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您把这样珍贵的资料借给我们。”哲夫客气地寒喧。
“对您有帮助吗?”
“是的,拜读以后深感兴趣。”
“里面有些您关心的事情吧?”相良说。
看来他已从邻居小笠原警部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
“真是相当奇怪的事啊!”
“当然。迄今为止,这个谜还设有解开。姑且用札记的形式把它保存下来了。”“在内容上还有些疑点,可以再向您请教一下吗?”“请吧!”哲夫翻开原稿。
“您在写那后来消失的中国人时,有这样一段话:“在坤宁官附近,我看见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人沿石阶走进去,肥大的中国长衫下摆随风飘动着。正是他。我边想边加快脚步。”“相良先生,当时您对那个中国人的其他特点,例如脸部看清楚了吗?”“没有。只看了背影。”“那您确实搞清他是头一天的中国人吗?”“总而言之,当时的距离确实相当远哪!所以,只能说出个大概。
“那个中国青年戴帽子了吗?“
“他戴了一顶贝雷式中国帽。这在札记里漏掉了。”哲夫点头。
“还有,我对中国服装不太了解。您说的长衫,是套头穿的吗?”“不。长衫侧襟是用布带缝制的扣子扣起来的。”“这种长衫穿起来很麻烦吗?”“不,非常方便。这也是中国服装的一个优点。或穿、或脱,五、六秒钟足够了。这种男子穿的长衫相当肥大呀!”相良回答。
麻也子明白:哲夫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考后,才提出这些问题。
“还有个问题。一九三九年前后,能自由地从北京往国内带回物品吗?”“您是指海关的限制吗?”“对。”“在大连或占领区的港口,对日本的老百姓是完全开放的。只有外国船只进港时,才通过海关。”“这么说,从北京回来的日本老百姓,任何东西都可以很方便地带回啦。”“正是这样。”朴实的相良对于哲夫这样直言不讳地跳跃式提问一一做了回答。
他那亲切的态度极好地表现出一个退休教师的涵养。
“最后提一个问题。相良先生,您在这个札记中还写道:“我是受过大正年代民主教育的理性主义者,不承认有用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看了您这段话,感觉您似乎暗示有人在说谎。您当时认为栗林少佐是说谎的人吗?“”不,在当事者中间,他是最可信赖的!“”明白了!自您提了许多古怪问题,实在抱歉。“”不,“相良说,”从这些提问里,看来您已经有了结论。现在,您能解开这个谜吗?“”嗯,“哲夫含糊其词了。”即使怀疑哪个人,也毕竟是三十二年前的事情。有些人早已经去世!况且,又事关个人名誉。“哲夫说完,目不转睛地望着相良。二人目光相遇。
“我深有同感。把这件事用”不可思议的事“的题目记录下来,目前仍是万全之策。”相良平静地说。
哲夫和麻也子归途中走进二日市的茶食店。
“您搞清楚了吗?”麻也子对哲夫说。
“是的。”
“我如今还没从逻辑推理上把全部事实搞清。但我怀疑,难道爸爸真的干了坏事吗?”麻也子方才在一旁听哲夫和相良交谈时,就产生了这种想法。
“或许。。。”
“可以告诉我吗?”麻也子说。
“在我看来,”哲夫说,“您父亲说的他对中国有罪,就是指此事。恕我直言,请别生气。”“生气。。。我只想知道真情。”麻也子一边用匙搅着咖啡一边说。
“我想:这个事件可以认为是您父亲和当时的二等兵横田的合谋犯罪。”尽管麻也子精神上有所准备,但听到了“犯罪”这样字眼,还是不由地停下了正搅动咖啡的手。
