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那个叫叶风的书呆子暂时还没有这个资格,他只能在一边干瞪眼,品味着我强加给他的莫须有的干醋。
丁素月道:“沈先生,那么过了一些时rì,你夫人发现你又不见了,岂不是更要着恼?”
沈一钱道:“是啊,内子一气之下,便暗地里下了狠着。她居然出重金雇佣百雀门的人来抓我。近两个月以来,有几次差一点被他们寻到踪迹。”
由于我当时的江湖知识极其肤浅,根本不清楚百雀门是甚么玩意,忍不住好奇道:“百雀门?这是个什么江湖帮会?捉鸟的还是养鸟的?”
济尘见我如此勤问好学,便回答道:“百雀门不属于武林正道,向来行事诡异,内部组织构成非常隐密,就连总舵的具体地点也无人知晓。传闻这个帮会是专门从事侦探与抓捕的活儿,所要的酬金极重,动辄上万两银子,因此很少有人请得起。江湖上传言,其掌门人是一位美丽女子,绰号“七彩飞凤”,属下有青隼、白鹤二使,他们不时现身江湖,武功据说颇高。沈檀越的夫人是怎样找到百雀门?此事甚是蹊跷。”
沈一钱道:“咳…咳…小老头于此事也颇为想不通,只有拼命躲藏了。”
正当我聚jīng会神,准备投入到关于百雀门的座谈研究中去,此时地窖里忽然飘进一缕很奇怪的声音,感觉时远时近,如带似缕,挥之不去,却清晰异常的缭绕在耳畔。
只听那声音道:“沈老头,你是跑不掉的…”
沉静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道:“沈老头,快把药方交出来,饶你不死…”
我有些莫名其妙,药方?甚么药方?沈一钱难道还jīng通医术?看不出来。
如果沈一钱知晓医术,自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早应当指导我们为他救治了。看来这个糟老头还有一些重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从沈一钱的现场表现来看,他满脸惊惧,似乎大祸临头的样子。以我看来,那声音多半是打伤他的青袍客所发出的,但这个老头不必如此紧张,毕竟我们藏身的地窖很隐蔽。就算青袍客武功再厉害,总不至于把丁姐姐家的伴梅庄统统的挖一遍,来个掘地三尺吧?
除非那青袍客是鬼魅,能够变得象烟气一样轻盈,无声无息的飘进来。一想到鬼魅,我又不禁害怕起来,于是我的身子又向济尘靠拢了一些,而且靠得很紧。
当时情况却出人意料,大抵是这样的:只见沈一钱眼光不自主的下移,落在怀中,挣扎着想要说些甚么,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呼气声,然后又剧烈咳嗽起来。哪知这阵“狂风暴雨”之后,他最终是一动不动了。
我连忙去摸他的鼻息,结果颇为糟糕,一切归于宁静,可怜的沈老头居然没气了。唉,又是一条人命。南无阿弥陀佛,这是啥世道?
那奇怪的声音沉寂了一阵子,当它再度响起之时,仿佛离得我们藏身之处更远了一些,这令我感觉安全了许多。
当时令我很惊异的是,从地面上传来的这种声音颇有穿透力,隔了这么墙壁和砖头竟然仍是清晰可闻,这到底是甚么玩意?
后来在江湖混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这是“传音入密”的功夫,必须依靠深厚的内功,方可施展。因此,彼时的我就算吼破了嗓门,估计顶多声音穿越一堵薄墙,然后就模糊不清了。
此刻的地窖里安静得如一滩死水,气氛很是沉闷,只有济尘嘴唇微动,似乎在默默的诵着佛经或是佛号之类的文字。
该死的江湖,我正身处其中,它却象道士的符咒一样难以揣测。
我现在把丁素月、济尘当作自己人,反正我的家已经没有了,未来是要找个靠山的,好歹我和丁姐姐曾是共患过难的,济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们以后一定会帮我。
叶风一直没有作声,其实他的出场过于突兀,与我们几个并不太熟悉;因此,他在这种场合也不便多说话。这个从昆仑山冒出的家伙,天知道他还有一些什么秘密?我只觉得目前处处都布满谜团。
当时我脑子里一片混沌,有如陈年浆糊,可谓自然而然,且是纯天然的。
※※※※※※
不记得想要抒发甚么感慨,我幽然地长叹了一声。不可否认,这声叹息悠远而绵长,不仅充满哀怨,而且很有感染力。
对于这个难得的机会,丁素月自然不会放过,她依然采取白眼的方式,非常不屑道:“你装什么蒜?冒充沧桑么?”
