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端的请吃饭?”这个赫连昱不会是记恨今早没同他吱唔一声就出门吧?都七老八十的人,还和年轻人混作一堆,不怕人家看笑话?
林婕和大魔头相视一眼,到底何事?
“说是去了就知道,我也不太清楚。”他忙呼大半天雨弟才肯放人,连茶水都没喝上一口,爷爷就踢他出来找人。初时自己振振有词,头昏脑胀,眼神儿不好;却被他笑容可掬的下一句话威胁到,若是哪天老糊涂,不小心嘴巴漏风提到鬼面云云之类的字眼,可不要怪他事先没明说。这绝对是要胁,自己都还没有找爷爷说知情不报之罪,爷爷他倒反利用之在他身上。没辙,乖乖出来找人,还好赫连家的眼线遍及整个苏城,要不哪能如此之快找着他们?
“你找我们多久?”被人盯哨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何况是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情况下。
“哦,雨弟有和下面的人打招呼,说你们是赫连家的贵客,让他们看着点,但不必扰着你们。”魏叔的脸色一看就知不舒坦,他亦无可奈何,爷爷和雨弟现在像是防贼一样,以防他们逃跑。说是他们走无所谓,点炮欢送,婕儿得留下。这话赫连云可不敢说,他又不是活腻了,白痴乱捅马蜂窝。
“贵客?我看是罪恶滔天的囚犯差不多。为什么我们毫无所觉?”魏叔纳闷,没道理自己和大魔头没发觉的。
“这个嘛,苏城里叫得出名号的铺子十之六七都是赫连家的。”赫连云挠着头,傻笑。
原来如此,无时无刻不在人家的眼皮底下,哪需要进行盯哨?难怪没察觉到停留久一点的视线。这就是人海战术的优势?林婕在一旁听着满脸的黑线。
“家里钱财堆积如山,好意思和我们叫板。”这个赫连雨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钱奴。那艘大船他用了区区几百两就把他们给打发掉,现在想来都恨得牙痒痒。那船太大,除了赫连家这样的大商家,还真无人能养得起,用得起。剑柄握在人家的手里,只能任宰。想来这船也是意外之物,现在从中赚了一笔回家的盘缠亦不错。
赫连云嘿嘿直笑,不再搭腔。雨弟自小就对银子进钱袋的声音感兴趣,据说抓周时攥着大元宝不放,接下来好几天吃喝拉撒一样抱着,大人们傻眼,坑蒙拐骗全用上,统统不管用,齐心协力采用蛮力掰都掰不掉,后来还是爷爷耍了一记,在他睡觉时呵雨弟的痒痒,才让他放手。这一直是赫连家的笑谈。
“魏叔,走吧!看看昱爷爷葫芦里卖啥药,神秘兮兮的。”林婕笑道。
“准没好事。”大魔头冷嗤一声。
“就是就是。”小杰紧随着一句,一大一小唱和着。
“别瞎说,走吧!”林婕给了大魔头和小杰各一记响头,唯恐天下不乱。
“云叔叔,有爪爪不?”婕儿扬溢着笑脸,一改刚才那阴气沉沉的小模样。她有听到曾爷爷请客,看来有好吃的。
“有,有!”小妮子心中美食大于天,爷爷错招正着,在小妮子心中曾爷爷就是美食的化身,比她的爷爷还要有求必应。目前爷爷是圣意正宠,哪天她小妮子一个不高兴,爷爷就被搁之脑后,排后面去也。
婕儿听言眉开眼笑,喜上眉梢,刚才煎饼的阴霾烟消云散。
“见风使舵。”林婕没好气地点了点婕儿的小俏鼻,咕哝一句。
“娘,最喜欢你了。”婕儿伸着两小手,呵呵笑着要抱抱。
“现在娘不是坏蛋了?”林婕把她从魏叔的怀里抱过来,用下巴蹭着她的小颈项,呵痒。
“呵呵……娘!”婕儿笑着拼命扭着小身子,却不向魏叔他们求救,两小手搂着林婕的脖子不放,想来她小妮子对这个小惩罚非常满意。
绿绿蓝蓝打了个大哈欠,半眯着眼睛趴回魏叔的怀里。天下太平,睡觉睡觉。
咕咕它们瞪着圆滚滚的眼珠子,伫立在大魔头的肩上,吃着零嘴,看着那两只慵懒的大肥猫又进入梦乡,大热天的,它们还真能睡,不怕长膘肥死。
两刻钟之后,林婕他们随着赫连云到了一家叫做望江楼的酒家。楼如其名,正好是赏江的最佳地点。
“慢吞吞的,想饿死我老人家?”赫连昱一见面就劈头大骂,大清早的不打招呼偷溜,干的这叫什么事?
