故而当初，江雪在欧洲初见鱼温温，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司仪见到场面有点乱，赶忙将江南和温晶晶请到背板前拍照。
今晚儿这个晚宴，真是高潮迭起，不虚此行。记者们刚刚围住了绯闻男女罗萧和姬碧秋，这边还在为了抢到江南的八卦新闻而手忙脚乱。那边，另一个新闻主角叶森又走上了红毯。
叶家和舒家联名发表声明，解除叶森和舒心婚约。自从这条消息正式发布后，所有相关人士集体噤声。
叶森一贯低调，一律不接受任何采访。舒心已经离开本地，飞到国外度假。
因此，记者们一看叶森此时出现，就像看见天上掉元宝一样兴奋。他们眼里哪里看的是叶森，而是硕大的“头条”两个字。
记者们就像是掰了一天棒子的笨狗熊一样，立刻丢下江南和温晶晶，前仆后继地拦叶森去了。此时采访叶森，无论他说话，还是不说话，只要能拍下照片，再配些文稿，怎么写都是一篇好八卦。
温晶晶见状，赶忙离开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