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溢出明亮的光,一付精力充沛的样子。只有偶尔空闲的间隙,疲惫的神情才不经意的从眉间流露。
原来,每天晚上,他都在她出门后,到酒吧中做兼职,然后在她回家之前赶回去。怪不得每天都是很累的样子。
他没有看到她。她悄悄的隐进了人群,默默的离开。没有心思再去找男妖,而是回到了住处,窝在黑暗中的沙发里。
直到凌晨时分,门才响了一声,有人走了进来。走到客厅中间时感觉到了什么,停顿了脚步。摸到台灯边,拧亮灯光。
她趴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他以为她睡着了,就走上前,想将她抱到床上。她却脸也不抬的,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脸埋进他的怀中。
他愣了一下,以为她回家见到他不在而害怕了。“对不起,我有事出去了一下……”
“我知道。”
“……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抱一下。猫都是这样的。”
“哦……”那就抱吧。可是他为什么觉得,这只猫伤心了呢?
。。。直到睡到床上时,毛小晃还是伏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平时抢被子夺枕头的行为。他本来很困的,可是莫名的,就被这只猫的状态搞的失眠了。
不确定她是否是睡着了,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小晃?……”
“唔。”她应道。
果然没睡着。“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
“我觉得你……”
“小金鱼。”她忽然说,“你妈妈的医药费,还够不够?”
“……”一时语塞。“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板告诉我的。”
“够的。临时没有问题的。”
如果没有问题,你怎么会那么拚命的去赚钱。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她病的,重吗?”
“心脏不好,长年卧床的。都是因为……”心头一阵苦楚,忽然停了口。
“因为你的姐姐吗?”
“老板连这个都说了,这个老八卦。”
“……她叫什么名字?”她忽然很想了解他的事多一些。
“肖蝉儿。”说起姐姐,他的脸上浮出温情的笑。“她长的很漂亮,穿裙子的样子,像个小天使。她笑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她很疼我,很疼我……”
小晃在黑暗中合着眼,静静的听着,似乎看到了女孩如花的笑颜。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孩的生命陨落了,任谁都会心碎,更何况她的至亲。
黑暗让人的心失去了防范。那段可怕的记忆,忽然从时光深处涌出来,历历在目,心如刀割。那么痛楚,却又不愿逃避。干脆伸手开了灯,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盒子,从里面翻出一本日记本。爬回床上,翻开其中一页给小晃看。
日记本已微微泛黄,有年头了,上面的字体歪歪扭扭,十分稚嫩,混着错别字和拼音。
“我看不懂哎。”她说。
“哦,我忘记了。这是我小时候的日记本。姐姐出事那一年,我九岁。出事的那天晚上,妈妈就病倒了,被送进医院。我就一个人被留在家里,很难过,又很害怕,一边哭,一边写了这篇日记,你看,上面还有被泪水泡花的地方呢。上面写的是:爸爸说姐姐再也不回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她。妈妈晕倒了,爸爸送她去了医院。我一个人在家,外面很黑,很害怕……哎,那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一夜……”
“爸爸怕妈妈太伤心,就烧掉了一切与姐姐有关的东西。照片,衣服,玩具……什么都没有留下,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他希望我们能渐渐忘记她,从痛苦中走出来。幸好,他没有发现我的日记本。这是唯一的姐姐曾经存在过的证据。我偷偷保存着它,有时候会拿出来看看,看一次,就难受一次。也许我应该像爸爸那样将它毁掉,那样痛苦也许渐渐就淡忘了。可是我舍不得,舍不得……”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头歪在她的肩上,抱着日记本睡着了。
一滴泪珠落在他的脸上,使他的睫轻颤了一下,却没有醒来。她吃了一惊,赶紧替他揩去——那是她的泪,她哭啦。忽然的就很心疼那个很多年前,深夜里恐惧哭泣的小孩。
手指,轻轻抚过睡着的人的眉心。她清楚的看到,姐姐的离去带给他的伤痕,一直没有愈合。经历过那样的伤痛,又背负了家庭的重担,却总是保持着明亮的笑颜,清澈的眼神,这,需要多大的勇敢啊。
她却只知道给他添乱,重重跳到他的担子上,丝毫不知道他已经承受不了。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能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呢?她的目光,忽然落在腕上的七星流转环上。一个想法突然浮现出来。
她可以穿越时间,去到那个夜晚,陪陪那个孤单害怕的小孩。这真是个好主意!深深看一眼身边熟睡的人,手指按住木镯第二颗黄水晶,默念……
。。。
晕眩的感觉过去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站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的楼道里,正值深夜时分,楼道里灯光昏暗。手边就是一扇木门。抬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门里才传来怯怯的童声:“是谁?”
