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一下一下,颇有节奏。
可那手指的主人却始终不曾开口,只是用着冰冷的目光一直看着被雨。
这种幽芒让被雨只觉一阵寒,像是被幽灵盯上。除了死,毫无翻身之地一般。
在她额头上流出红色的液体之后,花祭夜这才悠悠起唇:“雾觞,告诉我,眼前这个人是谁。”
被雨一愣,嘴唇颤:“皇上,奴婢是被雨啊,是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奴婢入宫已经有四个年头了,您不相信可以去问问内务府的人。”
“信。主上怎么会不相信呢。”雾觞似笑非笑的开口,“你确实是四年前就入宫了,只不过,你真名可不是叫做被雨,而是漠雨。风月王朝第二股势力,漠阁的长老,来自南疆的巫女,最擅长用巫蛊之术,我说的可有错?”
被雨浑身颤的更加厉害,头磕的也更用力。
“皇上,奴婢真名确实不是被雨,而是李潇雨,是在入了宫之后才改的名字。奴婢不知道漠雨是谁,不知道漠阁是用来干什么的,更不会巫蛊之术,皇上,奴婢冤枉啊!”
“呦,从前本主还没现这丫头这么能说会道,看来她身上恐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想,应该很多吧?要不要对她用‘芳香漫天’呢?”残影摸着下巴,笑得邪恶。
“她已经忘记芳香漫天是什么了。”落痕提醒道。
“不怕,让小凉凉提醒提醒她。”
小凉子扫了眼残影,后将目光看向疑惑的被雨,道:“芳香漫天者,身染异香,招之毒虫,露骨方休。另香涂骨,再招毒虫,噬骨,休矣。”
被雨的双目渐渐瞪大,脑海里出现一幕场景:
浑身赤|裸的女子被缚在绳索上,身上涂着一层汁液,散着浓浓的香味,然后一群从未见过的毒虫从竹筒里爬出、飞出,扑到身上一点一点咬去身上的肉,不一会儿便白骨森森。
最恐怖的是那人的脸还是完好无缺的,身子却依旧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那些毒虫没有爬到脸上,把身上的最后一块肉咬光之后又自行爬回或飞回竹筒里,然后骨头再次被人涂上另一种香味的汁液,放出另一种更加凶恶恐怖的毒虫,在眼皮子底下彻底将白骨吞噬,只留下一个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脑袋掉落在地上。
她怎么会想象的这么清楚呢?难道真的亲眼所见?
不,或许——她真的见到了!刚才落痕口中的‘忘记’,说的就是这个!
是要死了么?
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女子的音容笑貌,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说:
——“今后你们就是我身边的人了,记着,在我面前,你们不许跪也不许动不动就说你们错了什么的话。”
——“总而言之,你们做的不太过分的,我都允许!但是你们不许欺负自家人,而且要秉着‘谁欺负初凤宫的人,就把他往死里欺负’的宗旨!懂了?!”
后来,她说:
——“我……说过,没……有人……可以……动我……初凤宫……任何人!!!!”
最后,她对她种下蛊的时候,她说:
——“被……雨……老子……当……初……真……他……娘……的……瞎了……眼……”
——“不……要……让……我……恨……你……”
娘娘,您恨奴婢么?
奴婢也恨,恨自己为什么是风月的人,恨自己亲手将您推入险境。
娘娘,奴婢……奴婢……
被雨红了眼眶,她不是怕死,而是因为对夜缃缌的愧疚太深。
她对她那么好,视若亲姐妹,可她呢?她都做了些什么!?
向风晓晓禀告她的一切,对她下蛊,她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她有什么资格求得那个女子的原谅!?
娘娘……
娘娘……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还是不能背叛我的国家,我不可以……
她抬头,很认真的看着花祭夜,说:“皇上,奴婢从未骗过人,奴婢确实是被雨,熙朝人,若您不相信,奴婢以死明志!”
说罢,她闭上唇,想要咬舌自尽,可还没咬下,雾觞便夺过小凉子手中的布,再次塞进她口中,面带嘲讽:“我见过太多想要自尽的人了,可没有命令的话,你就是想死,我们也可以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变本加厉的折磨你。所以,本营主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起自杀的念头,否则你只会活得更惨。”
“把她带下去,给她下迷幻药,让她面对那些最不愿面对的事,直到她愿意说出一切为止。”
“啧啧,主子果然宝刀不老呐……还是一样的让人背后怵呢。”
“闭嘴吧你就,小心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雾觞压着被雨出去时,狠狠的讽刺了一回残影。
剩下的四个老不死就好弄了。
小凉子与残影落痕三人一人挑了一个嬷嬷去折磨,不,应该是落痕那个最喜欢折磨人的挑了两个去压榨了。
花祭夜看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珊瑚雪玉,眉目柔和,“缌儿,再等等,很快我就可以接你回家了。”
说到这珊瑚雪玉,那丞相和大将军也真真太会瞎掰了,为了让事情更有真实性,真是能掰啥就掰啥啥,无所不用其极。
第十六章 相信
因着皇后夜缃缌在夜皇生辰将近的前几日犯了大过,加上这几日不断有他朝子民入城,故审期只能往后延伸。
但真正看来,若要审问皇后,还得等到年关过了为止。
夜皇对外公布皇后身染风寒,在他生辰那日将会携当朝唯一的贵妃风晓晓出席。
可怜的皇后,她在熙月过的第一个元日就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度过了。
对很多人,包括她自己来说,这是很残忍的。
但其实,或许呆在大牢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
熙月五年腊月二十四日。
入夜。
此时的天牢显得格外寂静,仿佛听不到一点声音。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正在熟睡的人儿猛地惊起,直勾勾的看着禁闭的牢门。
那开门的声音很小,在此时却显得极为刺耳。
