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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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人间见白头-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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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因为无力动弹,曲舜只能躺在雪地上仰望著天空,那里堆积著浓重的云层,没有一丝阳光漏出来。炭火马看见他睁开眼睛後,就抬起了头,沈默的看向了远方,它的马鞍有些歪斜,上面缀著零星的碎雪。

曲舜试著蜷起冻僵的指头,努力试了很多次之後,终於将手握成了拳,再舒展开,指节间硬邦邦的发出脆响。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他费力的拉住炭火马垂下的缰绳,被它拖著才慢慢坐了起来。

有人沙哑的叫了起来:“曲将军,是曲将军麽?”

曲舜还没来得及转过头,来人已从身後窜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肩膀:“是曲将军!”他昂头大喊,“快过来,找到曲将军了。”

曲舜认出这是骑兵营的一名姓武的校尉,他扯动冻僵的面颊,勉强动了动唇:“大夥……都……没事……?”

武校尉原本欣喜的面容僵了一下:“不好说,兄弟们还在四处寻找。曲将军,这一场风雪太大,很多人都……被雪埋了,可能……”他扶著曲舜站了起来,“如果不是将军这匹神骏在雪原上格外显眼,属下也不会这麽快就找到。”

正说著,陆陆续续又赶过来几十人,都是後军重骑的郎将校尉们,脸颊胡须上全都结了冰霜,精神也不大好。

“启禀曲将军,重骑三万人大都无碍,只是不少士卒冻伤手足,现在正加紧寻找先锋营和中军被积雪掩埋失踪的将士。”

“已找到多少人?”

那校尉略一迟疑:“受伤轻微的约有两万人,其余……还在寻找。”

曲舜只觉得耳中嗡的一声轰鸣起来,这样算来几乎有近三万人马失散,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损失,他用力的搓了搓面颊,低声道:“加紧寻找,再有,陆参将找到了没有?”

“陆参将冻伤了腿,暂时无法走动,”校尉遥遥指了指身後,“在那边休息。”

曲舜拉起炭火马的缰绳:“带我过去,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陆梓坐在一块毡毛垫子上,靠著身後的替他挡风的战马,脸色冻得青紫,嘴唇微微有些哆嗦:“曲将军,这场风雪可太要命了。”

曲舜摸了摸他的手背,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陆参将,我们被这场风雪耽搁多久了,是一天,还是两天?”

陆梓颓然的摇头:“谁能知道日期,起白毛风的时候只有後军的几支重骑因为拖曳的远,又有丘陵遮挡才幸免於难,但他们迂回找寻大军时不知又耽搁了多久。”他费力的伸出手,在周围指了指,“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日期,是我们根本不知道所处的位置。”

曲舜顺著他所指的望去,四周却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地形,茫茫的原野被积雪覆盖,无论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片的白,视野之内甚至连棵枯树也没有。

“还有,士卒们经过这场变故,大都又冷又饿,我们随行没有辎重,只有前些天从哲尔古劫来的一批牛羊。”陆梓叹了口气,“之前为了方便携带都宰杀了,现在全都冻得与石头无异,眼下除了雪还是雪,找不到干草木柴,也无法生火,这样下去……”

他刚说到这里,就见武校尉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向曲舜道:“曲将军,我们找到了先锋轻骑的踪迹,幸好雪掩埋的不深,战马大都无碍。”

曲舜急道:“人呢?”

“人也找到不少,不过冻伤得不轻。”

“好,传令下去,为防失散,将所有士卒都到聚集到十里内。”

“是!”

陆梓眼神亮了亮:“曲将军,马大都找回来了就好,我们不妨……”

曲舜看他重新有了精神,似乎想到了什麽好点子,忙问:“不妨如何?”

陆梓咽了口唾沫,十分兴奋地说道:“我记得这次出征大军中有一万精骑,是烽火营中点派的,他们每人都有两匹精壮的战马。我们不妨从中拉出一千匹宰杀了,把鲜热的马血分给士卒们,既暖和身子又可以果腹。”

他见曲舜听著听著,眼睛越瞪越大,最後几乎是怒目而视了,忙收住话头,问道:“曲将军,有什麽不妥吗?”

曲舜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怒道:“你是让我下令去屠杀我们自己的战马?”

陆梓也板起脸来:“末将知道曲将军仁慈,但现在士卒的温饱才是关键,何必吝惜区区数千马匹。”

曲舜气得变了脸色,几乎要挥拳相向,却终究因为身体虚弱忍住了,他拄著剑勉强撑住身体,沈声道:“陆参将是世家出生,一入伍便有军衔,可曾喂养过战马,打扫过马圈没有?”