我道:“沧桑?沈先生人都死了,还沧桑个甚么?”
然后,我清了清嗓门,满脸严肃的道:“我这是感慨人生苦短!”
丁素月啐道:“你这样小的年纪,知道甚么人生苦短?哼哼…”
对于丁素月姐姐居然这样主动,不遗余力地来找茬,我倍感欣喜,甚至受宠若惊。至少我的所作所为,能把她对叶风这个酸书生的注意力转移过来,也算一种成就罢。
更令我开心的是,这个酸书生晾在一边,想要插足,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道:“丁姐姐,你没听说过佛家所言的‘火宅’么?人生就好比住在着火的屋子里,随时可能会完蛋,这难道还不叫做‘苦短’么?”
丁素月道:“你这个臭小子,不要天天在这里搬弄佛家言语,你若是有本事的,干脆做和尚去!”
我道:“好啊,我去做和尚,那你做尼姑不?”
丁素月奇道:“你做你的和尚,关我甚事?我为甚么要做尼姑?”
我道:“当然关你的事。我去做了和尚,你再做了尼姑,岂不就是一家人了?”
这时丁素月才反应过来,知道被我油嘴滑舌,讨了言语上的便宜。她两颊飞红,美目直视着我,看那架式又想要狠狠打我。
我不禁有点慌张,顾不得许多颜面,直接蹿到济尘大量的身后,伏地躲藏起来。
丁素月姐姐见我躲藏得狼狈,忍不住咯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听到笑声,就知道她暂时不会揍我了,于是我从济尘的背后冒出半个脑袋,傻呵呵的向她吐了吐舌头,算是表示和解之意。
济尘还真拿我们这两个顽劣的小家伙没办法,只好对刚才的事情假装不闻。
我心想:“济尘大师是出家人,一心向佛,对俗世间的儿女琐事从不关心,因此就‘无为而不为’罢。无为?好象这是老子的东西,佛家也讲究这个么?算了,反正我也搞不清楚,不如不想,落得清静,阿弥陀佛,哈哈…”我想到此处,还真的快乐起来了。
济尘忽然道:“看看沈檀越怀里有什么药方?”
这句话令我恍然醒悟,自己光顾着吵架和争风吃醋,怎么如此重要的细节却忽视了?
刚才那个声音让沈一钱交出药方,饶他不死。可惜这老头心理素质不够坚强,再加上浑身的伤病,便立刻眼一闭、腿一蹬,义无反顾地投靠兵多将广的阎王爷去了。
不过从沈一钱死前的动作,也就是目光投视的方向来判断,那药方很可能就揣在他的怀里。
于是,我自告奋勇的站出来,便大大方方的去沈一钱的怀里掏摸。
事情的进展异常顺利,我毫不费力的找到一块土黄sè的方布,然后当众展示开来,果然上面写着一剂药方!
