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地问:“那皇上打算怎么做呢?”
“本宫就是不知道才着急呀,只知道皇上已经起了意要废太子了,可接下来皇上会怎么做,本宫完全不知道!昨夜本宫彻夜难眠,一早上就赶到你这里来了,本宫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可事到如今,骂你有什么用?”
我忙说:“母后也别太着急,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如母后说的,骂也没什么用,急也没什么用,不如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母后放心,儿臣一定拼死保住太子的位子,如果这次太子果然因为儿臣而被废黜,儿臣也没脸再活下去了,到时候任凭母后处置。”
皇后点了点头,终于说:“你起来吧。”
我磕头谢恩,待要站起时,发现腿早已不听使唤了。
《极恶皇后》第三部分 13.用心良苦(1)
和皇后单独坐在一起聊天,这还是我入宫以来的头一次。
既然房里没别人,皇后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她骂我骂得再狠,心里还是当我是她儿媳妇,当我是自己人的。
她今天看起来特别憔悴,也很显年纪,完全没有了平日的艳光照人和雍容华贵。要说起来,皇后也算是大美人了。即使现在人到中年,打扮起来依然很美,和胡贵嫔、诸葛夫人等坐在一起并不逊色。
但今天这位美人却一脸憔悴,朝我发了一通火,把我臭骂一顿后,她竟坐在我房里哭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我和皇上都快二十年的夫妻了,现在竟然为了一个男女未知、才两个多月的胎儿要废我的儿子!这世间的男子怎么都那么薄幸。”
她越说,我越觉得,她今天突然跑来把我骂一顿,除了担心太子被废之外,还有另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她在恐惧,恐惧她已经失去了皇上的爱。
因为皇上对太子的态度就是皇上对她的态度的一个直接映照、一个晴雨表。她认为,皇上想废掉太子,其实说穿了,就是皇上不爱她了。
因为有这一层恐惧在里面,所以她完全乱了方寸。要不然,以堂堂国母的身份,怎么会像个泼妇一样骂人?她不过是借此减轻自己的情绪压力而已。一个通宵难眠的人,走到哪里,都别指望她有什么好脸色。
想通了这一点,我也不气了。我再次跪在她面前说:“儿臣有几句话,斗胆说出来,要是说错了,请母后责罚。”
“嗯,你说吧。”
“太子的确比同龄人显得孩子气些,这是谁都无法抹杀的事实。如果太子生长在一个平凡人家,倒也没什么大关系,有父母疼爱就好了。可太子生长在皇家,还是嫡长子,一国储君。这样太子的状况就很成问题了。母后有没有想过,作为太子的母亲,母后压力大,作为太子的父亲,父皇的压力可能比母后更大?”
她脸色稍霁,开口问我:“你的意思是……”
“正如父皇所说的,这个天下不是他一个人打出来的,而是司马家几代人努力打拼的结果。对内,他必须对列祖列宗,对整个家族负责;对外,他必须对满朝文武,对天下百姓负责。父皇的压力,其实远远大于母后。他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可都还是一直支持太子,父皇对母后和太子的爱,由此可见一斑。”
皇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伸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让我挨着她坐下。
我暗暗吁了一口气,继续给她打气道:“儿臣相信,在父皇心目中,母后是不一样的,有着别的女人无法取代的位置。他也许很喜欢胡贵嫔,也很喜欢诸葛夫人,但他也决没有因此就不爱母后。如果他不爱母后,不把母后看得真,看得亲,最开始,他根本就不会立这个太子。不然,换一个女人,也生一个像太子这样的孩子试试看?”
皇后的脸上已经不只在笑了,而是像少女一样出现了红晕,满脸春色。
好耶,还有最后几句话,说完就大功告成了:“可是父皇也是凡人,他也有承受不住压力、信心不足的时候。这个时候,儿臣认为,母后不仅不该跟父皇赌气,还应该感激他,支持他,和他共渡难关。因为儿臣相信,父皇心里其实是很疼太子的,他也不忍心废黜他,他也很为难,很矛盾……”
我这样说,会不会太僭越了?哪有儿媳妇教婆母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的?