夜缃缌眼中一片冷意,悄无声息的从床上下来,目光晦暗的走到牢门边。
哐啷一声,牢门被人打开,她抄起荒废一年,动作却还是精确无误的空手道,扬手便作势给开门的人来个猛烈一击。
只不过,这招式一出,还未碰到那人,手便被握着。
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来,那淡漠了几日的眼眶霎时便溢满了泪珠。
似乎是感觉到这手的主人在无声的落泪,来人将她拉着,揽入怀中,抚着她的丝,轻声道:“夜儿,我相信你。”
多日不见,她与宫洛湮的第一句话,不是“好久不见”,不是“我想你”,更不是“你怎么样”,而是一句对她来说,用无数金银财宝都换不来的“我相信你”。
宫洛湮的这一句话仿佛是黑夜里簇然耀起的璀璨日光,温暖了在这个时候浑身冰冷的她。
她小手紧紧环抱着他,从一开始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咽不已到后来开始忍不住啜泣出声。
宫洛湮摸着怀中人儿的后背,较之从前,她瘦的太多太多了。
不过是几日未见,她却早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先前熟睡的星月两人早已醒了过来,两人坐在床上默默无言,听着主子的哭声,感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着,疼得快要死掉。
她们知道主子心里难过,可她不愿意哭出来释放自己,她们只能不断的逗着她,不让她去想这些东西。
不过是两日,她吃不好睡不好,她们不是不知道。
可她们没办法啊……
娘娘的心,早已被皇上他们伤透了……
夜缃缌很坚强不错,可她到底还是个双十不到的小丫头,如今见到有个愿意相信自己的人,压抑的情绪终于再也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
宫洛湮听着她的哭声,眼中冷意更甚,他捧起她的小脸,在昏暗的夜里轻轻吻去她的泪水。
夜缃缌被他的举动吓得忘了继续哭下去,只是时不时的会哼唧两声,可爱又可怜。
胸前濡湿的一大片在冬日里更能里他感觉到冰冷,习武之人眼力向来极好,他清楚的看见她红肿的双眼,通红的鼻头,还有那毫无血色的唇瓣。
这还是当初他见到的那个张扬恣意的小丫头么?这样憔悴……快要连他都认不出来了。
宫洛湮再次将她拉进怀里,用身上的大氅将两人包裹起来,脑袋放在她颈边轻蹭。
那一夜,宫洛湮这样对她说:“不要怕,风朝的那个公主很快就会消失了,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他说:“以后想哭的时候不要忍住,你有哭的权利。”
他说:“转身,你会看到有一个怀抱随时等待着你,你大可投进这个怀抱,它永远只对你敞开,毫无顾忌的只为你。”
……
他说了很多很多,让夜缃缌的心一点一点转寒回暖,她说:“洛湮,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只有你才会不顾一切的相信我……”
宫洛湮听到她这样说,眉眼愈冷峻下来:“我本以为夜皇会是个好男人,可现如今看来,他也不过尔尔。这个男人不适合你。”
夜喵喵笑笑:“他是皇帝啊……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会因为情爱而有所偏心呢,他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宫廷生活太过凶险。倘若哪一日累了,告诉洛湮,洛湮带你去一个最适合你的地方。”
他的情意这样明显这样温心,而她,却做不出任何的回应。
“洛湮,对不起,我从来就不懂情,更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思,现在我知道了,可心里已经住进了他了……”
宫洛湮没有生气,只是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暖和煦。
他像个大人一样抚摸着她柔顺的丝,淡淡笑着,如不染尘埃,空灵如洗的谪仙。
“傻瓜,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回应,你可以快乐开心便是我最大的喜悦。我要的就这么些,你也不愿意给我么?”
夜缃缌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就是想回给他一个笑容都难上加难。
有这样一个男人爱着她,她何德何能?他对她这样好,她却无以为报。
泪水磅礴而出,她抬手擦着眼泪,一边擦着一边呜咽着说:“洛湮,对不起……对不起……”
宫洛湮再也没办法微笑,只能叹气,遂转移话题。
“漠阁主要的势力被我手下的人还有四邪清理的差不多了,本来他们也要来见你的,给我制止了。西雾与北罗前辈正在赶往南疆的路上,只要找到毒王就可以解去你身上的傀儡蛊。”
夜缃缌瞪大双眼,含泪问他:“你怎么知道……”
“漠阁被我们破坏的差不多了,主要势力还握在手上,要套出话来并不难。”
他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天知道在他听到她入狱的时候有多焦急。
宫无双给他的势力第一次启动。
南玥向来无孔不入,要打探一件事,即使再难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一下子便查出是漠阁在捣的鬼。
东流是个少话的人,可不代表他不是个行动派,当下便带着一群人将皇城里的漠阁势力清理的一干二净,因为漠阁是属于风晓晓麾下,故此主要势力几乎都在皇城。
套那些死鸭子的话也难为了他们,个个嘴硬得不行!
第十七章 妹妹
好在四邪个个宝刀未老,用的全都是那些人从未听过见过的方法,只有生不如死,恨不得马上死!
也难怪他们在二十年前可以嚣张成天下无敌的模样了。舒殢殩獍
只不过东流大爷对于漠阁很不爽,本想一同先来看望夜缃缌再赶去风月将漠阁其他的势力解决了,但被宫洛湮说动,当下便先行赶去风月,将风月的两大势力漠阁的残留与云阁解决。
在得知夜缃缌被种下傀儡蛊之后,北罗与西雾更是马不停蹄的向着南疆赶去。
虽说四邪没来,只有宫洛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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