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王八蛋。”却听白采芝喃喃咒骂了一句,然后面上暴怒的表情便瞬间收敛,冷笑道:“连你们两个东西也想来看我的笑话?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身份。”
白采芝向来以端庄娴雅贤惠的姿态深得薛夫人欢心,此时却是连这般粗俗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她心中是如何愤怒。
然而说完了,却是盈盈站起身来,面上也露出动人笑容,看着如意轻怜走进门来,便笑道:“哟,什么风把两位妹妹吹过来了?素日里你们可是很少往我这边来玩儿呢。”
如意眼尖,一眼便看到地上碎成八瓣儿的茶杯,不由得惊讶道:“咦?这是怎么了?我说在院门外就听见‘哐啷’一声,这摔得可是够用力气的,是谁惹了姐姐不高兴?”
她和轻怜只是个通房,用地位来划分不过是贱妾,然而白采芝虽是姨娘,身为贵妾,却也终究是妾室,所以两人在宁纤碧面前必须自称婢妾,在白采芝面前却不用了,轻怜懦弱,见到白采芝往往还叫一声姨娘,如意却是个拔尖要强的,从来都只叫她姐姐。
“姑娘说笑了,这府里还有谁会惹我们姨娘生气?都是奴婢刚刚不小心,失手打了茶杯。”
香药连忙上前帮白采芝打圆场,却见如意笑眯眯道:“是吗?连你这样顺心合意的丫头也会失手?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说完对正收拾着的小丫头道:“还不快点儿收拾出去?不然姐姐看了岂不生气?我知道姐姐向来是最节俭的。”
这话里全是讽刺,顺心合意四字语带双关,显然是看破了香药替自家主子背黑锅的事儿,而最后一句,矛头则是直指白采芝素日里利用管家之权苛待她们之事。
不过白采芝自然也不会将这种挑衅放在心上,眉头一挑,慢慢坐回椅子上,淡然道:“两位妹妹今日过来到底有什么事?不如直说了吧,我这里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处理呢。”
“也是,爷和奶奶凯旋归来,不说别的,就是这接风宴席,怕也是够姐姐忙一阵子的。”如意笑颜如花,轻轻扇着手中团扇,摇头道:“看我,真是高兴糊涂了,竟然来找姐姐一起去拜见奶奶,姐姐哪里比的我?闲人一个。也罢,我们不打扰姐姐办事儿,想来就是奶奶知道了,也能体谅姐姐,必然不会怪罪的。更何况,姐姐可还是奶奶的表妹呢,轻怜你说是不是?”
轻怜没答话,只是将头又低了一低,小心看了白采芝一眼,脚步轻轻往后挪了两步。
白采芝一窒,她只顾着在这姐妹两个面前抬高自己的身份,掌家之权啊,虽然不能掌管这整座王府里的权钱,但这二房之中的事情,薛夫人不愿意多管,却全是她做主的,这也正是让如意又妒又恨的地方。无论她怎么讨好薛夫人,甚至薛夫人现在对她也算是不错,然而一个通房,想在这方面虎口拔毛,却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然而白采芝这一次用掌家之权来打击如意,却是一下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宁纤碧凯旋回归,被沈千山如此郑重的送回来,还有夫妻俩回府后并肩而行的那一段路,但凡是长眼睛的人,就都能从这其中嗅出一些不寻常来,白采芝自然也不例外。
依照她的心思,再怎么恨怎么妒忌,和宁纤碧的关系一定要拉好,就算在心头上生生插一把刀,在宁纤碧面前该跪的时候也要跪下去,大不了日后翻过身来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踩回来就是。
所以她之前问宁纤碧是不是回房了,便也是打算立刻赶过去请安的。先前在大长公主的屋里,她和如意轻怜这些小妾却是不能上前单独给奶奶请安,长辈们可都还在呢。
谁知让如意这么一闹,算盘可说是全落空了。你现在要说一起去请安,不是打自己的脸吗?怎么?为了巴结奶奶,事儿都不办了?这可不是当家人该有的品质啊。可若说是继续强硬下去,办完事儿再去给宁纤碧请安,不说宁纤碧心里会不会舒服,会不会认为她是不恭敬,只要这如意添油加醋的挑拨一番,便够自己喝一壶了,白采芝是瞧不起这姐妹俩,但她如今也不敢轻视如意的战斗力。
到最后骑虎难下,还是香桐进来给她解了围,只说婆子们都过来汇报事情,她粗略听了下,没有什么大事儿,想着姨娘还要去拜见奶奶,所以自作主张都打发回去了,让这些人晚饭前再过来。
有了这么一个台阶,白采芝自然是松了口气,如意听了,也只能撇撇嘴,笑着说一句“姐姐的丫头真真都是好样儿的,难怪姐姐素日里管家得心应手呢,有了这两个左膀右臂,还有什么事儿能难住您?”
