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围着秦峥,开始七嘴八舌起来,诸如说说谁如今三个娃儿了,谁如今嫁了,谁家的弟弟也娶了新妇了。正说着时,也有人问秦峥如今既然嫁人了,可有了娃儿。
秦峥闻言干笑一声,摇头说:“没动静呢。”
一群人听此,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忙拉住她细说:“你啊,打小儿没娘,又喜欢和男孩子一般,自然是不懂这些。这女儿家啊,凡是嫁了人,总算是要早点生娃,最好是男娃,多生几个,这一辈子也算有了依靠,从此后在婆家站稳了脚。”
秦峥听得心中暗暗惊异。
淑兰往日最喜欢秦峥,见她听不进去,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你可要记在心里,这事马虎不得。你还记得前街的阿柳儿吗,她嫁了后,一直没生出孩子,后来婆家又给她男人娶了一房。说是妾,可是咱这小门小户的,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后来这妾室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看把那婆家高兴的,没几日咱阿柳儿就郁结难受,就这么着……”
接下来的话,淑兰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那众人眉目间的叹息却是让秦峥大致猜到了。
于是她忽然想起霸梅那一日所说,说等你们有了孩子……
她也知道,其实如今路放身份非同一般,他是确实必须需要一个子嗣的。
一群女子叽叽喳喳的,说得秦峥心中沉重。
淑兰见她这样,倒是不忍心了,又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原本也不是哪个男儿都如此薄情的。我看你家门口那位就挺好的啊,对你恋恋不舍的样子,便是你三年无出,也不会嫌你的。”
秦峥动了动唇,想说话,却说不出。
旁人见此,也觉得自己的话吓到秦峥了,心中大不忍,便说起今日的新闻来。
远来如今敦阳的大新闻却是,新皇登基,要招纳宫女进宫。于是众人开始议论,说谁家的妹子长得好看,可以去,又说谁家的女孩儿也想进宫,可是那模样人家怕是不要的。
一时又打趣起一旁的慧儿来,她如今十七岁了,因为打仗的事儿,把婚事耽误了。说起如今皇帝就一个皇后,后宫那么多妃嫔之位都空着呢,慧儿又长得好,若是进去伺候贵人,说不得哪天就飞黄腾达了。
这话把慧儿说得低了头,眸中泛起红,咬唇道:“你们未免太过胡闹!”说着扭脸起身就要往外走。
淑兰忙叫住她:“唉,阿诺的夫婿还在外面候着呢,你去了不是正好撞见他……”谁知道阿慧已经根本不曾听到一般,整个人往外跑去,倒是和门口的萧柯撞了个满怀。
萧柯正专心致志地站在这里等秦峥,不曾想忽然一个女子跑过来,竟然撞上了自己。
阿慧想着这是阿诺的夫婿,顿时满面通红,话都不敢说,低着头跑了。
众人看到外面情境,都有几分尴尬,对着笑了几下。
一时天色看着晚了,秦峥要走,大家纷纷问起秦峥住哪里,又千叮嘱万嘱咐,务必以后要来这里找她们玩耍,秦峥都答应了。
秦峥重新骑上马,夜色中,缓缓地向皇宫走去,心中是若有所思。
萧柯跟在后面,想着之前隐约听到里面女子误会自己是秦峥的夫婿,难免有几分尴尬,于是便只远远跟着。
秦峥心中却是思虑重重,想着路放为帝王,子嗣之事乃重中之重,而自己一直未曾有孕,难免觉得疑惑。忽然又记起,今日路放派人来请脉。
是了,她恍然,他其实也是担心子嗣,所以才怕自己身子有什么问题,巴巴地派了人来查一下。
秦峥就在这一番思虑之中,进了皇宫,待刚一进宫,便见路放站在宫门前,身后数名护卫陪同。
夕阳之下,路放并没穿那身绛色龙袍,反而是一身墨色箭袖长袍,腰部微收,下摆如水纹一般轻轻散开,英姿挺拔地立在夕阳下,微风吹过,那衣摆微动。此时正逆着光,秦峥看不真切他的神情,只见一个鲜衣少年的剪影。
路放是等了她好一会儿的,此时见她只立在那里看自己,又见她情绪仿佛低落,便走上前,挽起她的手道:“去了哪儿玩,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三嫂带着不弃回来后,见秦峥还未曾回来,他便有些牵挂,于是抛下政事,不曾用晚膳,等在这里。
秦峥勉强笑了下,道:“只是去了以前的家,倒是见到许多故人。”
路放观察她神色,知道她心里有事,见她不肯说,便也不再问,只是拉着她的手道:“我还未曾用过晚膳,陪我同去,好不好?”
