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你看,秋月今年都十八岁了,琉璃今年也十七了,这一两年,我们总不安定,差点耽误了她们,嬷嬷,她们两个,说是婢女丫头,可我是当成自己姐姐一样看的,嫁人的事,千万不能委屈了她们,这人选,第一人品要好,要能担得起责任,撑得起家,第二要有才干,人要精明些,可又不能太精明了,第三人不能太丑,可也不用太好看。第四脾气要好,要知道疼人,会疼人,第五家里不求富贵,清清白白就行,不过也不能太穷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公婆不能太苛刻了,家里人口不能太复杂……”
郑嬷嬷瞪大眼睛看着李青,
“夫人,就是公主出嫁。也没您这个挑法!”
“还有,不能纳妾,就算没生儿子也不能纳!”
郑嬷嬷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青,半晌才说道:
“夫人,照您这个选法,只怕秋月和琉璃得侍候您一辈子了。”
李青有些泄气的看着郑嬷嬷,她这要求并不算高,本来嫁人不就是要这样仔仔细细的挑来选去的找人家嘛,郑嬷嬷看着嘟着嘴,表达着不快的李青,笑着说道:
“夫人,这事,您还是放开心,放开手,我呢,多找些人选出来给两个丫头自己挑,秋月和琉璃侍候夫人这些年,早跟着夫人学得主意大着呢,只要她们自己愿意,夫人再把把关,就是良缘!这姻缘哪是能象夫人这样用一条两条三条去框出来的?!姻缘姻缘,讲得就是个缘分!”
李青长长的叹了口气,往后倒了过去,
“唉,嬷嬷又嫌我多操心了,好了,就依嬷嬷的话去做,不过,这事要悄悄的来,千万不能传出去,伤了秋月和琉璃的脸面,坏了名声就不好了。”
郑嬷嬷笑着答应着:
“夫人只管放心。”
李青靠在松软的靠垫上,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问道:
“嬷嬷有没有听说过,庆国送过来的那些个女官,现在哪里?从罗甸城回来到现在,我竟没听到过她们一星半点消息。”
郑嬷嬷皱皱眉头。
“我也没听说过,夫人想知道,不如问问丁一,他必定是知道的。”
“嗯,你让人叫他到前面花厅来见我。”
李青眼睛望着窗外,又想起了那个兰草一样清新的女孩子,她曾经想撮合给杨元峰的女孩子,现在不知道怎样了,也许正在王府的某处别院里,等着慢慢枯干老去,杨元峰还没有成亲呢,如果可能……
李青带着琉璃、松明、竹枝到了花厅,丁一忙上前磕头请了安,李青走到上首右边坐下,笑吟吟的问道:
“叫你来,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当时和我一起要到韩地的那几个女孩子,现在何处?”
丁一呆了呆,忙答道:
“回夫人话,那九个女孩子,去年秋天在金川府时,爷就分送给金川府的大小头人了。”
李青怔住了,
“送人了?送给金川府的头人了?她们都是庆国的官宦女子!是你们韩地一个个挑拣出来的!就这样送给了那些头人?”
丁一垂下头,一声不吭,李青呆呆的坐了半晌,
“那现在呢?她们现在呢?”
“回夫人话,奴才不知道。夫人要是想知道,奴才这就写信请杨元峰,让他留心打听打听。”
丁一小心的答道,李青紧紧的抿着嘴,半晌才回头吩咐道:
“竹枝和松明到外面去,琉璃留下。”
竹枝和松明曲膝福了一福,退到了花厅外,李青转过头,盯着丁一问道:
“当初,进了金川府,你和杨元峰就慢成那样,是不是你们根本就没打算把我们带到韩地?”
“是,爷等我们离了庆国,就从上岭关起兵奔袭金川府,爷吩咐过,等他进了金川府,我们就直接护送夫人回平阳府,其余的人就留在金川府给爷赏人用。”
“为什么要等我们离了庆国,王爷才能离了上岭关?”
丁一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回夫人话,爷说要确保夫人的安全。”
李青往椅背上靠了靠,垂下眼帘,继续问道:
“既然你们不打算要这些女官,为什么还要挑了拣了带着她们走?”
