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修红着脸,傻着眼:“做什么?”
“害臊什么,叫你去就去,我又不看,快去!”余舒在他背后拍了一巴掌,余小修不情不愿地拎着鼎走了。
院子里是夯土地,尚且坚实平坦,余舒选了西南风的守位,拿锄头在墙角翻起土,挖了个坑,叫余小修把装有童子尿的香鼎搁进去,拿铲子填平了土,又拿昨天装米的麻袋子盖着。
大功告成,这房子空上三天,驱散了阴邪,就能往里添置家私了。
“姐,你这是在造风水吗?”余小修学过易,虽不懂风水学,却看得出一些门道,而对于余舒的“神通广大”,他这一路上是见怪不怪了。
余舒担心告诉他这宅子里死过人,这孩子会害怕,回头住进来夜里睡不着觉就坏了,便糊弄称是。
余舒领着余小修挨个儿看了每间屋,昨日撒上的糯米没动,等余小修新鲜够了,就带着他离开,把锄头铁铲还给邻居,趁着天还没阴下来,在回兴街上溜达了一圈,熟悉熟悉环境,再回云来客栈。
午饭夏明明没回来,余舒余小修和景尘一起在楼下吃了杂拌烩饼,饭到一半,外面就下起雨。
下午没事,余舒就拿了算盘到余小修房里,教他拨算珠子,景尘就在一旁旁观。
余小修在学习方面,是有些天赋的,余舒手把手教他打了两回“三遍九”,他就能似模似样的算下来,余舒坚信熟能生巧,才能活灵活用,并不让他死记珠算的口诀,但在余小修的要求下,还是找了纸笔给他写下来。
余小修看着纸上余舒比在义阳城又退步的狗爬体,一脸嫌弃道:“你就不能写整齐点?”
余舒伸手敲他个爆栗:“给你写就不错了。”
“你写的谁能看清楚?”
“把眼睛瞪大点就看清楚了。”
姐弟俩斗嘴,景尘默默捡起被余舒丢到一旁的毛笔,蘸了墨汁,挽了袖边,低头在一张干净的纸上簌簌写下。
余小修先发现景尘动作,趴在桌上探身去看,见纸上跃然半张黑白,蚕头雁尾,端直大方,不似楷正,不类宋长,倒有一番古朴韵味,怡然大方,不由惊叹:
“景大哥,你字写的真好看,这是什么书体?”
景尘笔一顿,摇摇头,继续写。
“问的废话。”余舒又敲余小修个爆栗,托腮欣赏起景尘写字的仪态,等到他把写好的口诀递给她,检查了一遍无误,她才发现一个问题——刚才她写那一遍丑字,还在余小修手里攒着,景尘是如何默出来的?
“景尘,你也会用算盘吗?”是不是他想起来什么了?
景尘摇头。
余舒道:“那你怎么会默——”她声音一卡,脸色古怪道:“你该不是刚才听我教小修那两遍就记下了吧。”
景尘轻轻歪过头看她,表情好似在说:‘有什么不对吗?’
余舒心里那叫一个嫉妒眼红,虽说这套珠算口诀不难,但里面多的数字,对于一个不会算盘的人来说,岂是一会儿两会儿就能死记硬背下来的,除非是听懂了听透了。
这家伙悟性未免也太好了,余舒感慨,这么久来头一回清楚意识到,景尘真的只是失忆,而不是变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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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秋桂坊
(请看电影网开播了! //dy。qingkan 无广告高清播放!请大家相互转告!) 因为景尘露那一手,余舒没好意思再让他“旁听”,干脆连他和余小修一起教,一个下午,三个人就围着一只算盘度过。
景尘一点就通,等到夏明明抖着伞从外头走进来时,他已经能一下不错地拨一遍大九九了,而和他共用一张算盘的余小修则是落他好几个进度。
“我回来了。”夏明明脸还是臭臭的,可是没像早上一样故意不理人,进门就闷声打了招呼。
“嗯。”余舒看看她手里的伞,心想这丫头还不傻,没有淋雨回来,知道买把伞。
夏明明飞快地瞟了余舒一眼,在桌边的空位坐下,看着正在打算盘的余小修,随手捡起桌上写有景尘默背珠算口诀的纸张,看了两眼,竟然吃惊道:
“这是。。。古隶?是谁写的?”