“肖金俞,你妈妈让我来跟你作伴。”
门很快打开了,门缝里探出一个小男孩的脑袋。现在的肖金俞只有九岁,可爱的童花头,尖尖的小下巴,眼睛微微的哭红,眼神却清澈得与长大后一般无二。因为知道今晚有人做伴了,眼神微微的欣喜。
“肖金俞?”疼爱的微笑。
他点点头。
“让我进去呀。”
走进屋子,略略打量了一下四周,是个简单又清贫的家庭。柜子上搁了一张四人的全家福,其中的女孩,就像肖金俞描述的那样,如同天使一般可爱。
“姐姐。”小小的肖金俞扯住了她的衣角。“爸爸说,我的姐姐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仰望着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急需分担的痛苦。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把他揽在怀里。“小金鱼,其实,人生,就像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的尽头,是一个叫做天国的美丽花园。每个人都有去到那里的一天。你的姐姐去了隧道的另一头,那里离这里很远,可是,终有一天你们会再相相聚。”
“可是,我现在就想见她,我好想她。”眼睛一红,小嘴一抿,眼泪又叭嗒嗒掉下来。
“当然啦,她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当然会想她。那么,我们来想想关于她的快乐的事,好不好?”
“快乐的事?”他嘟着小嘴巴想了想,“嗯,我上小学的第一天,姐姐送我一个她自己缝的布娃娃做恭喜礼物,那天我很快乐。”
“啊,她可真细心。还有呢?”
“我们一起去钓鱼,结果钓上来一只大青蛙,姐姐吓哭了,我不害怕,我把大青蛙扔回了水里,姐姐就笑了。”
“哈,真好玩哦!”
……
这个本是充满着悲伤恐惧的夜晚,居然有了阵阵的笑声。回忆一起渡过的快乐时光,是缅怀的最好方式吧。
改命
小小的肖金俞是在她的怀里睡着的。睡梦中还挂了一丝甜甜的笑,她低头看着可爱的睡脸,不禁在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再轻轻的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一回头,看到小书桌上摊开了一个日记本,摊开的那一页上泪痕斑斑,晕染了稚气的字迹。
这就是那篇伤心的日记啊。下意识的,她伸手,撕下了那页日记。
肖金俞说,看一次日记,就难过一次。那么就别再看吧。如果把痛苦这样尖锐的记录下来,它就变成了一把永不钝锈的尖刀。缅怀逝去的人,只要记住她留在世上的快乐的回忆就够了,那是她留下的最好礼物。
坐在床边,守着睡梦中小小的人儿,直到天亮。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抬手按住七星流转环的第三颗星,默念:送我回去……
。。。
再睁开眼睛时,还是坐在肖金俞的床上,他的脑袋,还是歪在她的肩上,依然在睡。她的头脑一阵迷糊,有些混乱。不由扶住额角闭了一会眼。心中暗暗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上一次穿越时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异样啊。
头晕好些后,再睁开眼。哪里不对头?她的眼睛慢慢扫过房间。家具还是那些家具,肖金俞还是肖金俞。缺了什么呢?她的目光落在肖金俞安然搭在身上的手上。
