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江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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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江薇-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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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漱妥当,槐花不端着水盆出去,却瞟着桌子上的一叠纸,问:“姑娘,昨晚写的字可要送去给二姑娘?”
  阮碧摇摇头,说:“暂且不用。”
  槐花不安,又不服气地问:“姑娘可是信不过我?可是非要汤婆婆送?”
  话音未落,一声轻咳响起,汤婆子揭起帘子进来,不快地瞪着槐花。
  槐花皱眉,说:“汤婆婆,夫人让你守着大门的,你一老婆子怎么总往姑娘的闺房跑?成何体统。”
  汤婆子硬梆梆地说:“是姑娘准我进来的。”
  槐花看看阮碧,见她一脸淡然,恍若未闻,知道她不会帮着自己说话,狠狠地瞪汤婆子一眼,端着洗脸盆出去。她一走,汤婆子立刻换上笑脸,走过来向阮碧行礼说:“姑娘早,昨晚写的字可要我送去给二姑娘?”
  阮碧摇摇头,说:“暂且不用。”
  汤婆子怔了怔,方才见阮碧拒绝槐花,还以为她是专门等自己送,心里还窃喜不已。想问为什么,见阮碧脸色淡淡,似不想说话,不敢造次,说:“那姑娘要送时,尽管吩咐。”
  “嗯,你且放心,只让你送。”
  得了这么一句话,汤婆子放心地退了出去。
  用过早饭,阮碧在案几前坐下,给冬雪写了一封信,仍然装在昨天的荷包里。等中午茶妹送饭进来,便把荷包交她,又给她三百文赏钱。一回生两回熟,这一回茶妹就没有过多的犹豫不决了。
  傍晚,她去食堂取饭的时候,在岔路上等了一会儿,冬雪拎着食盒过来,两人拉着手,亲热地说了一会儿话,荷包便到冬雪袖子里了。
  冬雪现在跟郑嬷嬷住一起,在老夫人后院的一间卷棚里,她刚服侍郑嬷嬷吃完饭。有小丫鬟在外面叫:“郑妈妈,老夫人请你过去说话。”
  郑嬷嬷应了一声,赶紧跟着小丫鬟走了。
  冬雪把袖子里的荷包取出来,展开细细地看着。刚看一半,郑嬷嬷忽然回来了,脸色不豫。冬雪赶紧把纸条藏在枕头底下,站了起来,说:“干娘你回来了?”
  郑嬷嬷看着她一会儿,说:“你老实跟我说,最近是不是跟五姑娘屋子里的茶妹来往?”冬雪犹豫着点点头。
  郑嬷嬷恼怒一跺脚,说:“你又犯糊涂了,这院子里多少只眼睛盯着呀?现在人家还只是来告诉我,要是直接告诉老夫人呢?你可怎么办?早知道你这么胡闹,上回我就不该救下你。”
  冬雪扑通跪下,说:“干娘,五姑娘她好生可怜,再说那一回不是五姑娘的错。”
  “丫头,我早跟你说过了,不管是不是她的错,都是丢了咱们阮府的脸面,又害得大少爷在同窗丢了脸,这两样正好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最忌讳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又素来厌恶她,只是软禁着她,已经算是仁慈了。”
  “如果这一回被软禁的是老夫人,我想干娘也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郑嬷嬷怔了怔,心里的一腔怒气微微消却。“我真拿你实心眼儿没有办法。干娘我不是个心狠的人,只是在府里要保全自己的上上之策就是要少管闲事,特别是主子之间的事情。你可想过,老夫人为什么如此厌恶五姑娘呢?”冬雪摇摇头。
  郑嬷嬷又问:“那你可知道五姑娘的生辰?”
  冬雪又摇摇头,五姑娘从不过生辰,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府里没有人敢提五姑娘的生辰,只因为五姑娘生辰便是老太爷的死忌。”
  冬雪一怔,忽然想起老太爷的忌辰拜祭,阖府上下只有五姑娘是不准参加的。“干娘,这是为什么?”
  郑嬷嬷拉她起来,说:“丫头,这是咱们阮府里不能提起的事情,老夫人也下过禁令,谁要是敢提,就割了舌头。”冬雪害怕地抖了一下。
  “五姑娘的事情,以后干娘再替她慢慢周旋,你就安心在老夫人院子里呆着,过阵子我请老夫人给你作主,给你配个管事的,虽说不能大富大贵,这一生总是衣食无忧。”
  “干娘。”冬雪忸捏地叫了一声。
  “傻丫头,害羞什么,女人都有这么一遭。”郑嬷嬷看着她颊边一条长长的伤痕,虽说浅浅的,并不明显,倒底于容貌有损。“原先想让你去三爷的院子里,如今你这张张坏了,就没有办法了……”
  冬雪低声说:“可是干娘,我终究是放心不下五姑娘。”
  郑嬷嬷瞅着她一会儿,问:“丫头,你老实跟我说,五姑娘让你做什么?”
