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到了这一步么?”他突然问道。
慕容无声的摇了摇头。
他没有回头,却已经知道了慕容的答案,这太明显不过了。
“那个死去的女子叫做长孙红,是母亲为我娶的妻。”
慕容是知道这一点的,她默默的听着。
“我们相识了十几年。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渴望权势,渴望财富,渴望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也渴望我爱她。可是她不够美丽,也不够聪明,差了母亲太远,这是她的幸运··我本以为,最后陪伴我的会是她。她的幸运也成了她的不幸。”
无花轻轻道:“我们都一样,太自以为是,猜对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局,被这可笑的命运玩弄于掌上。”
他转过身面对着慕容,明明是二十几岁的人,却带着无限的沧桑。
这样的话太苍凉也太过于痛苦。
慕容不忍道:“这世界上能有几个人看透纷乱的红尘,又有几个人能不身不由己?”
“可是我不甘心!”他痛苦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眼前?为什么你那么固执的不肯听我的话离开这里?”
慕容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因为你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因为我注定要非留在这里不可。”
她平静说着:“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又该恨谁呢?”
无花看着她的眼睛,好像要将她看透一般,可是又怎么看得透呢?
他长叹一声,垂下了眼睛,还能说点什么?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她若黑珍珠般的眸子起了几分笑意:“是啊,我好想从来都是能说会道的,”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好歹我也要嫁给你了,你就只说些这个么?”
她笑了起来,人在无路可走的时候,通常会变得无惧无畏起来。
既然没有路,就走一步算一步,交给苍天去抉择吧。
无花愣了一下,苦笑着说道:“你啊,总是让人猜不透。你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想着什么。”
“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个样子,太能够吸引男人了么?”
“哦?啊!”慕容发出了一阵惊呼,无花突然间将她拥入了怀中,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你呀··”低低的耳语,无花呼出的温暖的气染红了她的脸颊。
他又说道:“你自己的话,离开这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她放松了身体,轻轻道:“你觉得我会么?”
无花怅然道:“你自然是不肯··你,自己小心些吧。”
他的筋脉受了伤,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慕容蹭了蹭,便摆脱了他的手掌,抬起头,无花正在认真的看着她。
慕容自然也看到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的心好像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咚咚的跳着,感受着生命中最原始也是最美好的旋律。
无花浅浅的轻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淡淡道:“我帮不了你什么。”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到令人心痛,更多的时候,是不幸在陪伴着人们。
他很快松开了慕容,扶着身旁的树,一步一步的离开。
慕容就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
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冷冷的说道:“夫人说,明日便是吉日。”
“我知道了。”慕容轻声道,转身离去,裙角上的梅花朵朵的盛开着。
第二十五章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穿上火红的嫁衣,披上云霞五彩帔肩儿,带起金步摇,着了柳叶桃红倾城妆。舞动腰肢,裙摆初绽,红袖轻挥,铜镜中的女子明艳似朝阳。
她望着镜子中的女子,那眉宇中透着踌躇的绝色女子笑了笑,化开了忧郁。
拾起妆台上镶着珠玉长穗的红绸盖头,附在头上,推开门,几个穿着华美的少女已经等候多时了。
由人搀扶着迈过火盆,从盖头下叹了叹气,她没有在人群里听到楚留香一行人的声音。
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她不是安于等死的人,可现在难道非死不可了么。
听着拉弓的声响,嗖嗖嗖三箭钉在了门梁上。
走入大堂,跨过马鞍,用红布包着的秤杆挑开了慕容头上的喜帕。
抬起头,无花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身红衣衬得他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这不是他应有的神色,慕容心下一惊。
放下眼帘,顺从的牵着红绸。
石观音高亢的笑声充实了整个屋子,慕容在脸上硬生生的扯出一道笑容。
她真佩服自己还能笑得出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跪拜了天地之后,屈膝向石观音拜去,这婚礼上的步骤现在成了对她奇耻大辱。夫妻对拜,慕容已经不再去看无花了。
拜堂完毕。又是那个蒙着脸的白衣女子托了一个白银的托盘过来,里面放着一个紫砂的茶壶和一个杯子。
取过茶壶,斟的满满一杯茶水,放在托盘上,将茶壶交与了白衣女子。托着托盘走到石观音面前,将托盘举过头顶,跪倒在地。
石观音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满满的茶水洒出了许些,落在了慕容的裙摆上。
“你想到有这么一天了么?”她娇声道。
慕容低头不语。
她能说什么?