幸好当时的我虽然顽劣,总算还灌了几年圣贤书,肚子里多少有些淡淡的墨水,黄布上的文字都还算认识。
只见那药方是:“麻黄(三钱)、人参、桂心、白术(各二钱)、芍药、甘草、防巳、黄芩、芎穷、当归(各一钱)。”
接着,我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我在脑海里努力思索这些草药具体长甚么样子,却只能想到模糊的枝叶。那种感觉很是郁闷,我恨不得自己的爸爸就是个开药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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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佳酿】………
江湖之事,远超我之想像!更为困惑的是,先前的一大串问题还没搞清楚,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难题。
看来沈一钱这个老头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说,平地里又冒出个药方,也不知其功用。当然要彻底弄个水落石出,还真是麻烦。
丁素月姐姐肯定不懂医术,光看她满脸迷惘、不知所以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了。
叶风这个臭书生的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油灯的映照下,他的目光仿佛有些呆滞,瞅起来傻兮兮的。
而济尘大师则处在思考问题的状态,现在只能依靠他老人家的智慧了。
寻找答案的过程是漫长的,真相自然没有这么快揭晓。
于是我想也没想,就将药方交给了济尘大师保管。因为我的智慧是如此的孱弱,这种伤脑筋的事情,反正是没有甚么好处,不如由高人承担。
沉默是时间的杀手,我们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明显感觉到饥饿,肚皮忽然“咕咕”的响了起来,如同夏夜的蛙声一样绵延不断。
辛稼轩的《西江月》词云:“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现在“蛙声”是有了,只是大米饭的踪影还很渺茫。
丁素月姐姐真不愧是一个聪明人,立刻觉察到了我的饥饿。她道:“耽搁这许久,大家想必饿了。我家庄子地方颇大,估莫着那青袍客也去了别处,我这就悄悄地上去,找寻一些食物来充饥。”
我巴不得丁素月姐姐说出这句话,打心眼里感激。我立即象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称是,对她的提议表现出高度的拥护。
济尘向丁素月道:“我随你一同前去。”有这样一位武学高手陪同,丁素月姐姐自然不会拒绝,就算找不到食物而遇到麻烦,至少人身安全是完全的有保障了。
济尘和丁素月一起走开后,地窖里又是我和叶风两个人了。反正我现下是无聊之极,于是想探知他与我是否有甚么共同爱好。
我道:“叶兄,小弟姓胡,你都已知道了,我们也不用见外。你平时都玩些甚么?”
我原以为这问题很好回答,谁知叶风竟愣了半晌,结结巴巴道:“玩、玩甚么?”
我道:“你没有空闲玩耍?难道天天砍柴挑水是么?”
叶风道:“那也不是,我平时除了练功,就是看书写字、弹琴下棋。真的没甚么可玩的。”
我道:“哦,那你在昆仑山练的是什么功夫?”
叶风的脸sè变得很不好看,我估计他是对我颇为不满,却假装不见。
叶风道:“我们昆仑派地处西域昆仑山麓,素以快剑和铁琴著称,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言下之意,未曾料到今rì遇见我这个不识货的小家伙,竟然在言谈中象是从未听说过。
我虽见叶风的表情有异,却也懒得理会。我哪里有空猜测他的破烂心思?
我接着道:“叶兄,听你先前说来浙江找一个人,此事颇有难度。你师父怎么回事?居然交给你如此奇怪的差事?”
叶风的脸sè仿佛更不好看了,他竟选择沉默,居然没有回答我的这一句问话。
如此以来,我更加觉得这臭书生很不合气味。若从地理的角度来推断,他来自西北高山峻岭,从小到大,想必是西北风喝多了,喝得有点傻了,真是没意思。于是,我决定自娱自乐。
※※※※※※
我把背上的画筒卸下来放在旁边。我暗想:“莫非自己是饿昏了?这吃饭的家伙背了许久竟未发觉。”
然后,我从腰间掏出一个木制的弹弓,熟练地扣上石子,瞄准墙上的油灯便shè了过去。
可恨的是,我的这种有意炫耀本领的做法,并没有收到任何效果,那粒石子根本没有准头,击在墙壁上便弹了开去,却恰巧滚落在叶风的面前。
叶风似乎明白我的意图,只见他拾起石子,以右手轻轻的甩出,动作简练而优美,只听“哧”的一声,那盏油灯便应声熄灭。
以此看来,叶风确实有些功夫,我那时虽有些嫉妒,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手比我强太多。
我道:“叶兄武功高妙,小弟实在佩服。不过你还是把那盏油灯重新点亮吧,省得光线昏暗,万一惹丁姑娘生气就不好了。”
叶风听罢,报以淡淡一笑,他找了火媒,迅速而利落地点亮了那盏油灯。
待油灯点亮之后,我仍旧心有不甘,怎么想着心里都不舒服,凭什么这个酸书生能做的,我却不能呢?
于是,我又悄悄地摸出一粒小石子,用身体遮住叶风的视线,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
毫无疑问,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无论我如何发奋或努力,我的shè术取得突飞猛进几乎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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