秦峥听他这么一说,肚子也饿了,当下点头。
路放一面对旁边侍卫使了一个眼色,命他去查下秦峥在外面都遇到了谁,一面领着秦峥,上了辇车,一起坐着,前往永和宫。这里已经摆下晚膳,都是前朝留下的厨子做的,便是秦峥这么见多识广之人,也有不认识的。其中牛乳鸡蛋羹和燕窝八仙汤却是路放特意命人要给秦峥做的。当日秦峥要用牛乳和燕窝来补养身体,虽则后来好了,他也习惯让她尽量每日一碗牛乳和一盏燕窝。
秦峥其实早就对牛乳的味道厌烦了,不过已经是帝王的路放却亲自端起那牛乳来,送到秦峥唇边,眼眸定定地望着她,意思是让她喝下。
秦峥原本心中有几分沮丧,此时见他端来,眸中透着关怀,也不想他失望,便大口喝下了。
一旁有宫女,乃是前朝留下,此时先是见年轻帝王如此体贴,不由心中欣羡,再看这皇后喝起牛乳来如此不雅,顿时又觉得好笑。不过这宫女显然也不是嫌命活得太长之人,当下只作没看到般。
路放陪着秦峥吃饭,一边吃着,一边听秦峥对那饭食进行评价,诸如这个鹿脯老了,若是自己做起来必然更嫩,诸如这个樱桃肉做得不够入味等等。
路放倒也不烦,便听她在那里说来说去,最后却听秦峥话音一转:“明日我亲自下厨,把这些给你做来。”
路放摸摸唇,笑道:“别的也就罢了,只是想你当日喂我的开炉饼,不如给我做些来。”
秦峥闻听,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巴巴地想着这个,赶明儿我为你做来。”
路放见她终于有了笑意,便趁机问道:“今日见了哪些故人?”
秦峥听了,顿时想起之前淑兰所说,微蹙眉,直接问路放道:“你今日让御医为我诊脉,是不是担心子嗣,怕你的江山后继无人啊?”
路放忽然被秦峥这样道破心事,不免沉吟一下,方道:“你我到底年轻,倒也不着急。”
秦峥微舒了一口气。
路放见此,心里明白她必然是感到有压力,便故意凑近了她压低声音道:“怎么,你倒是着急要生?”
那烧灼之气迎面扑来,秦峥面上微红,推开他,道:“我这不是还没动静嘛……”
路放倒是觉得她难得脸红的样子有些醉人,便待要逗她,可是就在此时,外面忽然有宫女传报,说是凤凰城送来加急书函,务必请皇后娘娘亲启。
秦峥一听是凤凰城来的信函,又是自己亲启,怕是和段青有关,忙命人呈上,打开来看时。撕开那封印,打开那薄薄的信纸,却是何笑亲笔所写,只大致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她抬眸望向路放,声线微颤:“段青又不见了。”
☆、129|谁是谁非
只因路放刚刚继承大宝,万事待兴,朝中又缺少得力之人,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等着他去决断和商议,实在脱不开身。于是他命路一龙带了三千精兵,随护皇后秦峥前去凤凰城,同时又派了精明的慕容楠陪同,也好见机行事。而孟仞和萧柯谭悦自然也是跟去。
一路上飞驰电掣般赶路,不过一日一夜的功夫,便来到凤凰城,远远只见那凤凰旗下,已有人在城门前迎接,他们忙进去了。
待进了城,三千精兵驻扎在城外,马声嘶鸣,站在那杨柳依依的护城河外,引得来往百姓纷纷观看,知道这是路家军精兵,护送的是大渊国的皇后来此,只是不知道这是为何。个中因有人感念当日路家军解困凤凰城一事,便有富户乡绅,纷纷向三千精兵送上糕点礼品等物,都被拒收了。
而秦峥在慕容楠陪同之下,骑马进了城,却不见何笑,稍一询问,何笑如今竟然在凤凰城长老们的禅房中。她也顾不得许多,当下便要那侍卫通禀,她要现在就见到何笑。
只片刻功夫,那侍卫便跑着来见,说是长老有请。
秦峥撩袍疾步而行,绕过影壁,穿过画廊,不多时来到一片竹林,又穿过那竹林,便见昔日那素雅禅房。那侍卫引路至此,便请她自行进去。秦峥此时也不客气,推门而入。
待进去时,却见这禅房里除了昔日几位长老以及何笑,竟然还有一位女子,正是阿焰。
这阿焰三十多头的样子,峨眉高挑,颧骨耸起,美唇殷红,肤白似雪,绝艳四方,只是眉目间却有一股凌厉之气。她云鬓凤钗,姿容华贵,傲气四溢,此时见秦峥进屋,只傲然眯眸扫过,便不再看。
秦峥此时也懒得看别人,只望定何笑,淡声问道:“我娘呢?”
