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也子还在闭着眼,她在思考各种各样事情。由于疲劳,思维有些迟钝。
出于骨肉之情,如今她只祈求父亲在这一事件中没有关连。
麻也子不知何时睡着了。
“哎!”
哲夫的呼唤使她醒来。
“碰上了一点麻烦。据航空公司讲:台风可能在九州一带登陆。这样,在台北要耽搁五、六个小时。公司已经做出安排;持有入境许可证的人,可免除各种手续,获准去台北观光。如果想休息,可以去旅馆。您想干什么呢?”“嗯,我累了,去旅馆休息吧!”我打算去故宫博物院转一转。我的老师给我写了一封介绍信,去见一位朋友。即使只有二、三个小时,也是难得的机会啊!“您只管去吧!”“那我去联系啦!”哲夫起身向正在征询乘客意见的乘务员走去。
从机舱的窗目向下俯视,可以看到台湾绿、褐色的锦绣田野在遥远的下方移动着。
上午十时三十分,飞机在台北着陆。
台北机场比板付、香港机场简陋得多。乘大客车去候机室就不方便。
大客车在左右两侧的中部有出入口,也很别扭。
小笠原警部和筱围警部补在大客车中还是在候机室里都似乎有些沉闷。
大概他们在盼望早些回到日本吧!
他们没有携带物品入境,所以海关的检查也异常简单。
从机场登上汽车后,五分钟就抵达中泰宾馆。此时,已接近中午。中泰宾馆是一座十层的宏伟建筑。中国式的门廊装饰着热带植物,显得很豪华。
“您需要房间吗?”航空公司职员问麻也子。
“不必了。”麻也子摇头。再过三个小时就要起程,没有必要定房间。
观光团要在台北停留一天,所以被带到各个房间中去。大厅里只剩下麻也子等一些人在候机。
哲夫去帐房打电话。
麻也子想:刚才已经回绝哲夫的邀请,还随他同去博物院吗?她又有些踌躇。从方才哲夫的话里,麻也子觉察到:他去博物院,不只是参观、洽谈学术研究方面的事,还要会见博物院的一个友人。她觉着不便总是跟在他后面出头露面。
“联系上了!”哲夫从帐房出来说。
“嗯。”
“对方是博物院收藏艺术品的负责人,能讲一口漂亮的日语。他说时间不足,只好有重点地转一转!您一道去吗?”“您有公务在身,我就不打搅啦!”“那我自己去啦!这里和香港不同,能用日语直接交淡,方便多了。”从哲夫身上丝毫也看不出旅途劳累,他迈着轻快步伐走出旅馆。
听说国立博物院座落在出租汽车行驶二十分钟的郊外。
留下一个人很无聊,她随便走近大厅角落里的土产品橱柜前。这里的价格比香港便宜很多。
陈列橱里,宝石一类很少,但蝴蝶和植物标本却很丰富,引人注目。竹细工艺术品非常多,大概是劳动力便宜的缘故。
“砂原小姐!”
麻也子听到喊声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筱田警部补。
“旅馆的向导要带领我们去逛市区,您想去吗?”“。。。 。。。”麻也子有点儿犹豫,她不太想去,但拒绝也不好。她对在调查情况时,努力不使自己受到刺激的筱田警部补很感激。
这位筱田警部补也许是在京都工作常跟寺庙打交道的原因。所以脸上经常露出一种警察官罕见的温和气色。
“那,承蒙您好意。。。 。。。”麻也子说。
“时间不多,只能转两三个地方!”