  “干娘,你怎么知道?”冬雪心虚地说。
  郑嬷嬷叹口气说:“你就这么点心思,根本藏不住,所以我才不让你去乱来。而你那个五姑娘,跟从前是完全不同了,心思就象是活的,能钻到别人心里……对了,戏文里唱诸葛先生的那句词——智多近妖,蓼园东厢房是困不住她的。”
  “干娘,姑娘她到底孤掌难鸣呀。”
  郑嬷嬷摇摇头说:“你入魔了,非要帮她,那先跟干娘说说是什么事?”
  “五姑娘让我问你……她父亲何人,母亲何人?”
  郑嬷嬷看着闪烁的烛光出了一会儿神,说:“也罢,若是她不明白这桩事,便也不明白为何老夫人总嫌恶她?”看着冬雪说,“只是你需得发誓,除了五姑娘,不再跟其他人说。”
  冬雪点点头,举手说:“冬雪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这是咱们阮府的一桩丑事,老夫人说过了,若是谁提起,割谁舌头,若是谁对外头的说,就乱棍打死。”郑嬷嬷说,“五姑娘的母亲是兰大姑娘,父亲……父亲……还是从头跟你说吧。”
  “十多年前,老太爷是朝廷的礼部尚书,与右相沈密相交甚深,兰大姑娘嫁与沈密之子沈赟为妻,三年无所出和离,回到府里两个月后才发现已怀身孕,报与沈家,沈老夫人却说,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
  冬雪忍不住打断她:“那五姑娘的父亲是沈赟?”
  郑嬷嬷略作沉吟,说:“沈家矢口否认……老太爷一怒之下,咯血晕倒,从此就落下这么一个病根。五姑娘出生那天,下人们禀报老太爷,他只说一声好,又忽然晕倒在地。大家都说,是五姑娘克着老太爷……”
  冬雪大吃一惊,刑克之事最是忌讳。年少时,她家乡有个女子新婚那日,婆婆死了,人人都道是她克死的,夫家当场休妻,此后家人邻居都避着她,不到一个月,这女子就上吊死了。
  “……当时老夫人怕五姑娘不祥,把老太爷克死,叫我把她投进水盆里淹死……”
  冬雪忍不住又“啊”了一声。
  烛火摇曳,郑嬷嬷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我当时心里不忍,拖拖拉拉着,只盼着老太爷能醒过来。许是苍天真听到我的声音,黄昏时,老太爷真的醒了过来,说想见见五姑娘。我抱着五姑娘过去时,老太爷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但是看到五姑娘,老太爷十分欢喜,说什么石之青美者碧也,特别给五姑娘取名叫阮碧,记得大老爷名下,又嘱咐大老爷好好教养。直到老夫人点了头,老太爷这才撒手西去。有老太爷临终嘱咐,五姑娘性命是保住了,可是老夫人和大老爷恨她夺走老太爷的命,又认定她是不祥之人,自然厌恶她。”
  冬雪默默地流下眼泪,从前就发现老夫人对五姑娘特别苛刻,只道是她不喜欢五姑娘的性情,却原来还有一个因果。
  郑嬷嬷看着冬雪说:“若没有干娘的拖拖拉拉,五姑娘的一条性命早就不保了,到如今,老夫人想起的时候,还三番五次责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所以,冬雪,干娘不是心狠的人,只是怕老夫人迁怒于你,卖掉还是事小,到时候随便找个事由将你送官,你便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我知道,干娘心疼我。”
  郑嬷嬷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记忆的封条一旦打开便泛滥成灾。这桩陈年旧事,当时她就觉得疑点颇多?隔着十几年时间再回头看,还是觉得云遮雾绕。以沈家与阮家的交情,又怎么会三年无出就和离呢?当时老夫人提议打掉这个胎儿,老太爷却又为何执意不肯?而后临死之前还特别给她一个保障?
