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得费点周折才能找到汪平那小子,这全是我办事疏忽引来的麻烦,希望你不要介意……”
毒魄笑道:
“我有什么可介意的?本来天下事不如意者就十常八九,如果件件顺但,样样称心,那只得去做神仙了,南宫,银子岂有容易捞的?”
甫宫羽远眺周遭。
恨恨的道:
“说实在的,我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汪平有这一招,大家话已说妥,我甚至连前金都付了,临到节骨眼,他居然跟我玩起‘大小通吃’的把戏,真正土匪胚子,断不了那条恶根,一朝被我拿到,你看我怎么整治他!”
毒魄沉吟着道。
“南宫,以那姓汪的份量,不配保有那么珍贵的宝物,否则,即是自寻烦恼,这个浅显道理,我相信汪平也不会不明白……”
南官羽道:
“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偷鸡摸狗的混混,充其量积得几斤破铜烂铁,存两块碎玉残,凭他那副德性,也有资格拥有如此珍宝?他便有心拿去卖,人家还当是假的哩,再说,他去哪里寻找买主?”
毒魄道:
“我看,他或许早已寻到买主了。”
微微一怔。
南宫羽若有所悟:
“有道理,毒魄,你说得有道理,汪平收了我们的银子,私下又跟别人搭上线,然后等我们和廖老么一伙拼上的辰光,他趁乱盗走‘碧玉鸳鸯’,好再捞一票--”
毒魄颔首道:
“大概说是这么回事,在你收买他的时候,他已经朝这上面动脑筋了。”
南宫羽喃喃咒骂:
“这个狗娘养的……”
毒魄平静的道:
“用不着生气,汪平不可能有很充裕的时间逃亡,他必须确定在我们稳占上风的情形下才会动手,你知道,南官,我们与廖老么那边的交锋的过程极短,姓汪的又没有骑马,仅这片刻前后,他能跑得多远?”
南宫羽道:
“我也晓得他跑不了多远,毒魄,我有信心在这附近逮到他!”
两人来到一片稍有倾斜度的沙坡上,南宫羽正待信步走下,毒魄已忽然拉了他一把,同时轻轻往左侧方一指点,甫宫羽急忙望去,刚好看到一团黑影在缓缓分开--
黑影一分为二,一个向下倒,一个往后退!
眯起双眼。
南官羽低声道:
“这是什么玩意?”
毒魄道:
“说不定我们已找到姓汪吧了!”
南宫羽精神倏振,两臂挥展,人已一头大鸟般凌空三丈,但见他衣袍兜风,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正巧落在那个倒退的黑影之前。
黑影是个人,是个又粗又壮,满脸横肉的人。
倒下去的黑影,自然也是个人,是个面孔扁陷得有如烧饼的人。
南宫羽只要看上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果然是“好朋友”汪平。
汪平的模样不大好,明确的说,是大不好。
他一张烧饼似的脸孔有些变形的歪扭着,双目凸瞪,嘴巴翁合,有如涸辙之鱼,却是出气多、吸气少,胸口上紫汪汪的一滩血,整个人还在不停的抽搐……、
南宫羽不禁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汪平不错仍是个人,但已快要变成个死人了。
那位满脸横肉的仁兄,似乎并不含糊南宫羽的突然出现。
他杀气腾腾的盯着南宫羽,手上紧握的匕首尚在滴血。
咳一声,甫宫羽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这汪平,是你杀的?”
那人抿着嘴,用力点头,一双牛蛋眼里凶光更炽,模样像是还没杀过瘾。
南宫羽和颜悦色的道:
“你为什么要杀他?”
手上的匕首动了动。
那人火爆的回应:
“不关你的鸟事,再不滚开,连你一齐杀!”
这时,业已接近弥留状态的汪平,摹地全身挺起,嘶声号叫:
“另一个……跑……了……带着……带着‘碧玉鸳鸯’跑了……”
南宫羽还不及多问一句,汪平喉间已响起一阵“呼噜’声,跟着两眼上翻,四肢拳曲,就这么再也没有动静。
满脸横肉的那位重重一哼,对面前一条生命的终结,根本无动于衷。
南宫羽笑嘻嘻的道:
“你做到了,老伙计,你总算宰了他。”
对方夹兀逼近一步。
恶狠狠的道:
“你想怎么样?”
南宫羽摆摆左手,道:
“我不想怎么样,各位同汪平之间的事,和我无关,但另一样东西,却与我干系重大,朋友,那对‘碧玉鸳鸯’,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那人晃晃手中匕首。
粗声粗气的道:
“老子不知道!”
