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那些夸张的,做作的,只要一些肢体语言和变化的声音就能表现的情绪,我演起来得心应手。当然,更细腻一些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对付这些人,又没有镜头特写将我细微的神情暴露,我现在仅有的演技就足够了。
脚下一个踉跄,我在房内三人惊疑而凶恶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倒地,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们的方向,却又似没看着他们。颤抖着指着我来的方向,我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惊恐,“有、有怪物!啊!死了,都死了!都是血……”
我的手掌上,鲜红的血液绘成一幅交缠血腥的抽象画。
——为了增加逼真度,我不得不忍着恶心与恐惧,从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身上借了些血来用用。
“怎么回事?!什么怪物?”其中一个冲到我面前,恶狠狠地质问我。
然而,我只是瞪着无神的眼睛,不断地重复,“怪物!怪物!都是死人!”
他身后的两人,急忙拔剑,匆匆跑了出去。
剑出鞘的铿锵声令我心里一紧,却也只能暗自祈祷。
姑娘们,加油啊!
眼看着我面前的人也要跑出去,我忙回神,扑上去拉着他的衣摆,惊恐地重复着,“好可怕!怪物,都是怪物!”
……他瞪着我的样子,果然好可怕!
然而,更可怕的是,他将手伸到腰际,即将拔剑的样子!英雄姗姗来迟 。。。
“放手!”男人不耐烦地吼道,戾气尽显。
但我怎么可能会听话放手呢?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虽然怕他拔剑,但为了整体行动的顺利,在他拔剑前,我都该忍耐。
但真的好可怕……
挣了几下见我还不放手,男人眉头一皱,忽然抬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了我的肚子上。
“唔!”我吃痛,闷哼一声,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却仍旧顽强地拉着那男人的衣角不肯放手。
死也不放手!
好在他用的是脚,而不是剑,我最多就痛一痛,还死不了。
不过——真的好痛!被踢到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江倒海地搅动,让我甚至连呼吸一下都能感受到细密的犹如针扎般的剧痛。
“有……有……怪物!”虽然疼得眼前发黑,快昏过去了,我却仍旧拼尽全力吐出几个字。
一个演员,即便是龙套演员,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职业操守。我现在扮演的可是一个被吓到神志不清的人。
——其实不用扮演我就已经痛到快神志不清了。
头顶忽然响起我所熟悉的铿锵声,那是我刚刚才听到过的。
他拔剑了。
不知道争取到的时间够不够呢?既然这个男人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那么我也该收手了。我可一点都不希望最后的结局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想到这里,我迅速地松手,假装不支倒地。
——其实不用我假装,也快了。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我眼前的人居然也在一声闷哼之后倒在了我旁边。
抬眼望去,我看到亚娜提着木棍,气喘吁吁地瞪着已经倒地不起的男人。
好样的,亚娜!
我捂着肚子艰难地在回过神后来扶我的亚娜的帮助下站起身,示意她先把这个男人绑起来。
看亚娜将男人绑得结结实实,不可能挣脱后,我上前,忍着疼痛狠狠地踢了他的肚子一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刚才我不能反抗,但谁不能阻止我事后复仇。
感受到肚子持续的疼痛,我无视了一旁亚娜目瞪口呆的注视,不解气地又连续踢了他好几下。
我的力气不如他大,只踢一脚就太吃亏了。
一阵拳打脚踢——哦不对,只有脚踢——一阵脚踢之后,我满足了。
虽然肚子经过刚刚的剧烈运动更疼了。
这边的这个也顺利解决了,希望那边也能顺利吧。
——不,是一定要顺利!
在亚娜的搀扶下,我迫不及待地向关押我们的房间走去。
而离那儿越近,我的心里就安心一分。
既然先前跑出去的那两个男人没有回来追杀我,那么,那些女孩应该是成功了。
而当我到达房间,看到一字排开的五个人的时候,我心里的大石算是完全地落下了。
“真的、真的成功了!”本来就带着兴奋表情聚在一起的女孩们看到我们的到来,齐齐地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诉说着喜悦之情。
我刚刚教给她们的方法,虽说很简单,但成功率应该是很高的。特别是在我们这边人数多,以及那两个男人被我的表现所惊到而没有多加思考就急急忙忙跑过来的情况下。
刚刚,我将女孩们分成了两组,一组躲在房子里,一组到临近的一个四通过道里去。当看到有人跑过来时,两边同时尖叫,吸引两人的注意力而让他们不得不分开行动。
而成功分开之后,事情就好办了。虽然临时要挖陷阱埋人是不现实的,但做个简易的小陷阱却没什么大问题。特别是在我们拥有这么多绳子的情况下。
绊马绳这种东西,可不仅仅能绊马。
将绳子平摊在房门内,女孩们一人捏着绳子的一头,当男人跨进房子的一瞬间,将绳子一拉绷直。那么,本就急匆匆的男人就会被绊到而失去平衡倒地,只要早就埋伏在边上的女孩们一拥而上,该勒的勒,该掐的掐,该绑的绑……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这其中,很重要的就是一个默契问题。但很显然,已经合作过一次的女孩们,再次的合作也完美地完成了。
得知在绑人过程中只有一个女孩摔伤了手臂之后,我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
此次自救行动,圆满落幕!