丁一低下头,声音低低的回道:
“回夫人话,爷说要确保夫人的安全。”
李青只觉得仿佛有无数冰凌塞在胸口,冷得难受,堵得难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琉璃急忙捧起桌上的热茶递给李青,李青木然接过,喝了两口,才慢慢缓过口气来,目光凄然的看着丁一,
“就因为我是木先生?”
丁一低下头,一声不敢吭,李青闭了闭眼睛,平息着心绪,半晌才继续问道:
“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谁告诉他的?”
“回夫人话,爷离开莲花峰时,留下了奴才…查访…保护夫人,奴才打听了这些年与寺里渊源深厚的女子,一共十四个,夫人是其中年纪最小的,爷说过,夫人应该年纪极小,夫人这边,奴才就自己盯…保护着,后来,夫人出手诊治府上厨房里张婆子的儿子,奴才就偷了药方,用飞鸽送回了韩地,周医正看了方子,说高明之至,爷断定夫人就是木先生。吩咐奴才好好保护着夫人。”
李青盯着丁一,半晌,才悠悠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的问道:
“我入官,你还有你们爷动过什么手脚没有?”
丁一猛的抬头看着李青回道:
“回夫人话,奴才收到爷的回信时,夫人入官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夫人入官,确实是府上老太爷的意思,爷知道后,只吩咐奴才小心侍候着夫人回平阳府。”
李青眯着眼睛看着他,丁一“扑通”跪倒在地,
“夫人,奴才说得句句是实。”
“要是我没有入官呢,你们爷又是怎么吩咐你的?”
丁一沉默了一会儿,他那天晚上是打算掳了她带走的,他躲在斜月阁檐廊梁上,看着她那样失魂落魄的站在月光下,喃喃的念着“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仿佛是困在这万丈红尘中的仙子,他实在硬不起心肠掳了她去,他不能帮她,可也不愿意去捆起她,困住她,
“回夫人话,爷吩咐奴才小心侍候着夫人回平阳府来。”
李青神色黯然的看着丁一,所谓的命中注定,就是这样的吗?她入不入官,都是要到这韩地来的,可是,如果她不入官,那九个女孩子是不是就不用沦落到金川府那些头人的手里了?当初,她不该去医治他,可是,那木莲令,那个隔了几百年,依然能让她感到温暖的木莲大师,救她、教她、爱她的广慈大师,被她当成家的寒谷寺,她又怎么拒绝?丁一垂着头跪在地上,李青无力的叹了口气,吩咐道:
“你起来,先下去吧。”
“是,夫人,要不要奴才去打听打听那几个女官的情况?”
李青心里酸楚异常,眼泪涌出眼眶,滴落在衣襟上,打听了又如何!知道了又如何?她又能如何?半晌才平息着哽咽,声音低低的说道:
“不用了!人各有命!”
丁一低下头,恭敬的退了出去。李青在花厅里默然坐了良久,才站起来,沉默黯然的回了桃花源。
第一卷 第七十章 采邑(上)
第七十章 采邑(上)
未末刚过,丁三匆匆赶到了逸梅庄。
李青半靠在东厢榻上。听了郑嬷嬷的禀报,低着头仔细的思量起来,真病了?不可能!除非是昨天晚上骑马跌断了腿!可为什么要突然“生病”?是别的什么人生了病想让她诊治?应该不会,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李青坐直了身子,吩咐道:
“嬷嬷去告诉他们多准备几辆车子,这个时辰过去,今晚恐怕要在王府过夜了,要用的东西带齐全了,让秋月、琉璃,还有竹枝、竹叶跟我去就行,嬷嬷就不要过去了。还有,让木通立即来见我,要快!”
郑嬷嬷答应着,匆匆出去了,李青叫了秋月过来,吩咐她收拾东西,准备启程。起身带上琉璃,往前院花厅去了,一会儿功夫,木通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李青吩咐琉璃在门口看着。压低了声音,悄悄问木通:
“最近有没有听说平阳府发生过什么大事?”
木通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了想,摇了摇头,李青慢慢转着眼珠,
“那韩地呢?”