南官羽喟了一声。
慢腾腾的道:
“有关‘碧玉鸳鸯’的来龙去脉,你可能明白,也可能不明白,然而无论你明不明白,至少你该清楚这件宝物不应为你们所有,江湖上混,要混得有个道理,投机取巧,不是这种取法,朋友你愣待耍蛮使狠,恐怕解决不了问题!”
满脸横肉的这一位腔调生硬的道:
“多少年来,老子一直就是用老子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你要不信邪,可以试试!”
不等南宫羽有所表示,这人的背后,已传来毒魄冷淡的声音:
“用不着他试,我来试吧!”
那人猛然半转身躯,厉烈的叱喝:
“你是什么人?”
毒魄一伸手就来揪捉这人的前襟,他伸手的动作并不算快,以至这位仁兄还有时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脚步倏错下,匕首暴起,狠戳毒魄心窝。
匕首的来势比毒魄出手的速度要快得多。
只见寒光轻闪,已将接触目标,就在此刻,毒魄才伸到半途的左手淬然反抛,刚巧扣到对方执握匕首的腕脉上,毒魄石火般抬时回旋,就堪堪把那人的一条手臂扭到背后了。
横肉累累的面孔突然透紫,这人往下猛力蹲身,右脚倒穿,踢向毒魄下裆。
而毒魄早已防到这一招,仅轻轻松松的侧跨两尺,紧扣敌人脉门的左手骤往上掀,“咔嚓”一声脆响起处,竟活生生将对方的胳膊折断!
人的十指都连心肝,别说是手臂骨骼的崩折,任是这位仁兄如何勇健,臂骨初折,也不由痛得他狂号如位,整个身子半跪下去!
毒魄从对方手上取下匕首,却仍抓着那条软塌塌的手臂不放,一边目注甫宫羽,他要看看者友是否能借机问出点什么来。
叹一口气。
南宫羽朝那人连连摇头:
“你说说,老兄,你这又是何苦?给你讲过,耍蛮使狠解决不了问题,你却偏生叫我试试,你看看吧,不必我试,只我朋友一试,你可不就泄了气啦!”
这人混身痛得籁籁抖索,半跪在那里,硬是死不吭声,表现得相当够种。
南宫羽不慌不忙。
好整以暇的道:
“老兄,听我一句劝,现在可不是你装英雄扮好汉的辰光,如果你不肯同我们实心合作,我包你吃不完,兜着走!”
尽管呼吸粗浊,连头都抬不起来,这位仁兄仍然咬紧牙关,不声不响。
南宫羽朝毒魄微微点头,同时退后两步,像生怕溅了血在身上。
于是,毒魄紧握对方断臂的手指猛收,随即一抬一抖,而这一抬一抖之力,差点就把这人的五脏六腑全抖散了。
那一声嚎叫,直比杀猪也似!
毒魄并没有放开那人的断臂,看样子,他极有兴趣继续如法炮制。
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头的汗水,一下巴沾粘的涕涎,这位仁兄便瘫俯在沙地上,活脱一条奄奄待毙的狗!
甫宫羽嘿嘿一笑。
道:
“你要表硬气,我不反对,不过我得告诉你,乐子才只开始,你若自认撑得下去,我们也包准奉陪到底,时间长着,正有得搅合。”
说到这里,他向毒魄使了个眼色,始温言细语的接下去道:
“首先,请教你的万儿?”
那人俯在地下,没有回应。
毒魄扣紧断臂腕脉的五指又开始收缩。
不过,这一次他收得比较慢,慢到足令对方感觉得出另一波要命的痛苦又要降临了。
吃力的稍稍仰起头来,这人噎着气道:
“不……不要再……再动手,我……我说……我叫贾钊,‘黑虎’贾钊……”
南宫羽蹲下身来。
笑颜相迎:
“原来是贾朋友,久仰久仰,幸会幸会,真是人如其名,自有虎威;我说贾朋友,你跑掉的另一位伙计,不知又是何人?”
喘一口气。
贾刽呐呐的道:
“他,他叫段一峰……”
南宫羽思索了一下,脑海中却完全没有印象,他又柔声道。
“那对‘碧玉鸳鸯’,可是被段一峰捧走了?”
贾钊点点头,两颊的横肉往下坠挂,已了无半点。‘虎威”存在。
南宫羽道:
“捧到哪里去了?”