筱田警部补在前面引导麻也子上了汽车。
载着麻也子和两个警察官的汽车,行驶在台北市区。这里比日本显得车辆稀少,窗外景致具有中国特色。
向导能讲一口地道的日语。
他们驱车前往孔子庙、植物园。
汽车到达龙山寺。一行人穿过华丽的庙门向里走去,周围情景十分引人注目。在庙堂前,有一个大祭坛,缕缕香烟四处飘散、参拜者手持二枚直径十厘米左右的圆木片向石板投下。落下的木片发出清脆的响声跳起散开。
参拜者上前仔细看过木片后,拾起重新投下。
“做什么呢?”麻也子问向导。
“这是占卜。”向导笑笑,“这种木片有正反两面。连续两次正面朝上,象征万事如意。比如问婚姻,连续两次出正面就好。反面朝上表示凶兆,连续三次都是反面朝上,就意味着”死亡“。”这是两个相同的圆形木片。正面是白色,反面是黑色。
“让我试一下。”麻也子说。
“小姐想占卜吗?”站在一旁的小笠原警部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是啊!”麻也子在京都曾经试过小鸟算卦,在她的脑海中至今还记得“不要让最亲近的人从身旁离开”的卦示。后来,麻也子遭遇不幸,父亲真的从身边离去了。
“请您先去买供品。对着神祈祷后再投本片。”向导微笑着指点一句。麻也子去门前的小卖店买回供品,也就是线香、蜡烛、烧纸之类的中国式供品。大约花了十日元。
“祝愿父亲平安无事。”麻也子心中默默祷告。
她把手中的圆木片向下投去。二枚圆形木片,都反面朝上。
“哎呀!”麻也子嘴里咕哝着。
小笠原警部和筱田警部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第二次投下的木片,在石板上弹了起来。
“啊!”麻也子轻声叫道。
二枚木片滚动后,又是反面朝上地停住了。
“砂原小姐,别投了吧!”筱田警部补说。
“好的。”
麻也子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从令人心烦的占卜结果一出现,她就产生了一种不祥之感。
麻也子想把木片递给向导。
这种木片由于长时间在人们的手中传来传去,表面被摩得光溜溜的。
在交接的瞬间,木片从麻也子和向导的手中滑落了。
顿时,麻也子心里感到一种冲击。四人目光都移向地下的木片:木片再次反面朝上。
三次反面朝上,意味着“死亡”。
返回旅馆途中,三人沉默无言。
“麻也子啊,麻也子!为什么要搞这种无聊的占卜呢?”她的内心无限懊悔。
两个警察官面对麻也子的满怀惆怅不知如何是好。出租汽车驶进旅馆门前回廊时,二人才放心了。航空公司职员正在那里等候。
“真怕各位耽误启程!由于台风的变化,决定提前出发!五分钟后客车就要到了。”职员急急地说。
“啊,我的同伴回来了吗?”麻也子问。她在打听去故宫博物院的哲夫。“菅原哲夫先生?我们打电话请他提前回来了。他在休息室呢!”麻也子急忙进入休息室。
“真替您担心!”哲夫从沙发里起身。
一位身材高大的绅士,也同时从沙发里起身。
“这位是砂原麻也子小姐,我的未婚妻。”哲夫向那人介绍说。
“哎?”麻也子不觉一怔。她觉得这人很面熟。
“这位是故宫博物院收藏股长王子孟先生,专程送我到这里。”“我是砂原麻也子!”麻也子低头致礼。
可是,一个疑闷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呢?”“那,拜托您向市村先生问候!一周后我还要去东京公出。”王股长用流利的日语说。
“哦,这份资料我一定转交。回去以后我正有事拜访市村教授。”哲夫拘谨地回答。
“请转告市村先生,他的大作《伊朗三彩》我已拜读,令人钦佩之至。”王子孟股长讲话时,麻也子发现了他的眉旁小疣。
“啊!”麻也子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位绅士!那位凝视东京东松原家门牌的男子。他也是在上野国立博物馆欣赏唐三彩的那位绅士。”“那。。。 。。。”麻也子脱口而出。
“客车来了!”恰在此时,航空公司的职员喊道。
“我,以前见过您。”麻也子很快地说。
“嗯?”王子孟股长诧异地看着麻也子。
“在上野博物馆东方馆唐三彩的陈列柜前,真的见过您。”航空公司的职员来到身旁,催促大家快些登车。
麻也子和王子孟股长并排走着。
小笠原警部和筱田警部补已经登上了小型客车。
“砂原。。。”王子孟股长白言白语地咕哝着。蓦地,他变得有些局促不安。
“您是砂原公司经理砂原勇造先生的小姐吧?”“我是他的女儿!”已经来到小型客车的入口。
时间已到,麻也子和王子孟股长只好分手。
“到日本见!”
