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花容月的马车在街道尽头消失不见的时候,周颜这才转过身往回走;在她心里翻腾了整整一个的信息几乎快要将她的脑袋撕破,她必须赶快回到书房中,好好地想一想、理一理这其中的万千头绪。
就在周颜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小半天之后,季海骑着马匆匆而来;福伯看季海行色慌张就知道有事发生,忙带着他一道去了书房,拍了拍房门通知。
周颜在书房中左右踱步,被这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暗门闹得心绪不宁;看季海跑来,就打开房门让他进来。
季海猴急,一看见周颜就喊叫起来:“老大!薛鹰今早儿被人发现死在京城郊外了!”
看着季海难以置信、睁大眼睛的模样,周颜倒是显得很平静;在她昨夜告诉薛鹰一切事实的真相之后,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只有死路一条。
对于一个在战场上劈风斩浪的悍将来说,尊严的维护和信仰更胜过于生命,可是赤羽皇子却将这样一个傲骨铮铮的人活生生的拿来利用,对于手下来说这无疑是最惨烈的一种侮辱和打击;得知真相之后,薛鹰断然不会再次回来赤羽皇子身边,而他拖着被周颜重伤的身体,又能去哪里?
一定会血流殆尽,死绝而亡这唯一的一个下场!
当初在西北的战场上,周颜就与薛鹰多次在马背上指教过;她敬重这个西蛮武士,钦佩他的一身忠诚和一身的功夫;现如今英雄不是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荣归故里,却是落了一个这样凄惨的下场;纵然是敌人,也让周颜小小的惋惜了一把;可惜了!
看老大没有反应,季海猴急的蹭蹭的:“老大,薛鹰死了!死在咱们的地头上,赤羽皇子是不会放过咱们的;还有大周和西蛮,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扰起争端;该怎么办呐!”
周颜稳稳地坐在宽背大椅上,看着季海那坦率的模样,半晌后,幽幽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季海回答:“被人卸去了左胳膊,血流不止而亡!”
周颜微微一笑,右手抚了下左肩,目光幽幽的再次看向季海:“那你说,我身上最重的伤口是哪里?”
季海以为老大是在逗着他玩,刚想要怪老大不分情况在这个时候闹人,可是转念一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瞬时睁大眼睛:“老大,人是你杀的?!”
周颜笑着点头:“确切的说,是我卸了他的左臂;但我没有要他的命,只是看他现在这惨状,倒是有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样子!”
季海受惊过度的喉结滚了滚,目光呆呆的:“老大,难道你的伤是薛鹰那个混蛋给你留下的?”
当初周颜就是害怕季海他们会不要命的替她报仇,这才瞒了他们;现在看季海这幅后知后觉的劲儿,想来他是真的想明白了。
周颜的默认让季海一直憋在心里的火气瞬时达到了空前的状态,就看他大喝一声转身,却又被周颜立刻叫住:“站住!做什么去?”
季海猩红的眼珠子:“老子要再那家伙的尸体上补两刀!”
周颜冷了脸:“人都死了,补两刀有什么用?”
“老大!”季海气极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周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颤抖不停的肩膀,道:“早点告诉你做什么?看着你闯进迎宾馆里跟薛鹰拼命吗?他不过是赤羽皇子手里的棋子,要我用我的得力助手去换一个棋子的性命,我还没那么傻!”
季海就知道老大不告诉他就是害怕他去做傻事,可是只要一想到跟着他们弟兄常年出生入死的老大被人重伤躺在床上差点一命呜呼,他就气得跟心里被猫挠了一样,酸疼火辣,个中滋味几乎快要将他折磨的疯掉了。
瞅着季海恼的直揪头发,周颜拉住他的袖口,阻止道:“别懊悔了,我自己的仇自己已经报了,现在我们只要防着赤羽皇子那这件事做文章就行!”
季海冷哼:“他敢做什么文章?明明是先伤你在先,说出去都不占理!”
周颜松开季海,走到窗户边,唰的一声推开窗子,看着外头冰雪包裹的世界,眯着眼睛,迎着干冷的寒风,道:“赤羽皇子这人,他是最会险象环生、败中求胜的家伙!”