“年轻人总是这个样子,心高气傲,”石观音又浅浅笑道,饮尽了杯中的茶水,“也是,谁不是这样呢?今天你们大婚,我就也送些礼物吧。”
她向着门边的两个粉衣少女微微额首,后者恭敬地退了出去,很快就个托了一个盖着红布的大盘上来。
慕容不好的预感已经越发的强烈了。
那两个少女走到石观音面前,她略一点头,两个人便掀开了盘子上盖着的红布。
慕容抬头看去,瞳孔瞬息间放大,随后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金丝柚做的精美托盘上,赫然放着楚留香一行人的头颅。
无花却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面色依旧。
石观音饶有兴致的看着慕容,嘴角一直带着温柔的浅笑。
“怎么样?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慕容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石观音,一直冷冷地盯着她。好像要将她的长相牢牢的记住,生生世世不忘,永永远远的憎恨下去。
她的表情很好的取悦了石观音,石观音一脸然而然地享受。
压到别人的救命稻草,一向是石观音所喜欢的娱乐。
慕容此时离石观音不过一步的距离。
她一向有着鱼死网破的决心。
她抬手指向石观音,手指不易察觉的颤抖着。嘴唇微微开合着,像是要说什么又气愤的说不出来一样。
石观音悠然道:“女孩子,火气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无花转头看向慕容,没有说什么。
凄凉的笑容浮现在唇边,慕容极快的抖了抖手腕,好像白日里天空打了个闪,又像是黑夜中流星划过。瞬息之间,一道细如发丝的红光从金丝沟边的手镯中飞射了出来。眼力极好的人能看出来,这一道光又在空中分解成了十几道更细小的光束打向了石观音。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暗器一门更是求快、求奇、求准、求恨。
这藏在手镯中的十二瓣梅花针细如牛毛,艳若雪中红梅,极软又极轻,全靠射出时的冲力,只能在近身时使用。却在空中能自己依附上血肉,射中之人却没有什么感觉,好像只是梅花飘落在肤上的轻柔,让人不易察觉,可是一旦射中人便化为液体,进入人的奇经八脉,剧毒无比。
几千年来墨家之人攻于奇巧之技,这手镯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是非近身不得用,只是一丝射中人其中之毒便能置人于死地,却不是即死之术,射中的那人还能有还击之力。
这当然是玉石俱焚的法子,但凡有一点期望,都没人会用它。
石观音自然看到了,没人知道到她是什么时候起身的,好像还不到眨眼之间,她已经脸色大变的站在慕容身旁了,长袖在空中优雅若流云,挥向慕容。
周围的众女见石观音出手,也各展技艺攻向慕容。
慕容娴凄婉的笑着,跪在地上,不避也不闪。
一个人若是从不肯为别人留余地,就等于也没有为自己留余地。
石观音的身法足够的快,快到她都无法看清。可惜,她显然没有快过飞驰的细针,起码有三四根扎入了她的身体中,而只要有一根,那上面的毒就足以致死了。
慕容可以死得其所了,所以她没必要躲闪了,也躲闪不了。
即使没有石观音,这些得了石观音一两招秘传的少女武功俱都不弱,倾巢而出,又哪里是慕容能防的住的。
这样一来,她真是非死不可了。
第二十六章
“母亲,解药重要!”无花猛的一怔,见石观音气急败坏的向慕容攻来,急喊道。
很显然,石观音同样没想现在就要了慕容的命。
那轻若梅花的触觉即使察觉不到,她也是用毒之人,毒针入体,又怎么会不知道?
石观音甩出的流云袖几乎将慕容扫飞出去,反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一用力手指嵌了进去,殷红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沾湿了火红的嫁衣,红与红相和,竟然让人分不清了。
石观音的利爪已经深深地刺入她的血肉了。
慕容紧紧咬着牙,脸色煞白,强忍着不呻吟出来,依旧一动不动,先前被石观音内力所震伤了内脏,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石观音冷冷道:“解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慕容抬起头,忍着剧痛,撇了眼石观音,笑道:“你太可笑了,你就这么肯定会有这种东西?你知道什么叫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
石观音的脸色开始有些不自然的发青,毒的厉害让她始料不及,手劲越来越大,眼见便要捏碎慕容的骨头了。
她越发的暴躁,怒道:“你以为我会信么?”
因为疼痛的加剧,慕容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了,她初入江湖那里受过这样深的伤。
“不过是··玉石俱焚,你信不信有什么用呢?”她对石观音嫌弃至极,现在已经是连一眼也不愿意在看到她了,低下头,只等着之后的狂风暴雨。
石观音粗鲁的捏住慕容的下颚,强迫她重新抬起头来,她闭上了眼睛。
石观音见她这副摸样,怒极反笑,眼中满是杀戮,高声道:“你父母斗不过我,你也一样,我死?我死之前也要将你毁去容貌,拔去指甲,剁去四肢,做成人彘!我不杀你,我要你痛苦一辈子!”
她竟然用雄厚的内力生生的把毒发的时间拖后了一刻还多,可惜毒液早已经散进了奇经八脉,回天乏力了。
“悉听尊便。”
石观音手下一用力,生生的将慕容肩膀上的骨头捏了个粉碎,慕容几乎要疼晕过去了,忍不住惨叫了出来。
她收回手,狂笑了起来,又抓向慕容的面庞。
石观音收手间,慕容娴冷不防的倒向地上,被无花紧紧抱住,硬生生替她受了石观音一抓,胸前几道抓痕,血肉模糊。慕容一惊,扬起头,急看向无花。
无花只是低头看着慕容,微笑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淡然。
毒素越发的扩撒,石观音疯狂了,她怒喝道:“你也背叛我!我成全!你们一起去死吧!”说罢凶残地扑向了两人。
她正癫狂时,身后两个侍女突然间挥掌一左一右向她攻来,正是之前端着人头的那两个女子。
待到她转头攻向那两个女子的时候,对方的掌风已经扫到了她的身上。
无花淡淡道:“你们若是在不出来,恐怕就真是天人永隔了。”
一个女子手在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就落了下来,面具之后竟然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他躲过了石观音的一掌,急叫道:“我们哪里想得道慕容娴有这么倔强的脾气啊!”
另一个人也摘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正是楚留香。
在说话间,已经过了几十招了。
石观音确实已经疯了,已经不在乎别人打在她身上多少了,只想着杀死周围的人。几个少女躲避不及,竟然被她活生生的拍死了。
呆呆的愣在原地的蒙面女子被中原一点红护在了身后。
慕容迷蒙间被白衣的剑客从无花怀中抱了出来,查看一二之后,向着她的肩膀点了几下,止住了血,喂了粒药便又交给了无花。
仗剑向石观音。
她与无花,十指相扣。
“石观音已经是必死无疑了,你们难道也要跟着她做陪葬么!”踏门而入的黄衣公子叹了口气,对着屋中拔剑张弓的女子们说道。
话音未落,已经有胆小的女子夺路而逃了,性命在大多数时候都要比恩情道义来的重,何况是这么个已经不分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