“曾爷爷,爪爪呢?”婕儿望着空荡荡的饭桌,歪着小脑袋不解。
干得好!婕儿。林婕和魏叔他们心里为婕儿齐喝彩,虽是歪打正着,却是解了他们的围。
“婕儿,曾爷爷让人给你端上来,好不?”赫连昱立马变脸,笑眯眯地哄着婕儿。
“曾爷爷!”婕儿两眼一亮,炯炯有神,嘴巴笑咧到极限。
“来曾爷爷这儿可好?”今日小弥罗佛都没机会见着面,怪想她无忧无虑的小笑脸。一见心中万事无忧,舒坦开来。都是这群不安好心眼的家伙,存心离间他和婕儿之间的感情。
林婕,大魔头,魏叔和小杰侥有兴趣地全盯着婕儿看,小妮子这次如何应对?
“唔……”婕儿左右为难,一是对美食的不舍,二是不想离开娘的怀里,两大眼睛这儿瞄瞄,那儿瞅瞅,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们这是在干嘛?”赫连昱瞧着有些好奇,问坐在身边的大孙子。
“爷爷,你等着看就知道了。”赫连云打着哑谜,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好戏。
婕儿突然大眼睛一亮,站在林婕的膝盖上,伸着两小手推着桌上的那碟小点心至赫连昱的面前,奶声奶气地说:“曾爷爷,喝茶吃点心,饿着不好。”
赫连昱乐得手舞足蹈,抓了一块塞嘴里,这可是小心肝的心意,胜过人间美味无数,却在下一刻见着婕儿的动作时,半块糕点哽在咽喉处,直翻白眼。
林婕和大魔头见此笑岔气,赫连昱也有吃闷亏的时候。其实婕儿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她小妮子话完后就抓了一块小点心捏在手心里,油腻腻的两小手伸向赫连昱,一脸的无辜,眉儿笑弯:“曾爷爷,抱抱吗?”
赫连云拍着爷爷的背部,给他顺气,小妮子把爷爷的缺点也摸透了,爷爷最不喜油腻腻的东西。
“不了不了,你还是呆在你娘亲怀里好了。”赫连昱缓过气后连连摆手,小妮子这是拐着弯子下台?
婕儿一脸的遗憾,回头对着林婕笑呵呵。
大魔头和咕咕绿绿蓝蓝它们嫌恶地盯着婕儿那油光发亮的两小手,避得远远的。
“哪来的歪歪肠子,以后可不许,一点都不可爱。”林婕哭笑不得,就着魏叔端来的水盆子给她小妮子洗干净。
“娘,别瞎忙了,卤爪子一来,妹妹照样会弄得油腻腻。”远远传来的香味,噔噔上楼的声音,想来是爪爪来也。
“爪爪!”婕儿眼睛一亮,闹腾着要从林婕的怀里下来,小跑着直奔门外,看来对于婕儿来说,谁都没有美食的魅力大。
松叔一打开门就见大伙儿杀气腾腾地盯着他,连老太爷都不例外,有点莫名其妙。他招谁惹谁啦?