“出事时,坤宁宫里除了相良先生外,只有您父亲、二等兵横田以及栗林少佐三人。其实,从一开始,中国人根本就没在现场。请您再仔细看一下相良先生画的展室略图。”“自始至终在场的人是上等兵宇佐美、二等兵横田和栗林少佐。”“您父亲和二等兵横田,策划盗窃价值连城的唐三彩。从军阶上看,应该说您父亲是主犯,二等兵横田是从犯。在盛店室,由于有个中国人每天都去参观,就引起他们二人的注意。于是,二人想出了盗走展品、嫁祸到实际不存在的中国人身上的计谋。”“这个办法需耍有目击者。那天偶然到来的相良先生,理所当然地被选为旁证人了。”“可以设想当天情况是这样的:您父亲在军装的外面套上中国长衫,戴了中国帽,站在坤宁宫的台阶下等候从日本来的参观者。看到远处走来和良先生时,您父亲跨上台阶,匆忙奔入盛唐室。在入门处,为了给相良先生确实能够留下鲜明印象,又有意停下来向二等兵横田寒喧,然后才进入盛唐室。”“帽子盖住了当兵的光头,肥大的长衫遮掩着军装。”“我想,在这之前唐三彩已被盗走。也就是说,玻璃橱柜的门已经打开,唐三彩被转移啦!您父亲进入盛唐室后,立刻摘下帽子、脱去长衫,躲到角落去。”“然后,相良先生才发现了唐三彩的玻璃橱柜门开着,这正是预先布置好的场面。”“把有关人的名字放入相良先生札记中就完全明白啦:“二等兵横田蹬起眼睛,立刻跑入盛唐室,我也跟了进去。”“是那家伙。”二等兵横田嘴里嘟哝着,又跑向出口。“什么事?”“在出口处站着一个佩带上等兵肩章的警卫兵宇佐美。
“展品被盗啦!刚才过去的那个中国人呢?”“从这儿到晚唐室去啦。”“快追!”“士兵们和我一起跑进晚唐室。。。 。。。”好啦!这里把二人如何巧妙作戏,如何把相良先生作为目击者加以利用,写得一清二楚。如果事情迸行到这里就结束的话,那就比较简单啦。不巧的是这场戏中意外地闯入一个碍眼的角色,就是栗林少佐!栗林少佐不是普通参观者,他是从出口进来的。他欣赏着杰出的晚唐山水画家李升的作品。站在那里足有二十分钟。上等兵宇佐美不知道这种情况,因为当少佐站在那里时,他还在石台阶下面等候可以利用的参观者的到来呢。二等兵横田也无法知道晚唐室里进来了栗林少佐。他站在盛唐室的指定位置,等待戏的开常后来,二人和相良先生一起跑到出口。本想喊一声“畜生,逃出去了!”就收场,却由于栗林少佐的出现,而使预定安排完全打乱。最后,就形成这种结局: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中国人消失了。“”可以想象:以后就托付老百姓把唐三彩送回国内啦!“麻也子尽管痛苦地感到父亲犯罪如同自己犯罪一样,但仍然认真地听着。
“不过,您父亲后来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哲夫看到麻也子难过的脸色后,安慰她说。
“在相良的札记中,还有一个重要情况。瞧”哲夫用手指着札记某处。
“这里是相良对在故宫博物院见到的中国青年的描写。”身材修长、鼻梁稍高、面色白皙的青年,眉毛一端有个小疣。“啊!”麻也子叫了一声。
“想到这个人了吧?”
“这不是前些天见到的那位台北故宫博物院的王子孟吗?”“是的。”“难道。。。 。。。”麻也子说。
与三十二年前发生的事件有关的中国青年,现在也出现了。
“我开始也以为未免有些过于凑巧。但细想一下觉得并非偶然。王子孟股长的父亲,曾任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院长。这是我前些日子听他本人讲的。院长的儿子,现在管理从北京转移到台北的文物,这也是合乎情理的!”“奇怪的是王股长为什么到您家查看门牌呢?还有,咱们离开台北时,他说他知道您父亲的名字。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也是个谜。我想这些情况不久就可以水落石出。”“市村教授给我来信了,王股长三天后要来东京。”哲夫把一张明信片送到麻也子面前。
上面写着:
菅原哲夫先生:
王子孟股长拟于七月十四日前来敝宅。他在来信中希望见您一面。务请于当日晚七时前来会面。
草草不能尽言。
市村哲三
3
京都府和福冈县共管的理查德。布鲁特被杀事件和横田老人被杀事件侦缉总部的侦查方针,始终未变。