她视线在余舒余小修脸上跳过,最后落在景尘脸上,诧异地问道:“你写的?你怎么会写古隶?”
余舒的狗爬字她路上没少见,这笔力,不似余小修这年纪能写出来,想来想去就只有景尘了。
面对这质询,景尘不置可否,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正待夏明明再追问时,余舒就一把将那纸张从她手里抽出,没好气地打岔:
“怎么不行人家会写字啊,好了饿了,都下楼去吃饭。”
说着催促着三个人下楼,走在最后头将景尘写那几张字折了折塞进怀里,刚才夏明明那么一吆喝,不难让余舒发现景尘这字写的有门道,兴许还会泄露出他的来历。
余舒并不打算让夏明明知道景尘的来历,包括他其实是个道士这件事。无关乎信任,只是觉得景尘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故而夏明明在开封府就知道余舒他们之前就认识景尘,却没能从余舒嘴里翘出来半点往事,到现在也只是知道他们是旧识而已。
吃过饭,四个人各自回房。夏明明走在余舒身后进了屋,门一关上,便忍不住问道:
“景尘到底是什么来路?你们之前在哪认识的?”
余舒装聋作哑,企图像前几次一样蒙混过关,谁料夏明明这回没那么好糊弄。上前几步挡在她身前:
“你别和我装傻,景尘到底是什么人?他会写古隶,据我所知,这书体,现今就就只有龙虎山的道长会用。难道他是从龙虎山来的。不,他是个道士!?”
夏明明为自己的猜测愕然,果真景尘是龙虎山来的道长,结合他现在的遭遇,那这情况就非同小可了。
余舒听到夏明明一猜一个准,心里暗骂了一句:平时怎么没见她这么聪明!
面上虚应道:“怎么会。他就是个普通人。”
“你少糊弄我!”夏明明有些异常激动道,“你知不知道。若他真是龙虎山来的道士,你现在应该立刻送信到他师门。让人来接他回去!先把他送到京城的道观去,找人给他疗伤,等他师门来接人。你把他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等到他师门出来找人,发现你把他藏起来,你会惹祸上身的知道吗!?”
夏明明认定了景尘是从龙虎山来的道士,更下意识地将余舒对景尘的收留,当成是她私心隐瞒。
这个朝代的百姓对道人的尊敬是根深蒂固的,尤其是龙虎山这种宝地出来的道长,在夏明明看来,余舒的知情不报,就是一种不敬和怠慢,回头被人知晓了,那还了得。
余舒被她吵的心烦,要能把景尘送回去,她当她不想吗,可是现在连景尘为什么遭人暗算她都一无所知,冒冒然把他推出去,没准会再次让他身临险境,何况景尘这身说不清的祸主体质,能随便推给外人吗?
想到这里,余舒就把脸拉下来,阴沉沉地对夏明明道:“景尘是什么人,我比你要清楚,我该怎么做,也不需要你来指点,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少来狗拿耗子。”
闻言,夏明明气红了脸,胸前起伏,低声怒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你了!”
说罢就跑进屋里,上床蒙了被子。
余舒无奈地朝屋里看了一眼,她当然知道夏明明是在为她着想,可是有些话又不能和她说清楚,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要多过问。
夏明明躺在床上,又气又委屈地揪着枕头:阿树昨天对她激将,她今天在外头一整日,算是回过味来,知道她是为她好,才故意说那些难听话,她晚上回来原本打算同阿树和好的,谁想反而闹得更僵。
都怪那个景尘!
***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夏明明又成了闷葫芦,谁都不搭理,就是景尘,被她莫名其妙瞪了几眼,余小修看着奇怪,等夏明明走了,才问景尘:
“景大哥,你怎么得罪她啦?”
景尘茫然摇头,他不记得自己和夏明明有过什么交流。
余舒过了一晚,心情倒是没差,饭后,就带着余小修出门,照旧让金宝留下来陪景尘作伴,还有一把算盘让他解闷。
到了街上,余小修见余舒领着他往回兴街相反的方向走,便问道:
“我们这是上哪去啊?”