“你这是什麽意思?”

“我们大炎的军队以前马匹稀缺,只能用步卒去抵御强虏重骑的日子想必陆参将没领略过。这些马都是从小驹子起就由士卒们亲手喂大的,”曲舜指著雪原上一群群的战马,突然喝道,“你根本就不会明白,一名军人对战马的感情!”

陆梓第一次看见他怒吼的样子,有些惊吓的往後缩了缩。

曲舜的体力也消耗到了极限,他靠在炭火马身上,缓缓摇了摇头:“陆参将要取马血给士卒们暖和身体,填饱肚子,这原是对的。但是陆参将,”他低声道,“再没有什麽,比屠杀战马更能消耗士气的了。”

陆梓看著他眼里泛出的血丝,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再反驳:“依曲将军所说,现在该如何?”

曲舜低头沈思了一会:“马不能杀,但是马鞍可以取一些,劈成碎柴,升几堆火,把那些冻肉烧熟给大夥吃。”

军令传下去後,曲舜缓缓拖起疲惫的身躯,牵著自己的马,离陆梓远了些。四周三三两两都是士卒,面色都被冻得泛著青灰,丝毫没有刚出城时的锐气。身侧的炭火马也垂下头去,不停拨弄著脚下的积雪,想要啃食下面掩埋的草根。

原野四周压抑著沈闷的气息,几乎让曲舜喘不过气,他想到出征的使命,心里就一阵钝痛,几乎要落下泪来。

炭火马的右侧缚著他的盾,盾心的铜片在雪光的返照下模糊地映出他的面容,鬓发蓬乱,脸色苍白,这样的将军又怎麽能鼓舞士气,怎麽能带兵杀敌。他抽出腰间的佩剑,狠狠的击打在铜盾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之声。

他记得几年前,将军曾经在三军前以剑击盾,放声高歌,那是炎军百年来传唱的战歌。他一面想一面击著盾,低声唱了起来:“持剑登高西北望与子征战路茫茫家国万里山河壮岂容胡虏肆猖狂男儿生当赴沙场何惧尸骨埋异乡十万八千好儿郎开我疆土守四方”

当他唱到第二句时,身後便有人开始轻声应和,到後来,附近的士卒们全都聚拢到了他身侧,一句接著一句的唱了出来。也许因为士卒的面颊都被冻僵了的缘故,很多吐字都十分含混,混在风里听著更是模糊,但是歌声中的雄壮丝毫没有因此消弭。曲舜却觉得胸口的血像是烧滚了,把刚才的迷茫失落都冲散开去。

不多时,武校尉用铁盔乘了一盏烧热的雪水和一条半生的羊肉递了过来,轻声道:“曲将军,可以匀出来的马鞍都被烧得差不多了,今天夜里恐怕没有可以烧的柴火了。”

“那倒不妨事,这里的位置我们还不清楚,说不准有北凉驻兵,要是夜里点起火来那就太明显了。等到天一擦黑,你们就把所有的火堆熄灭,整理行装,准备开拔。”

武校尉吃了一惊:“今夜开拔?”

曲舜重重点头:“已经耽误不少时日了,哈丹库仑还是要去的。”

“可是,将军,”武校尉狐疑的看著他,“我们现在连方向都分不清,怎麽找得到哈丹库仑,更何况是夜里?”

曲舜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只要一直向北走,就能看到北凉人世世代代栖居的赫剌山,赫剌山的东边就是哈丹库仑。”他喝了口铁盔里的水,轻声笑了笑,“至於方向,说不定到了夜里反而容易分辨些。”

又是毫无JQ的一段…………TAT虽然是一整章挑这个题材写真是……木办法……实在不想写“他们去打仗了,他们打赢了”这种段子,抹泪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这是一个明朗如曦的星夜,不同於白天的阴霾,星光如同水银洒在茫茫的北凉原上。那个夜晚,有年老的牧人在帐篷里隐约听见战马嘶鸣,他掀开帘门偷偷向外望了一眼,却什麽也没看见。在他打算缩回头的时候,远处微微起伏的雪白山丘上恍惚有什麽影子一闪而过,那是拔剑一挥,而剑尖所指的方向,正是北凉的王地。