季海被老大这句话说的直揪心,想到在西蛮的战场上他们西北军在赤羽皇子面前吃的苦头最多,这心里也是气的牙痒痒;鼓着圆圆的腮帮子嘟嘟囔囔道:“最烦这种暗斗了,还是在西北好,是爷们的就亮出刀子真刀真枪的干,这才痛快、这才是男人!”
周颜又何曾不喜欢这种费脑子的暗斗较劲儿:“等所有的事情平息下来,找一处春暖花开的地方,彻底远离这里的一切!”
这是第一次,周颜对着一个人说出自己心里最真的想法,也是最奢望的想法;自小的出身创造了她的不平凡,累累军功让她处在了人生的风口浪尖上;她不想过成这样,只想和她的花儿生活在花开的地方,一间小屋子,一处鱼塘,一片田地,一处花海;然后在这个地方,给她的花儿生一朵小小花儿!
想到这里,周颜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眼睛亮亮的看着外面冰雪冷淋的世界,心开始温温的暖起来。
季海听见这话,以为是老大说着玩的,调笑的口气跟刚才那个恨不得举刀子砍人的家伙判若两人:“老大,你和郡王爷都不是普通人,多少人羡慕你们这样的身份都来不及,你怎么会有离开的想法?不过,住在京城里时间久了还真是讨厌!”季海拧着眉心,靠在窗栏处:“今天早上就听京城里都在传,昨夜城北的树林里发生了一场很厉害的打斗,死了好多人,今天早上京城府尹还派了捕头前去验尸,听说都是刀剑伤,惨不忍睹!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惨案,还真是日风世下,比西北战场还要混乱!”
周颜被季海这话引得眉心一跳,忙转过头问:“你说城北发生了惨案?”
季海瞅着老大发急,忙点头:“是啊!听说是一帮黑衣人都凶,看样子应该无人生寰!”
黑衣人?周颜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带着金色面具的暗门门主!
耳边,颦儿的声音一声声的传来,还有她当初甚至还在怀疑这一任的暗门门主是不是花容月的时候!今早的天子宣旨?!
此时——周颜一把抓住手边的窗栏,眼睛里精光闪烁,血浆般翻滚的眼波层层卷卷!
季海看着脸色难看的老大,忙上前扶着:“老大,你怎么了?”
周颜强压着心里难以说明的复杂,板着季海的肩膀眼睛睁得大大的,吓得季海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瞠目结舌的不敢说话!
“花儿——容月!他有危险!”
说完,季海只感觉耳边刮起了一阵风!
接着,那个捏的他肩膀快要碎掉的人早就消失不见,留下他龇牙咧嘴的揉着肩,不明白的拧了拧眉。
……
御书房中
花容月有些战战兢兢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昭光帝,就看那总是一张威严端正的脸上此刻却露着让他看了就有些发憷的笑容,突然有种跳入虎坑的感觉,脸色稍稍有些变白。
昭光帝嘴角抿着淡然灿烂地笑,认真的看着花容月;想当那个当年曾经与他一起陪读、一起玩乐的少年居然就是他一直以来心里最戒备不安的人,不免有几分讥讽的嗤笑。
招了招手,对身边的玉落道:“给郡王搬一个凳子!”
玉落清秀的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走到一旁,皓白的手腕试着劲儿搬着一张红木小圆凳就走了过来,送到花容月面前,恭顺道:“郡王爷请坐!”
花容月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这个‘玉落公公’究竟是没了男人的那个东西之后变娘了,还是他跟他媳妇有着同样的特殊爱好,喜欢女扮太监。
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的花容月看上去邪气正浓,瞅着面前娉婷听话的小太监,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伸出手勾了勾玉落垂在耳边的玉带,看着他突然变得有一丝尴尬的脸颊,笑的又邪气又混蛋:“玉落公公真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怪不得皇上天天把你留在身边!”
玉落回头看了一眼昭光帝,就看坐在龙椅上的天子眯着眼睛轻笑着,淡淡的冲着花容月微微福礼后,就不声不响的下去。
花容月坐在小圆凳上,睁着那双勾魂的桃花眼湿漉漉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昭光帝,早晨被蹂躏到有些红肿的嘴唇现在已经看不出异样,只是那莹润娇红的颜色,却依然是那么动心。
昭光帝漫步悠悠的从龙椅上走下来,诺大的御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就像小时候异样,这位九五至尊坐在一路往下的台阶上,身上高贵的龙袍被他随便撩着扔在一边,有力修长的手指拖着下巴,看着坐在对面的花容月,慢声细语:“容月,从我登基之后,咱俩就再也没有这样好好说过话,好好看过对方了,是不是?”