贾铡嗓音沙哑的道:
“东西……是我们……头儿要的……”
南宫羽十分有耐性的间:
“你们头儿又是谁?”
犹豫了片刻。
贾钊终于硬起头皮道:
“‘血爪金刀’屠长青……”
这三个字入耳,南宫羽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他颇感意外的道:
“屠长青是你们头儿?他平常贯做大票生意,而且这些年来听说混得挺发财,怎么会把精神摆在一对‘碧玉鸳鸯’上?”
贾钊沉沉的道:
“混得挺发财,是前两年的事了,最近日子却不怎么好过,再说,汪平主动找上段一峰谈价钱,我们头儿面都不用露,便垂手可得这对‘碧玉鸳鸯’,又何乐而不为?摊明了讲,碧玉鸳鸯价值不菲,也决不算桩小买卖……”
甫宫羽道:
“杀人夺宝,是屠长青的主意?”
贾钊干涩的道:
“干我们这一行的,还有更简单利落的法子么?”
南宫羽苦笑着道:
“不错,这的确算一种简单利落的法子,什么脑筋力气都不费,只须一刀下去,便捞得满盆满钵。看来屠长青比我们要聪明!”
身子抖了抖。
贾刽灰着脸道:
“这是汪平自己送上门来的,他和段一峰以前有点交情,以为可由老段身上搭线,从我们头儿那里再捞上一票……”
南宫羽咒骂一声:
“这个该死的东西--”
于是,毒魄开始说话了:
“到什么地方可以堵住那段一峰?”
一听到毒魄的声音,贾钊便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答话也快速得多:
“我们头儿这阵子正在‘辛家店’等着,‘辛家店’外那座驿站,就是我们约好见面的地方,老段如今正在路上……”
毒魄从贾钊头顶望向南宫羽。
平静的道:
“你知道‘辛家店’是怎么个走法?”
南宫羽道:
“熟得很,离这里大概有四十多五十里路,我们可以抄小道截过去……”
话还没讲完,毒魄一脚飞出,又准又狠的踢中贾钊的后颈。
清脆的颈骨断裂声响起,这条“黑虎”的脑袋立刻扭转到一个怪异的角度,毒魄松手,姓贾的胳膊反搭背脊,就以这么一种扭曲的姿势僵俯在沙地上。
没料到毒魄会突下辣手,南宫羽有些愕然的道:
“你怎么把他给做了?”
毒魄面无表情的道:
“留着干什么?这只是一个祸害,对许多人而言,是一个祸害。”
南宫羽耸耸肩,招呼毒魄匆忙赶往他们藏马之处--
他心里在盘算,要抄哪条近路,才能及时截下段一峰,或者,堵住屠长青?
“辛家店”只是个荒落的小村子,从村头到村尾,仅得十来户人家。
那座驿站很好找,就在村头上,不过,站房破烂陈旧,早就废置不用了。
驿站里没有半匹马,门口却吊着一盏晕晕黄黄的风灯。
毒魄与南宫羽的运气不怎么好,未能在半途上截住那段一峰,他们只好快马加鞭,赶来“辛家店”,希望还来得及找到屠长青。当然,如果先堵下段一峰,是最省事的方法,要在屠长青虎口抢食,就比较麻烦多了,但看在银子份上,怎么说也不甘就此罢休啊!
两个人又在里许外就下了马,仗着腿劲好,一口气便扑来了驿站附近,于是,他们看到的便是这副景像--荒废的站房,空芜的厩圈,以及,门口孤伶伶悬着的盏风灯。
喘了口气,南宫羽一个劲盯着眼前的站房端详,面带狐疑之色:
“毒魄,怎么里外不见一匹马?还有这座驿站,破破烂烂的如像早就不用了嘛……”
毒魄缓缓的道:
“但是,站房里应该有人。”
南宫羽又观察了一阵。
低声道:
“我怎么没看到?娘的,这其中透着玄虚,似乎有点不大对头,毒魄,难道说,贾钊那工八蛋竟敢诓骗我们不成?”
双目不瞬的注视着眼前幽沉寂静的驿站。
毒魄道:
“设若站房里面无人,便不会挂起这盏灯,至于姓贾的有没有搞鬼,要摸进去才知道,甫宫,既然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南宫羽道:
“我们淌进去!”
毒魄在前,南宫羽在后,双双向驿站门前掩近,直觉里,他们感受到那股冷森而僵凝的气氛,黝暗的站房内,宛似蕴藏着什么不可揣测的危机……
搔搔耳后,南宫羽喃喃的道:
“是有些邪门,我觉得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