灵州城。

巍峨的城墙在经历北凉军队连续几日的攻城之後,充斥著血腥与浓重的硝烟,城墙上几处被撞开的坍塌像是裂开了一道道狞笑的口子,四处散著被烧焦的木料和废弃的箭矢。

轰隆隆的战鼓声渐渐远去,烧灼的夕阳映在城外的雪地上,像是铺了一层血。苏漓笼著手站在城墙根的阴影里,冷得不停地跺脚。受伤的士卒一个个从城墙上被抬了下来,抬往城中临时搭起的青色毡棚。因为药物供给不足,很多士卒的伤势都严重恶化,为了防止伤口溃烂,军医们不得不用烧红的铁片炙烤伤处,毡棚里不时传来惨痛的叫声,无论谁走过那里脸色都会十分难看。

苏漓收回目光再向城墙上看时,终於看见了百里霂的身影,他看起来有些疲倦,眼睛下面一大片浓重的阴影,脚步也十分沈重。

“将军,”苏漓迎上去,略压低了声音,“你今天的药还没喝。”

百里霂微微蹙起眉:“我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那些药不如留著送去给其他将士。”

“可是……”苏漓一急,扯住了他的袖子。

“将军──”一名小卒飞快的跑了过来,高声道,“北凉人正在後退,似乎要撤兵。”

“什麽?”百里霂先是一惊,而後又隐约露出些喜色,“莫非是……”

他没有再猜测下去,大踏步的向了望的角楼上走去,其他几名将士也都忙快步跟了上去。登高望时,只见那支举著北凉王旗的大军果然在向北後撤,扬起一片灰蒙蒙的尘土,左右骑兵混到了一处,乱嗡嗡的,似乎十分紧急。

百里霂连拍了栏杆几下,神情很是激动:“定是曲舜带兵破了哈丹库仑,所以北凉大军著急回援。”他转头道,“立刻纠集兵马,本将亲率两万人追击,与曲将军夹击合围!”

昭武校尉李廷紧皱眉头道:“将军,曲将军他们遭遇风雪失去音讯已有数日,真的能在这两日之间大破哈丹库仑麽?会不会是北凉人假装退兵,诱我们出城对战。”

百里霂慢慢冷静下来,看向他:“也有这个可能,但是,”他又敲了敲木栏,“如果我们现在不出击,就失去了最好的战机,人生如棋,不如今天就来赌这一战。”

“将军,”白凡低头看了看城中开始集结的三军,面带忧色,“预借函州的军备还有三日才到,我们就凭眼下的装备去追击北凉人麽?”

百里霂沈默了,良久才低声叹了口气:“这场战局,我们输了太多……”他阴翳的看著城下,忽的喝道:“两万人马,备齐了没有!”

宋安第一个答道:“已经备齐,悉听大将军差遣!”

他身後立刻响起如雷般的万人应和:“悉听大将军差遣!”

“好!”百里霂拿过亲兵手上的重盔,沿著木质台阶向下走去。

另一名亲兵早已将逐日牵了过来,恭敬地递上手中的缰绳,百里霂正要接过,忽然从街道那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这条军道没有紧急军情是不得跑马的,而这马蹄声竟由东而来。

策马而来的是东门的守卫,他来不及下马就气喘吁吁的连连喊道:“军备供给到了,到──了──”

白凡一听,立刻兴冲冲的从几十阶高的扶手上跃下,一把拉住了那名守卫:“真的吗?函州的军备这麽快就到了?”

守卫几乎被他拽下马来,慌张的摆手:“不,不是函州,是都城……”

“都城?”百里霂在这连日苦战中头一次露出喜形於色的样子,顾不得传令,亲自翻身上马向东门疾奔。

远远的就看见黑压压的一批辎重车正缓缓而来,最前方是一辆华贵马车,车帘已高高卷起,车里的人扶著车框探出半个身子,也正看著他。

百里霂看清来人面容之後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岳宁?”

他跑到近前,偏腿下马,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麽来了?”

岳宁跳下车,对著他倒像是手足无措的样子,突兀的问道:“我是不是来晚了?”不待百里霂答话,他就冲他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他的腰,低声道,“我生怕来晚了,怕你,怕你被蛮子……”

百里霂听他话语里还有些紧张的颤抖,脸上露出安抚的笑容:“不晚,你先告诉我,怎麽会由你押运辎重?”一面说一面不著痕迹的退开了些。

岳宁也收回了手臂,咬著下唇道:“我听说泸晏王买通了不少人,私自扣下了军备,皇上年幼,几次下令都被压了下去。所以特意进宫请旨,担任押运一职。”

百里霂有些惊讶的看著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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