“找找赚钱的路子。”
余舒的想法很简单,这京城里肯定有类似于义阳城万象街的地方,到那里去求卜问卦的人很多,她打算寻个地方,摆个算卦的小摊,给人测八字,从无本生意做起,好歹把吃穿先顾住,不能坐吃山空。
摆摊算卦,不光是为了糊口,经过商船遇劫一事,让余舒发现她的祸时法则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大量的经验来充实,比方说水祸,就不单指溺水或是沉船,还有其他的可能,而实践则是积累经验的最快途径。
学习是温故而知新,重在巩固,余舒一直都很清楚,她跟着青铮学易,太过速成,一开始就走了捷径,起点比别人高很多,恰恰脚下也比别人虚浮,就拿前天她买房子差点受骗来说,就是因为根基不扎实,不然就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不对。
她是一口吞了个胖子,好多知识都没能够消化,再这么积食下去,反无益处。
昨天下过雨,今日天很凉快,余舒和余小修沿途打听,走了半个时辰路,寻到了城南一片名为“秋桂坊”的地方,是安陵成其中一处的易馆和易客们的集中地。
大大小小的易馆座落在附近三条街上,一目望去,许多八卦阴阳图案。街心修筑牌坊,参差不齐的房屋建筑稍显老旧,砖瓦都有些年头,这里不如义阳城的万象街齐整气派,但来往过客是有多不少,除却易馆,街面上另有酒楼、食肆、茶社、赌坊,一应俱全。
街道两旁,不乏摆摊插旗子算小卦的,还有些兜售散件的小贩,只要多看他们一眼,就会围上来,人多手杂,余舒护好了钱袋,拉着余小修的手不松开,怕走失。
路边有几处卖黄豆粉打糕的,裹着糖霜,闻着味道就香甜,掌心大小,十文钱一个不算贵,余舒让人包了三块,和余小修分吃一块,另两个打算带回去给景尘和夏明明尝鲜。
为了探听行情,余舒差不多把一条街上的易馆都逛了个遍,大体上风水摆件比之义阳要贵上三到五成,不足为奇,京城人口是义阳的十倍,有钱人也更多。
出来又在街上,充作求卜的客人,询过几处小摊,不吝花上个一两半两的,是为探知这方易客们的水准如何。结果让余舒心情相当复杂,这街道上插旗子的,滥竽充数的有,然也有真本事的,就水平来看,差不多等同她和赵慧去逛三清会时,给她算过八字性命的老先生。
在义阳城里受人尊敬的易师,在这里却只是个街头算命的档次,还真够讽刺的。
反过来说,这里不愧是京华之处,天下易客聚首之地,人才济济,想要在这里争一席位置,又是等闲之辈能图能为。
遥想当年,青阳易子,云华易子,名动京华,百年无人能出其右,天子且要礼遇,又该是何等的惊才绝艳,何等的风光无比!
余舒看着人流不息的街头,入耳一道道问卜声,闻到幽幽檀香味,置身其中,蓦然激起一腔热血——
她此生不甘碌碌无为!
余小修看着不知为何两眼冒光的余舒,只觉得他姐突然间就精神起来,正要问,就被余舒一拉:
“小修,走,咱们回去。”
她要回去好好筹划一番,如何在这秋桂坊里扎根站脚,踏踏实实地迈出她第一步。
姐弟两个转身进了身后巷道,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两匹马前后踏入这条街上,所过之处,行人纷纷让道,回首侧目,端那马上二位年轻公子,一丰神俊朗,一美如冠玉,皆属人中龙凤,富贵一身。
马上者,却若四下无人般交谈:
“说要带我来喝好酒,就是到这种地方吗?”胭脂红马上,那身袭金松绿衫的青年人面挂浅笑,语调散漫,额前碎发,遮住额角半寸细小伤痕。
“怎么,你当城南就没有好酒了吗,哈哈,随我来。”少年骑御,神采飞扬,声爽耳,笑回眸,清风一顾,几多留。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整理
(请看电影网开播了! //dy。qingkan 无广告高清播放!请大家相互转告!) 夜深,同一间房内,夏明明已然入睡,外间点着油灯,余舒还在伏案写算。
自从一个月前从峡口逃生,几经波折抵达安陵城,余舒还未有机会将在船上遭遇杀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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