接下来就是善后的问题。
当然,和前面做的一系列自救行动相比较,结尾工作更像是在玩闹。
我们一行三十人随意地围坐在我被踢的那个房间里——更准确地说,这算是前厅吧。除了连通通往后面我们被关押的那个房间的走道,前厅的另一面就是一扇门——通往自由的门。
我们身旁,一边的角落中,六个被五花大绑嘴中也塞着臭布的男人一字排开。醒了的几个人,均恶狠狠地瞪着我们。
哈,瞪就瞪吧,反正除了瞪他们也干不出什么来了。
“怎么处置他们,你们说了算。”我是今天才被抓来的,除了到现在还让我隐隐作痛的一脚,没来得及受到其他的伤害,所以对这些人的怨恨也没有多深。而这些女孩子就不一样了。事情已经发生,除了让她们拿这几个男人泄愤,我也无法再多安慰什么。
女孩们面面相觑,眼中一片茫然。
看来,她们之前本就失去了逃生的希望,所以根本就没想过当形势逆转,她们又该怎么对待曾经伤害过她们的人的问题。
“如果你们想不到的话,把他们交给……呃,法官来处置怎么样?”本想说交给警察的,但说到一半,我忽然想起在这个时代,刑事案件似乎是直接交给法官来判决的。
反正听墙角得来的信息告诉我,拐卖妇女的惩罚很严重。既然可以交给审判机构来处置这些人渣,就不要脏了这些女孩的手吧。
听了我的建议,女孩们互相看了看,一致点头。
“那么我现在就去报官,你们先在这里看着这些人吧。”我松了口气,正要站起身,亚娜拉住了我。
我疑惑着望去,只见她皱着眉头,视线却是凝聚在我的肚子上,“你的伤……还是我去吧。”
“我没事的。”心底有一丝暖意流过,我摇摇头,微笑着以消除她的担忧。
不过认识了半天,亚娜就这么真心地关心着我,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或许说,我自卑了,我缺少她那样纯粹的感情。刚才的所有行为,几乎都是为了保证自救能够成功而做的,即使有真诚的关心,也不过转瞬即逝。
“那么我们一起去……”
“谁都不用去了!”
门口忽然响起的男人声音,令我一震。
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机械地回头,果然看到了提剑堵在门口,恶狠狠地瞪着我们的两个男人。
靠!居然还有!?
我忍不住在心里对着老天竖了中指。但同时,我也感到深深的自责。
得意忘形什么的,果然会被悲剧掉!
当时,亚娜说他们这批人至少有七八个,那么我就该做好他们有十个人的准备,而不是只解决掉七个人就洋洋自得。看这两个人,显然刚刚不在是因为出门晃荡去了,恰巧在现在这个时候回来,可见我们有多倒霉了。
随着两人的出现,场内瞬间安静。女孩们显然也是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惊恐过后,纷纷看向我。
……我知道我刚刚组织了一系列的自救行动,让这些女孩误以为我很厉害,是个可以依靠信赖的人。可是她们怎么能忘记最后的成功是大家一起努力才得来的?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根本什么都办不到。
而且,考虑到大家的能力,我所想的办法中,从来就没包括过正面对抗。而这种我极力避免的状况,现在就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我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避开女孩们的视线,却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即使希望渺茫,我也不愿意坐以待毙。靠这些已经失去主见的女孩显然是不现实的,我仍然得自救。
之前做了这么多事,我还被狠狠地踢了一脚,如果就这样在成功的当口放弃了努力,我又怎么能甘心?
“哼,你们怎么还敢这么嚣张?待会儿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我冷笑一声,却只希望他们没听出我声音中的颤抖,“想活命的话,就快逃吧。”
没有实力的情况下,我也只能虚张声势了。
乍一听我的话,先前说话的男人瞳孔一缩,显然也有些害怕,但随即,他就哈哈大笑,笑完后脸色一变,狰狞地看着我,“想骗我,门都没有!你们以为我没听到你们刚刚商量着要去通知法官?”
我僵住,紧紧抿着嘴唇,却无法再编下去。
“就是你吧,臭女人!”男人环视一圈,在看到角落中被五花大绑的同伙后神色一变,随即阴冷地看向我,“胆敢指挥着这群女人把我的兄弟绑成那样,留着太危险了。我想,少一个人,买方是不会在乎的。”
他每说一句,我的心就颤一颤,当他说完的时候,我已经抖得几乎站不住了。
枪打出头鸟,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剑出鞘,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划过一道美丽的弧度向我刺来,我却一步也无法移动。
“我不想死!”剑即将刺到的一刻,我闭上了双眼,情不自禁地将心里的话呐喊出声。
几乎就在同时,身侧一股大力将我撞开,令本就腿软的我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有些茫然地睁眼,我看到亚娜挡在了我的面前。
她的背影瘦弱,却挺拔。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我的心脏,让我感到一阵压抑的痛楚。
呸!这算什么狗血剧情啊?救了人,人家被我的人格魅力所吸引,然后在最危急的时刻甘愿替我去死么?
我想笑,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瞪着干涩的眼睛,我看到亚娜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嘴角带着欣慰的笑,“没事吧,乌鲁丝拉?”
她的笑容真诚美好,仿佛人间最美丽的紫水晶,但那丝血液却泄露了她……等等,没有血!
惊讶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拉过亚娜,在她惊愣的目光中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没有伤口,没有鲜血。
她没事!
带着劫后余生的感动,我一把抱住了亚娜,紧紧的,不愿意松手。
太好了!
激动过后,我才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
刚刚那柄剑离我已经那么近了,而那个男人想杀我的意愿那么强烈,怎么可能就这么住手?
如果不是他不想,那么就是他——不能!
我忙放开亚娜,转头看向那个男人。
只见他手中的剑垂在地上,而他本人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胸口?
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带血的箭尖透体而出,尖头闪着锋利的寒光,其上,鲜红的血液顺着箭尖的棱角一滴滴落下,将男人面前的土地染红。
抬头不敢置信地看了我一眼,男人带着不甘的神情轰然倒下。
“这地方可真隐蔽哪。”
这、这是?!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激动地向外看去,只见拉姆瑟斯高坐在他的黑马上,拉弓对着这边。
他的嘴角带着我所熟悉的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笑意,异色双眸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