“松爷爷,爪爪!”婕儿蹦了两下,没够着,离目标物远着呢。
“小心点,还热呼着呢。”松叔蹲下来,拿起其中的一只吹凉。
婕儿盯着那香味四溢的卤鸡爪,口水直流,大眼睛里全是笑意。
大魔头和小杰闻香而动,干脆和婕儿一样,围着松叔手上的碟子直转,当然那咕咕绿绿蓝蓝它们也不例外。碟子到桌子上时,恐怕已是孤碟一枚。
“昱爷爷,你找我们来何事?”林婕没再理会那丢人现眼的三人组,眼前正事要紧。
“自然是正事!魏小子,你看看那儿,认识不?”赫连昱指着正对着大堂的镂空小窗,正色地对魏叔说道。
林婕和魏叔顺着赫连昱所指的方向望去,身体一顿,僵若石雕像。
黄雀在后
“赫连昱,你这是何意?”魏叔冷笑。
“没什么,让你见见老故人而已。”赫连昱对魏叔的冷言冷语不放心上,端起热茶轻啜一口。
“我不识得这些人。”魏叔别过脸,望着另一边窗外的江面发呆。
“魏叔,爷爷只是想让你见见他们,并无恶意。”赫连云事前并不知情,只是眼前这一幕,他多少猜到爷爷的用心良苦,这是爷爷送魏叔的一份大礼。
“你也有份?”魏叔狠狠地瞪着赫连云。
“没有,我也是刚刚知道,我发誓。”赫连云见魏叔一脸的不可置信,急了。魏叔最恨人家骗他,他可不想背黑锅死无葬身之地。
“誓言顶屁用。”魏叔咕哝一句,脸上的寒冰没再那么冷。
“娘,爷爷,出什么事?”小杰一听情况不对,啃着卤鸡爪跑过来。
大魔头倒是把情况听得一清二楚,一手抱着婕儿,另一手抢过松叔手上的碟子,嘴里还叼着一只啃了一半的鸡爪,蹭回桌边坐下。
“看看那儿。”林婕给小杰指点迷津。
俩小的看着那与爷爷真面目有着四五分相似的五条大汉,还有那位老婆婆,嘴里啃着的鸡爪掉下来犹不知,嘴巴张得老大,小杰念念有词:“爷爷,你苍老后原来是这副模样。”
“爷爷,变老婆婆?”婕儿漂亮脸蛋上写满着小问号。
“婕儿,啃你的爪爪,别开口。”大魔头重新塞了一个鸡爪给婕儿,魏叔听婕儿那一句脸黑呼呼的,甚是吓人。
“魏叔,见见又何妨?不亮身份即可。”林婕一本正经地对魏叔说道,二十多年前是怎样的一回事,已无从追究,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自己说断就断得了的。
“娃儿,我不想见他们,事儿已经过去了,我对他们无爱亦无恨。”魏叔说是那么说,眼睛却偷偷往那六十开外,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望去,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渐渐清晰起来,原来自己从未忘记过这张与自己有八九分相似的脸。
“说谎!昱爷爷,您老人家打哪找到他们的?”喜极而泣也好,徒增伤感也罢,总归是了一桩心事。
“他们十年前自己找上门的,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跑来望江楼等消息。我是偶尔来这儿喝茶,正好听见。”想来际遇真是奇妙,他是有派人四处打探,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没想到两个月前雨儿拖着他跑这儿来喝茶,却听见这么一出。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好拿来给云儿加码。
“你还真闲!”魏叔不领情,冷哼。
“十五年前,苍县发水灾,他们逃难至此,而后在此落地生根,做起了小买卖,那个魏百虎经商手段不错,现在家里条件还算富有余地。据说他们一直在找二十多前卖给人贩子的四弟……”赫连昱无视魏叔那张冷冰冰的臭脸,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
“找到又如何?人事已非。”魏叔喃喃自语,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见着了只会互添伤感。
“魏叔,苏村到苏城也就五六天的路程,不必急于下决定。”事情太突然,魏叔一时半会儿乱了神。
“嗯!”魏叔轻应一声。十年前他出任务到苍县时,有回去村子打探过消息,结果却是大失所望,村子里的人全都流离失所,颠沛在外,想不到赫连昱会神通广大找到他们。若是没遇上娃儿他们,也许自己会为了一己容身之所而回去,现在却没那个必要。自己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自己的归属。
“昱爷爷,住址呢?”林婕毫不客气地伸手,赫连家还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涉及,这个望江楼居然是对外的消息集散楼,与烟雨楼对内正好是一明一暗。像这种寻人的事儿也在接受的范围之内,只需付足第一次订金,没有找着人或是办成事之前,分文不取。
“不像话,就不能说声感激之言?”赫连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是……,多谢你老人家鼎力相助,小妹感恩戴德,三生难忘……”
“停,停,你唱戏啊?浑身都寒颤。”赫连昱扔给林婕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住址。
楼下,几条汉子沮丧极了,扶起呆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
“娘,我们回去吧!下个月来说不定就有信儿了。”魏百虎叹着气,前些年还能探着一些信儿,这几年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老四是死是活,无从知晓。
“虎儿,我们去京城看看,上次不是有信儿说辰儿在京城出现过,我们到那儿看看。”老妇人紧紧捉着大儿子不放,枯瘦如柴的双手从宽松的大袖子露了出来。
“娘,京城太远,你老人家身体不好,还是……”魏百虎有些为难,撇开生意不说,长途跋涉的,娘亲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向死去的父亲交待?
“娘,大哥说得对,我去过京城好几次,也打探过了,四哥没在那儿。”魏百龙亦在一旁劝说。四哥卖给人牙子时,他还小,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