木通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回道:
“就是听说今年长岭一带旱得厉害,别的倒没听说过什么,夫人知道,韩地苦寒,土地贫瘠,就是丰年,粮食也不大够,汤掌柜前天就和我说了,今年冬天,粮价必定是要涨的,正和我商量着想屯些上好的米粮,怕到冬天就买不到了。”
李青皱着眉头,长岭大旱,怪不得平王去了一个多月,可平王今天这“病”,好象和这个扯不上什么关系?李青想来想去,实在摸不着头绪,低着头又沉默了半晌,才说道:
“陇平府多是丘陵山地,粮食是要运进去的,金川府的粮食也是自给都不足。韩地今年添了这两处,反倒要支出更多的米粮,长岭这一旱,今年冬天粮价肯定会涨得厉害,汤掌柜说得对,正好,我们在平阳府还有个院子空着,拨些银子给他,让他多屯些吧。我们也买些米粮屯在庄子里,无着庵那边,今年冬天说不定也会缺粮。”
木通答应了,告退出去。琉璃侍候着李青换了件白色梅花暗纹短上衣,一条娟纱金丝绣花长裙,重新梳了头,插了支翡翠梅花簪,又取了件缕金挑线纱斗篷随身带着备用。秋月带着竹枝、竹叶收拾好东西,叫了几个婆子已经送到了外面车上,秋月又取了李青的药箱子出来,吩咐竹枝小心拎着,一行五人出了院子,往二门去了。
二门里。车子早就准备好了,梁静和程燕垂手侍立在车旁,丁三忙上前请了安。秋月和琉璃扶着李青上了车,琉璃跟着上了车侍候着,秋月带着竹枝、竹叶上了后面一辆四轮车,又有七八个婆子,上了后面几辆车,一行五六辆车陆续出了大门,大门外,丁统领早就带着兵丁骑在马上候着了,围着车队,往平阳府方向去了。
直到戌正时分,几辆车才缓缓进了王府,王府二门里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亮如白昼,孙义带着众管事和管事婆子一直候在王府大门外,跟着李青的车子进了二门,孙义接过踏板放到李青车前,秋月下了车,急忙过来小心的扶着李青下了车。
李青脸上带着些疲惫,扶着秋月的手,慢慢下了车,孙义上前磕头请安,李青微笑着抬了抬手,
“孙管家起来吧,不用多礼,太妃这会儿歇息了没有?王爷现在何处?可好些没的?”
孙义站起来,低着头,小心的回道:
“回夫人的话。太妃已经歇下了,爷现在外书房后面的暖阁里歇着,爷吩咐过,夫人如果到了,请夫人先回春熙院休息,吃了饭再诊病,春熙院和厨房各处都准备着了,只等夫人吩咐。”
李青点点头,笑着谢道:
“就依爷的吩咐。多谢孙管家费心。”
孙义连称“不敢”,李青微笑着转过头,温和的吩咐丁三道:
“你代我跟爷禀报一声:妾身已经回到府里,一会儿就去给爷请安。”
“是!”
丁三忙躬身答应了,李青扶着秋月的手上了辆两轮小车,众丫头婆子在车旁跟着,往春熙院去了。
李青进了春熙院,沐浴洗漱后,换了件淡灰色细绵琵琶袖短上衣,一条撒花烟罗裙,只吃了半碗粥就放下了,这一路赶得急,她被晃得有些难受。秋月端着盅红果汤送过来,笑着禀道:
“夫人,这是厨房刚送过来的。”
李青接过喝了。把盅放回到秋月手里的托盘上,吩咐道:
“让琉璃和竹枝随我去外书房,你让人把这屋子收拾收拾,我累得很,回来就想睡了。”
秋月曲膝应了,琉璃和竹枝侍候着李青,出了春熙院,坐了两轮小车,往前院外书房方向去了。
外书房门口,丁三和孙义已经侍立在院门口候着了,李青下了车。进了院子,到了正屋门前,丁三上前两步,掀起帘子,李青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丁三在后面放下帘子,忙紧赶两步,上前引着李青转了几个弯,进了暖阁,平王披着件淡蓝色长衫,正斜靠在炕上专心的看着本书,李青走上前,恭敬的曲膝福了下去,
“给王爷请安。”
平王慢慢放下手里的书,坐了起来,抬了抬手,
“不用多礼,坐吧。”
李青谢了坐,侧着身子坐到了炕上矮几旁,平王垂着眼帘,慢腾腾的把手伸到了矮几上,李青伸出三根手指,按在平王手腕上诊了片刻,又换了只手诊了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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