何笑见秦峥进来,面上颇有愧疚,又被她如此追问,便道:“秦峥,你且听我说来……”
话音还未曾落下,秦峥摇头,盯着何笑道:“你不必赘言,我只问,我娘呢?”
何笑面目憔悴,连身上的金衣都仿佛黯淡下去了,他无言以对,垂首,神态间颇有沮丧:“我也不知道,她失踪了。”
秦峥忽然站起来,走过去,不解地皱眉:“当日我母亲跟随你前来凤凰城,我以为你对她一往情深,必然护她周全,才让她前来!如今呢,你且告诉我,她在哪里?”
秦峥心忧母亲,同时恨自己不该让她来这凤凰城,此时一字一字道来,那不解之中,既有责备失望之意,也有自责。
此时一旁的长老看不下去了,眯眸道:“大渊的皇后娘娘,还请息怒,这秦夫人自来到我凤凰城,我们城主便每日用心陪伴,又派了最精锐的护卫随身保护。我们已经尽力了。”
秦峥闻言,想着昔日这几位长老承诺自己查清追杀自己的人,后来却再也没有动静,当下心中冷笑,口中却是道:“偌大凤凰城,竟然护不得一个区区女子,可笑之至!”
一旁傲气四溢的女子闻言,忽然睁开眸来,绽唇一笑,妩媚凉傲:“秦峥,这一次你娘失踪,是她自己作死,没事非要出去踏青,结果不知道怎么就失踪了,这原本也赖不得我们。”
秦峥早见过这阿焰两次,心中也怀疑当日自己遇刺一事和此人有关,当下眸中流转,疑窦丛生,目光扫向何笑,压抑下心中的躁动,以着平静的语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何城主务必原原本本道来。”
何笑颓然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她要踏青,恰那日各路管家要来向我报账,我脱不开身,便只能令侍卫陪护,谁知道在踏青时却遇到有人刺杀,之后就不见了。”
刺杀?
秦峥眸中泛着些许寒意,却是转瞬即逝,她沉声问道:“是谁,为什么要刺杀她?”
便是高璋等人,只是一心抓住她来威胁自己罢了,怎么会要刺杀呢。
这其中,必然另有缘由。
一旁的冷艳女子闻言,别过眼去,眸中有异样。秦峥因此看着何笑,不曾看到。一旁的慕容楠素来机警,察言观色,却觉这阿焰小姐有些古怪。
此时何笑低叹一声,眸中有责怪之意,望着阿焰道:“阿焰,你将这件事说清楚吧。”
那叫阿焰的女子却是恨恨地咬牙,脸上微红:“我说过了,我承认那些要刺杀她的人是我派出去的!可是我原本也没有想要她性命,不过是吓她一吓罢了!谁知道后来她就莫名不见了,这件事和我无关,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秦峥听着那番话,却是听出了门道,她走上前,蹲到这阿焰面前,当下并不提母亲失踪一事,反而是用冷沉沉的目光盯着她道:“我且问你,当日你是不是曾经派人追杀过我?”
这话一出,不光是何笑,就是屋内众位长老的目光都一顿,然后看向了阿焰。
这阿焰脸上绯红,却是口硬不承认:“你有何证据证明我要杀你?我又为何要杀你?”
秦峥嘲讽一笑,淡道:“当日我入凤凰城十里铺,开了一个小店面,结果没多时,何笑便找上了门。如今我思忖下来,何笑原本和我父亲一直有书信往来。我父亲出事时,他定然是要嘱咐我去凤凰城投奔何笑的。只是不知道为何,父亲并没有说明,我来到十里铺开店,那时候何笑早已知道我的行迹了吧。”
何笑闻言,倒是点头:“不错。我知南蛮军攻敦阳时,便立刻派单言去敦阳寻你和你父亲,可是到底晚了一步。我也曾派人在死尸中寻找你和你父亲,却只找到了你父亲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