日记本。
日记本不见了。这时,忽然感觉手心里有异样。摊开手一看,是一个纸团。慢慢将它展开。
那篇沾染着泪痕的日记。她在多年前的时空里将它撕下,无意中带到了这个时空。
她穿越时间做的一件小事,使历史略微的改变,使肖金俞在九岁后直至现在的日子里,不会时不时的去翻那页痛苦的日记,不会想起姐姐时心如刀割,而只是含泪微笑。所以,仔细看一眼他现在的睡颜,不再是之前那种痛苦压抑的神情,反而是嘴角噙了一丝微笑。
如果她看过电影《蝴蝶效应》,就会有极大的共情。
毛小晃的眼睛,却突然亮晶晶的。如果,历史可以改变,那么,她可以做的更多。没有过多的犹豫,抬指按住了第四颗黄水晶。
。。。
再睁开眼时,明亮的阳光一下子耀进瞳孔,使她一下子又紧闭了眼,过了一会才缓缓的睁开。她正立在一道马路边,面前是一道斑马线。时间是早晨,上班的人和上学的孩子三三两两走过身边。
这次她要求七星流转环将她送至的,是肖蝉儿出事的地点、车祸前十分钟。
她要救她。
眼睛一旦适应了光线,就紧张的凝神观望四周。她很快看到了照片中见过的那个女孩。面相跟肖金俞有几分相像,头顶扎了两个小羊角辫,甜美乖巧。正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走过来。走到毛小晃身边时,停下来,向着马路两边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什么车,就准备通过斑马线过马路。
“小妹妹。”一声轻唤从旁边传来。
肖蝉儿停住脚步,仰脸看着叫住她的人。
小晃笑着指了指她的小辫子:“辫子扎歪了哦。”
“啊?真的呀?”肖蝉儿紧张的抬手摸辫子。
“来来来,姐姐替你重新扎一下。”小晃将她拉过来,解开其中一只小辫子,慢慢的重新梳理。在这个过程中,一辆速度很快的卡车呼啸着冲了过去,速度之快,引得路人纷纷怒目。
她的心中暗松一口气。过去了。
小辫子扎好了,她捧着小脸蛋端详了一下,叭唧一声,在粉嫩的腮朵朵上亲了一口,心中暗爽:他们姐弟俩她都亲过了!嘿嘿嘿……
“好啦,现在漂亮了!”
“谢谢大姐姐!”肖蝉儿高兴的挥了挥手,再次向路两边张望了一下,确认安全,抬脚向路对面跑去。小晃微笑着目送。
紧急刹车的刺耳声音突然传来。蝉儿像一只蝴蝶一般飞了起来,翩然落下……
闯祸的轿车继续开出几十米远才歪歪扭扭停下。惊慌的人们涌向躺在地上的小人儿。有人上前查看了一下,摇头叹息。人群中一片唏嘘。
站在路边的毛小晃,完全僵住了。
这一次,她没能改变历史。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阴森的气息突然传来。她扭头看去。阳光下,出现两个阳光照不透的暗影。模糊不清的轮廓,阴森寒冷的气场。地狱的勾魂使者,黑白无常。他们的对话声传了过来。
“迟了几分钟啊。哪里出差错了?”白无常说。
“谁知道。地府的工作作风早就该整顿一下了!”黑无常说。
黑无常向肖蝉儿躺着的方向勾了一下手指。一个半透明的肖蝉儿从她的身体中坐了起来,一脸迷茫。黑无常再勾一下手指,她随之站了起来,似乎无意识的走了过去。
一道身影飞快的掠了过来,挡在了黑白无常与肖蝉儿的魂魄之间。
黑白无常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小猫妖!黑无常呵斥道:“大胆妖孽,地府勾魂使者在此,速速避让!”
毛小晃赶紧陪礼做辑:“黑白两位大哥,辛苦啦。”
听这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