砂原勇造已确定为重要嫌疑犯。在现阶段,当局对他的作案动机及经过判断如下:砂原勇造持有唐三彩或此类高价艺术品,横田老人也了解这一事实(郭洪勋的情报、砂原麻也子的谈话、恐吓信);理查德。布鲁特企图强行收买(郭洪勋情报、麻也子谈话);在京都,布鲁特开枪威胁砂原勇造,砂原回击将对方击毙(现场调查、枪种判断);后来,为了单独侵吞全部利益,在太宰府枪杀横田老人(证实材料);砂原勇造为直接卖出唐三彩飞往香港。正值砂原产业公司财务陷入窘境,决定并入母公司(有关公司证实材料);在香港不能将唐三彩脱手,返回福冈,目前在逃。
福冈县警又抓到手一个新情报:
据密告称,杀害理查德。布鲁特的嫌疑犯是内田稔。
这个情报,是由与内田稔所属的羽黑组相敌对的志村组福冈基层组织成员泄露的。
一天深夜,内田稔去一叫小宝的家里哭诉。内田说:“我为组织去杀人,反而被斥为”蛮干“。我被开除了。他们还企图干掉我灭口,所以前来投奔志村组,请您把我推荐给头头吧。”内田没被接纳,后来他又对小宝说:我掌握了能使羽黑组垮台的把柄,抛出去准能捞一把。志村组收留我,决不会有什么损失。然而,他始终没能疏通关节,仍被拒之门外。
福冈县警根据这个情报,对内田稔加紧追查,情报在两侦缉总部之间迅速交流。
不久,横田老人被杀事件侦缉总部的小笠原警部,接到京都府警筱田警部补打来的直通电话。
“情况如何?您那里对砂原勇造的看法没变化吗?”“没有。”“那,对内田捻提供的情报怎样解释呢?”“作为参考情报还是有价值的,当然要加强侦查。”“我想陈述一下个人想法,还请警部指教。”“噢。”“我对布鲁特被杀,以砂原勇造为主要嫌疑犯的设想发生怀疑。”“嗯。”“若以砂原勇造为中心来对案件进行判断的话,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下午四点五十分,勇造进入五条坂艺术大厦,见到了布鲁特。谈话发生分歧,五点二十分,布鲁特使用伯莱塔28口径手枪对他进行威胁性射击。谈话又继续进行。十五分钟后,砂原勇造杀死布鲁特,反锁房门,溜出大厦。。。 。。。”“嗯。”“这里令人难以理解,为什么经过十五分钟后砂原勇造才开枪呢?”“您的看法如何?”“我想从完全不同的角度提出内田稔作案的假想。关于内田稔,只能以密告检举为据,所以不能定论。”“砂原麻也子在下午五点十分曾目睹一宽肩、戴墨镜的男子进入大厦。暂把此人看成是内田稔。谈话应该是在布鲁特、砂原勇造和能向他二人施加压力的内田捻之间进行的。”“砂原勇造拒绝出卖唐三彩。下午五点二十分,内田稔用伯莱塔手枪向勇造作威胁性射击。勇造逃出了大厦。他携带的装有九四式手枪的提包却丢在房间里。”“布鲁特和内田捻理所当然地争先查看提包中的东西。他们想,或许勇造携带有唐三彩的某些资料,例如保藏地点。里面是否真有这类东西且当别论,竟发现一支九四式手枪。”“检查提包的时间,用去十五分钟。”“内田稔乘布鲁特不备,可能戴着手套,拿出九四式手枪,将他击毙。”“为什么?有根据吗?”“如果布鲁特死去,唐三彩就能够由羽黑组单方面夺龋在这笔高达亿万日元的交易上,布鲁特被甩掉了。当然,这不过是内田稔的个人想法。帮派头头也斥责这次轻率行动为“失策。”“从砂原勇造的世田谷住宅被袭击,完全可以推断是羽黑组设法直接夺取唐三彩。”“内田稔为推迟现场发现时间,才反锁房门逃出大厦。”“勇造为什么不向当局报告呢?”“他从布鲁特或羽黑组那里受到强大压力,却没成为警察的追究目标。从恐吓信里也能看出来。信中威胁说,二十日午后二时,在东京铁塔下,把以前向你通告过的东西交给头戴红色无檐呢帽的人,否则,将把你作为杀害布鲁特的罪犯报告给警察署。”“这时,勇造已被逼得走投无路;就急于处理唐三彩。”“处理?”“可以试着去香港直接交易。他飞往香港也正为此事。”“果真如此,横田老头儿也是内田稔杀害的吧?他也是九四式手枪杀害的呀!九四式手枪应该在内田稔手里。”“是的。”“内田稔为什么要杀害横田老头儿呢?”“他认为:知道唐三彩保存地点的不只是砂原勇造,或许还有横田老头儿吧?内田稔完全能干出逼迫横田说出保存地点这种事。假如被拒绝呢?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