当然,这种话就没有必要去计较了。三人因带了丫鬟,浩浩荡荡往凝碧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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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再怎么恨怒难平,这也是白莲花自己选择的结局,恶人必定有恶报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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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表现
而此时宁纤碧正半躺在榻上假寐,海棠和山茶在屋外来来去去,过了一会儿,海棠走进来安插东西,看见宁纤碧半躺着,便忙道:“奶奶困乏了,不如去床上睡,爷怕是要等一阵子才能回来。刚刚雨点还说,今夜留在宫中赐宴也是说不定的。”
宁纤碧闭着眼睛笑道:“不是等他,等别人呢,我这回来凝碧院,只怕不一会儿,就要有人上门了。”说完海棠也反应过来,笑问道:“奶奶说的是白姨娘和如意轻怜?她们也值得奶奶为她们熬着?爷知道了必定不同意的。”
宁纤碧含笑道:“好嘛,我这里还没有仗着爷的势横行呢,你倒是学会了恃宠而骄。值不值得的,不是这么说。既然打定主意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行事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般随心所欲的,最起码,不管太太心里怎么厌烦我,表面上也不能让她挑到毛病,不然去爷面前抱怨着,岂不是让爷为难?”
海棠听了,忍不住笑叹道:“从前,奴婢们只说爷对奶奶一往情深,奶奶也太固执薄情了些。谁知如今,一旦奶奶动了情,这份细心体贴,竟是丝毫不下于爷对您呢,若说起来,爷和奶奶就是上天注定的绝配良缘,哪有这样恩爱美满的。”
她这一说,宁纤碧便睁开眼来,笑骂道:“越发大胆了,拿着我也敢打趣,别人这么说就罢了,你和山茶有什么不足的?我看付明清倒是对你们两个也很好,只恨他贪心不足,竟不能从一而终,罢了罢了,这也是你们自己愿意,我便心里不平也没有办法。到底你们自己幸福才是重要的。”一边说着,便从榻上坐起来,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
海棠听见又是这个话题,知道奶奶始终对于付明清的齐人之福心里存着芥蒂,因此连忙岔开话道:“是了奶奶,白姨娘也太过分了些,您回来,她收拾凝碧院做什么?当日咱们的院子,她还没住够不成?”
宁纤碧笑道:“这倒别冤枉了她,虽是爷当初那么说着。可我刚刚问了珠玉,她是一天也没搬过去住的。至于收拾了凝碧院,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没收拾那院子?以白妹妹的本事。哪会在这点事情上犯错?你若是以这个作理由去拿捏她,到时候少不得要背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名声。来凝碧院是我自己的主意,从此后我就在这里住着了。”
“啊?爷怎么可能让奶奶在这里住?”
海棠没想到主子会这么说,不由得惊讶叫了出来,却见宁纤碧的目光从房间四角掠过去。好半天才轻声叹道:“海棠,你不懂,到时候我会和爷说的,这不是为了和爷赌气,只是因为……唉!”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又忍不住轻轻摇头道:“白驹过隙。二十多年,便是这样过去了。”
这话声音极轻,海棠没听到。正要再问,就听外面芦花的声音道:“海棠姐姐,奶奶睡了没?白姨娘和如意轻怜两位姑娘过来了。”
海棠未及答话,宁纤碧便站起身笑道:“如何?我说会有人上门的。”言罢又伸了个懒腰,让海棠帮自己整理了下衣服。一面就对外面道:“让她们进来吧。”
白采芝和如意轻怜进门,就见宁纤碧端坐在主位上。面上是淡淡笑容,再不复从前对她们爱答不理的模样。
她心中恨怒,面上却是笑得灿烂,因连忙趋前几步跪下,一面道:“姐姐,可想死妹妹了,这两年,每每想起姐姐在边关,哪有一夜睡得好……”不等说完,已是潸然泪下。
“劳妹妹记挂。”宁纤碧抬头看了一眼,柔声道:“海棠,扶姨娘起来。”说完又对如意轻怜道:“都坐吧,白姨娘向来是这么个水做的人儿,你们也都该习惯了,不会取笑她吧?”