王股长的喊声日荡在麻也子的耳畔。这声调不象是通常的寒暄。
车开动了。
2
过了三天,在侦查行动即将展开之际,随着国际班机在板付的降落,砂原勇造的行踪又消失了。
麻也子打算在福冈停留二、三天再和哲夫一道回东京。
哲夫也预定去东京向自己的恩师市村教授求教。市村教授在转到东京T大学之前,曾在西部大学任教。那时,他曾给过哲夫一些指导。他是研究伊朗三彩首屈一指的专家。
哲夫把学校里的事情办完后,就去拜访在和白的麻也子家。二人交谈到夜深时分。
他一心想安慰一下心情不安的麻也子。
哲夫对整个事件进行过种种推敲,很想通过谈话,搞清每个细节。
二人曾进行了这种交谈:
“您父亲在哪儿长大的?”
“爸爸是呼子的一个小渔主家的次子。可以说他是在海水里长大的。他经常向人炫耀自己的体格棒。”呼子是玄界滩岸边的小渔镇。
“的确,他身体棒极啦!他有一副膀大腰圆的结实身体。”“嗯,听说他中学毕业后应征入伍,直到战争结束,只不过是一名志愿军官候补生。离队时,才当上个少尉,管理后勤事务。正因如此,他才颇为得意地说:“我没开枪杀过人!”“那,在战争结束时就平安回国啦?”从锦州回来的,后来变化很惊人哪!看来爸爸倒有些远见,有股子事业心。他从伯父手里接过一艘三吨的渔船,自己装上热球式引擎,偷偷地出海打鱼啦!在粮食困难年代,他把捕到的鱼卖掉,攒下了钱,开办一所以鱼油为原料的肥皂工厂,最后发展成塑料工业。“是位了不起的实干家呀!”哲夫边随声附和边细心琢磨麻也子的话,他想从中找出有参考价值的材料。
今天,哲夫带来一份资料。
“几天前,小笠原警部向我透露了退职教师相良信雄一九三九年在北京亲身经历的一件怪事,也许它与目前事件有些瓜葛!”“我对那件事也百思不解,所以去拜访了相良先生。他是个耿直的人,他把那件事写成一篇札记保留下来了。这是原稿。。。您也看看吧!”麻也子开始阅读札记。题目是“不可思议的事”。
“引起我这段回忆的起因,发生在今年春天,应友人之邀去台北旅行的时候。我三十岁以前在大陆生活过。。。 。。。”麻也子一口气读下去。她很快被吸引住了,里面确实是些不可思议的事。
人的消失。。。 。。。
唐三彩。。。 。。。
然而,给麻也子带来更大冲击的是上等兵宇佐美的出现。宇佐美是父亲的旧姓。父亲复员后,因受到砂原家的赏识而入赘,从此改姓砂原。
宇佐美是唐三彩失踪事件中的重要当事人之一。读完后,麻也子的双颊泛起红晕。
“您怎么想的?”哲夫问。
“我吗?刚刚读过。。。 。。。”麻也子心慌意乱地口答。
“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盛唐室里,随着中国人的消失,唐三彩也失踪了。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我想;也许目前的布鲁特和横田老人被杀事件还是盛唐室里唐三彩失踪事件的继续吧?不过,这只是我的解释。”“这还是个谜吗?”“当然。如果不进一步把细节搞清,就不能揭开谜底。明天上午,我还要去相良先生家里拜访,有些不清楚的地方,当面问个明白。您想一道去吗?”“可以。”麻也子同意了。
麻也子闷闷不乐地陷入沉思。自己现在整天呆在家里,一个劲儿在父亲身上胡思乱想。有时联想到台北龙山寺的占卜,甚至疑心父亲已经自杀。
但,哲夫却大不一样,他为搞清事件正在劲头十足地、有条不紊地追究下去,不断地付诸行动。
这是一种顽强的、可信赖的精神。
“麻也子小姐,事到如今,警察仍然把您父亲当做犯人看待!昨天和小笠原警部见面时,从他口气里,我深切地感觉到这一点。不过,我们有自己的看法。我们只希望不停地追下去。即使暂时对我们不利。”“是啊!”麻也子点头。
翌日,哲夫和麻也子去福冈郊外的二日市拜访相良。
在一处带有整洁庭院的简朴住宅里,白发苍苍的相良和蔼可亲地接待二人。
“非常感谢您把这样珍贵的资料借给我们。”哲夫客气地寒喧。
“对您有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