花容月心里一惊,差点有点认不出来眼前的男人;如果他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他用的是‘我’而不是常常挂在嘴边的‘朕’。
倒吸一口凉气,花容月只感觉背后的汗毛一排排的竖起;不怎怎么回事,他宁愿昭光帝像以前那样不冷不淡的对待他,也不愿意他这样坐在台阶上柔声细气的对着自己说话;这样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兽,被人随意的观赏着。
“皇上……”花容月缠着声音,勉强维持着澎湃的心情:“皇上是明君,每天朝九晚五的上朝看折子,自然是没有以前做太子的时候能随意玩闹聊天;爷爷说,王者都是孤独的,高处不胜寒嘛!”说完,花容月就干着嗓子哈哈的笑了几声。
“高处不胜寒?”昭光帝被他的这句话逗笑:“是啊,所以我就成了孤家寡人,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相信的人也越来越少;容月,我能相信你吗?”
花容月眼睛纯净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皇上,我……”
“不要说,容月,你什么都不要说!”说完,昭光帝就站起来,明明是他在问,可是他,却有些害怕听到一些答案;正如他所讲,他身边可以相信的人越来越少,所以他才不得不越来越不相信任何人,他走到花容月面前,惊得花容月也忙站起来;明明是个纤细中美到让人连魂儿都可以没了的男人,可是昭光帝却觉得他极为危险。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地爬到花容月的侧脸上,看着他一下睁大的眼睛,这个年轻俊美的天子笑的温柔而诱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当这个皇帝的;从小的时候,我就摘掉我是皇后生的皇长子,父皇虽然不喜欢我,可是看着我接二连三的皇弟们一个一个的死的悄无声息,也不得不把皇位传给我;容月,那个时候我很孤独、很害怕!”说着,昭光帝就缓缓地亲手拆掉花容月头上的金冠,看着他如瀑的长发打着旋儿的从头顶滑落,那翩跹如蝶的动人姿态,简直能让人如喝酒般醉了一样。
花容月不知道为何昭光帝会对他做出这样的动作,吓得身子一缩,想要躲开的时候,却被昭光帝有力的手臂困在眼前,然后,对着他显然被吓着的眼睛,笑了一下说:“容月,不要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只要别动,千万别动……我就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说完,昭光帝就又开始将手伸到他的脖颈处,温热的指腹顺着他的脖颈一直往下,然后停到他的领口,解开他的琉璃扣袢,缓声说着:“那时候,母后常常抱着我,在我耳边说我必须要当皇帝,必须要成为这大周最有能力的主宰;其实皇子的命运是最悲惨的,如果当不了皇帝就只能当一个小小的王爷,对着曾经亲如手足的兄弟下跪磕头,感谢他的赏赐,也会因为他的一个皱眉而害怕脑袋落地;自古以来皇嗣之争就是这样,成者为王,败者伏尸!”
说到这里,昭光帝就已经解开了花容月的外衫锦衣,看着他穿在里面的软缎小夹袄,笑了一下:“不过,朕成者为王了;可是,还不是真正的王!”
花容月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下去了,眼睁睁的看着昭光帝在他面前对他为所欲为,脱他的衣衫,将他像个布偶一样摆布在手中!
震颤的声音里带着难忍的害怕,花容月的眼角藏着一丝暗光,可是那氤氲着雾气的眼瞳中,却是闪烁着难言的脆弱:“皇上,你要干什么……我、我想要回家!”
昭光帝笑着安慰他:“容月乖,就一会儿;等朕确定了你不是他,就放你回家!”
花容月猛地抬头,看着明明是在笑着,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温度的帝王!
“朕说道哪儿了?哦——讲到朕不是真正的王,你明白这种感受吗容月,天下人都在跪你,可只有一个人不用跪你,天下人都在怕你,可那个人却让你害怕;其实朕不会对他做什么的,朕只是想要知道他是谁而已,朕不想连自己的一直都忌惮害怕的人是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