如意心中一跳,连忙笑道:“婢妾不敢,姨娘这两年的确是担忧爷和奶奶的,在太太面前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婢妾都遇见过好几回了,少不得也要开解一番,只是再怎么开解,又哪里比得上爷和奶奶平安归来的效果好?呀,婢妾也说错了,哪里是平安二字就能形容的尽?该是凯旋归来才是。”
白采芝心中怒火滔天,宁纤碧和如意这一唱一和,分明是讽刺她喜欢装柔弱,只是面上也不好说什么,却见山茶亲自上了茶来,宁纤碧拿起轻轻拨了拨茶碗盖儿,又笑道:“什么凯旋不凯旋?若是你们能在边关住几天,就知道了,这世上什么溢美之词,也比不上平安二字。先前我怕吓到老祖宗和太太,也没敢和她们说,你们不知道,有一次,我和三爷爷他们往边关去,路上遇到鞑子……”
一边喝着茶水,宁纤碧就将自己遇险和沈千山险死还生的那两段经历讲了出来,只听得白采芝和如意轻怜都是心惊肉跳,暗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两个的感情这般好了,这合着有好几次的救命之恩,彼此纠缠着,都算不清了,何况爷本来就爱她至深……
一时间,堂屋里只余宁纤碧娓娓道来的声音,她言语得体声音不大,然而便是在这一句一句话中,却已是将自己的地位,沈千山对自己的宠爱倚重全都透露了出来。只听得白采芝和如意一颗心忽冷忽热,忽上忽下,到最后,心中除了妒恨之外,就只剩下了深深的挫败和无力感。
正说着,忽听外面蓉儿的声音响起道:“奶奶,有人送了东西给海棠和山茶姐姐,不知收拾到哪里去?”
“送给海棠和山茶的?”宁纤碧放下茶杯,笑着道:“这倒是稀奇,人今日刚回来,东西就上门了?拿进来给我看看。”
白采芝和如意轻怜彼此看了一眼,不知道宁纤碧此举是何用意,然而紧接着,蓉儿晴儿芦花玉儿等人便各自捧着几匹锦缎走进来,一面笑道:“胭脂水粉,点心布料,足足送了半车,奴婢们实在拿不动,就先拿了几个缎子过来给奶奶过目,其他的,等两位姐姐自己去看吧。”
“是送给海棠山茶的吗?”宁纤碧笑着在布料上摸了摸,点头道:“这是正经江宁织造出的妆花锦,寻常富贵人家可也没有多少,不用说,这定是明清送过来给你们两个的,行了,去看看吧。”
海棠山茶都是满脸通红,跟着芦花等人出去了,这里白采芝和如意轻怜忙问端的,宁纤碧就将付明清和海棠山茶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别说听得香药香桐眼睛都红了,就是如意,心中也大为不平,暗道两个丫头,不过是模样秀丽了些,如今竟然就能嫁给官家公子做平妻?我和轻怜胜她们百倍,如今却要做妾,还被一个姨娘凭空压着一头,这还有天理吗?
正愤愤不平间,忽听外面玉儿道:“爷回来了。白姨娘和如意轻怜两位姑娘都在屋里呢。”
“嗯。”只听沈千山淡淡答应了一声,旋即小丫头打起帘子,他便走了进来。宁纤碧和白采芝等人忙都站起,还不等说话,便听他皱眉道:“怎么还住在这里?难道成婚时的院子没收拾吗?我已经定了匾额,从此后那里叫做晚晴阁,阿碧还是回去住吧,不然我心里不得劲儿。”
宁纤碧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这事儿容我和爷再商议,只是好端端怎么改了名字?晚晴阁,这和白姨娘还有如意轻怜的院名也不配套啊。”
沈千山一皱眉,淡淡道:“和她们的院子配不配,有什么打紧?至于这晚晴阁的含义,稍后再和你说。天色不早,咱们快去给老祖宗请安,想来全家人今晚还要给咱们接风,为这个,皇上都开恩没留我赐宴呢。”
沈千山这么说是没错的,一旦皇帝赐宴,管你什么理由,不能不留下,皇帝威严是那么好拂逆的吗?所以皇上没赐宴,的确就是开恩了。
白采芝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听听沈千山的话:和她们院子配不配有什么打紧?那语气就像是“你和一只猫狗计较什么?”合着自己现在在对方眼中不过就是猫狗般的存在?更可气的是,这话是当着她的面儿说出来的,竟是半点没顾虑她的感受。如意轻怜也就罢了,白采芝是坚决不认为自己在丈夫眼中也应该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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