  想了想,郑嬷嬷继续说:“老夫人怕五姑娘耽误兰大姑娘终身,正好当时大老爷的方姨娘难产死了,便说是她生的五姑娘。又封了府里下人的口。一年后,兰大姑娘嫁给广州知府徐用弱做继室,徐知府长兰大姑娘十九岁,并不知道她生有一女……”
  说完这些,郑嬷嬷疲倦地闭了闭眼睛,吁出一口长气。
  第一卷 蓼园春锁 第14章 冬雪献计
  忽忽又过两日。
  晨起时,窗外正下着小雨,细细碎碎敲打着窗外的巴蕉叶。
  茶妹把一碟黄金韭盒、一碟苁菜酱肉、一碗白粥摆在桌子,为难地说:“姑娘,今日我去迟了,只有这些了……”
  阮碧看了一眼,心知并不是迟了,这几天的饮食已经渐渐地差了。她本来就是不受宠的姑娘,如今又被关着……厨房里的人嘴脸她可以想象,吃的一般,她倒并不在乎,只怕这会影响到汤婆子和槐花的态度。可惜,她也没有办法,鞭长莫及。
  “茶妹,可有遇到冬雪?”
  茶妹摇摇头,说:“许是今日下雨的缘故,她来晚了,我等了一会儿,见人来人往不好看,就先回来了。”
  “你也下去吃饭吧,不用侍候我了。”
  “是,姑娘。”
  吃完饭,汤婆子又进来,殷切地问:“姑娘,今日可以送写习字贴给二姑娘?”
  “今日下雨,不用了吧。”
  汤婆子稀疏的眉毛跳了跳,说:“姑娘呀,老婆子的心里藏不住话,要是冒犯了,你多多体谅。这二姑娘明明答应了你,如今都四天了,你却不送字贴过去,岂不是负了她的美意?”
  阮碧慢条斯理地说:“二姐姐是嫡女,平时与各府千金往来频繁,又要跟着母亲学当家,琐事缠身,我怎么好意思时常打扰她?我这几日写的字都不好,便是自己都瞧不上眼,又何必劳烦二姐姐呢?汤婆婆,你别着急,过几日,我再叫你送过去。”
  汤婆婆说:“姑娘不急,老婆子自然不急,就是怕二姑娘惦记着。”
  阮碧笑了笑,心想,我就是想让她惦记着。
  那厢,二姑娘用完早膳后,也正在练字,忽然想起答应阮碧的事,问春云:“这几日五姑娘可有派人过来送字?”
  春云摇摇头说:“未曾听守门的婆子提起。”
  “你去问问。”
  春云应了一声,出去,很快又折回里屋,说:“守门的婆子说,一次都没来。”
  二姑娘惊讶,握着笔的手一抖,字就写歪了。她皱皱眉,再无练字的心境,把笔一放,说:“倒是看不懂她了。”
  春云纳闷地问:“姑娘怎么又不懂了?前两天不是才跟我说,五姑娘送字的目的是想利用你,你是绝计不会上她的当的。”
  二姑娘说:“就是知道她的目的,所以才不懂她怎么又不送了?”
  春云说:“许是她没有赏钱,使动不了那个汤婆子。”
  这个理由并不让二姑娘信服,她的性格最是执拗,别人若是事事顺着她的意思,她早早没了兴致。倘若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她反而会牵挂着,要追个水落石出。“走吧,咱们去看看。”
  二姑娘带着春云,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到蓼园东厢房,汤婆子谄媚地上前帮她打帘子,高声地往里传:“五姑娘,二姑娘来了。”
  这丫头果然是沉不住气,阮碧嘴边闪过一丝微笑,迎到里屋门口,挑起帘子请二姑娘进来。二姑娘今日穿着浅绿绣金枝上襦和米色绫罗瘦裙,她已经发育了,身材婀娜有致,确实是个美人儿。
  二姑娘问:“你不是说要送练字贴过来吗?怎么又不送?”
  阮碧把她引到案几,请她坐下,然后拿起一叠练字贴递给她。“姐姐请看。”
  二姑娘接过,看了几张,眉头微皱说:“怎么越写越糟了?还没有之前那张好。”
  阮碧苦笑着说:“所以妹妹才不好意思送给姐姐过目。”
  “练字要一心一意,定是你心里杂念太多了,所以才写不好。”
  阮碧佩服地看着她,说:“姐姐真神人也,这几日妹妹写字时候,总想这字是要给姐姐过目的,一定要写好,心里紧张,越是如此,反而越写越糟糕。”
  二姑娘摇摇头说:“何至于此?你放轻松地写,我又不会吃了你。”
  阮碧吐吐舌头,说:“姐姐教训的是。”
  二姑娘又指着贴子上的字一个一个的点评,阮碧凝神侧耳听着,时不时用敬佩的眼神瞅二姑娘一下。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这两姐妹有多要好呢?
  呆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春云小声地提醒:“二姑娘,今日上午大夫人要跟账房对账,让你也跟着学学的……”
  “啊,差点忘记了,怎么不早点提醒我?”二姑娘埋怨地说着,站起来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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