我正担心呢,皇后已经握住了我的手:“太谢谢你了,孩子,你说得母后茅塞顿开。你这么小,都能体会到父皇的心情,我跟他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不能体会,真是惭愧呀。”
说着就已经站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兴奋地说:“我现在就去皇上的御书房,等他下朝了,给他赔罪。”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不过既然皇上说了那样的话,你也要做好准备。所谓君无戏言。那样的话,他不会随便乱说的。就如你刚刚说的,他也必须给满朝文武,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嗯,儿臣知道了,儿臣会小心的。”
“我去跟皇上说说看,让你早点搬回去吧,你住在这里,把太子一个人丢在那边,我也不放心。”
“多谢母后。”
送走了皇后,我一个人心情沉重地坐了下来。
我给皇后打气固然是觉得她在闹情绪,希望她不要钻牛角尖。但更多的,还是为了稳住她,免得事情还没闹出来就先乱了阵脚。可问题还是问题啊,皇上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呢?
《极恶皇后》第三部分 13.用心良苦(2)
叫来小翠,让她回去跟我父亲说说这件事,听听他的看法;又叫来张总管,让他耳朵放灵点,多打听消息,多注意异常动向。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的不安却没有丝毫减少,连晚饭都完全没了胃口。
晚上,太子来了。
他又像平时那样一把抱住我,小猪一样地拱着拱着,而且动机很不纯、立意很明显地把我往床上拱。
我也很配合,没几下就被他拱上了床。
他兴奋地一把掀开被子,正要躺进去,可是,“这是什么?”
“亲爱的太子夫君,您不会连这个都不认识吧。”
“认识,可是……”
“认识哦,那,告诉为妻的,这些是什么?”
“书”,蚊子一样的声音。
“对嘛,这是书,也是今晚妾身要和殿下温习的功课。”
“我还是回那边睡去吧。”
一把扯住某人的衣摆,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最底下还有一本殿下一直非常想看的书。”
我推开上面的一摞,最底下,是一本画册。
太子一看,眼睛一下子大放光明,惊喜万状地喊:“春……”
某人的嘴巴被人捂住了,最后一个“宫”字没喊出来。
他伸手想去拿,说时迟那时快,画册已经被我藏到了背后,同时对他说:“乖,我们先温书。只要太子完成了今晚的任务,我一定、马上给你看。”
“那,我要你陪我一起看,然后我们照上面的演。”
“一言为定,只要你肯温书。”
试问,天下还有我这么苦命的太子妃吗?让太子夫君温温书,还要用色诱。
第二天,就有公公来迎翠轩传皇上的口谕:念太子妃年纪尚幼,又系初犯。再据皇后回报,太子妃每日洁身斋戒,勤修己过。酌将一月面壁改为半月。钦此!
也就是说,我系少年犯,又认罪态度良好,尤其还有立功表现(给皇帝公公和皇后婆婆当了一回和事佬,让他们昨晚鸳梦重温),所以给我酌情减刑。
半月?那不就是今天了。今晚过后,明天我就可以回明霞殿了,真好。
不过说起来,还真有点舍不得走呢。在这贬居之所,我每天白天看看书,面面壁,晚上就跟我的太子夫君来一番西厢幽会,倒也蛮爽的。
如果这话是在昨晚之前说,太子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可是昨晚之后,他会变得很犹豫。之所以还犹豫而没有立即表示反对,还是看在了那本画册的金面上。
迎翠轩的最后一晚,他来了。还是一进门就抱住我,但没有如往日那样拱啊拱,而是软绵绵地靠在我肩上说:“南风,我今天好累哦。”
“好累呀,那我们温完书就乖乖睡觉,不做别的了。”
“不是,我不累。我只是……眼睛不舒服,不能看书了。”
“嗯,那我们今晚就少温一点,也不要研究什么画册了,免得伤眼睛。”
“不是,我眼睛没那么不舒服啦,画册肯定是能看的,画画那么大嘛,我是不能看字,字那么小,晚上看字才伤眼睛。”
“那好,我们的宝贝殿下今晚就不看字,就由为妻的给你念,念完了,你再解读解读,好不好?”
“嗯(上声)”,某人的头在我肩上蹭啊蹭,身子贴着我扭啊扭,嘴里装出哭腔说,“可不可以不要?”
“不可以!”
“南风宝贝……”
“少来!”
“南风姐姐……”
“喊南风奶奶都没用,开始吧,今晚我们就先讲讲孔子,再讲讲荀子,然后讲讲老庄。”
某人一翻白眼,大叫一声“让我死了吧”,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别装死了,快起来,早点讲完早点睡。你要这么拖着耍赖,那会拖得没时间睡觉的,也就不能看画册,不能依样画葫芦演练了耶。”
“好好好,那你快点念吧。”
“好,先读《论语》。《为政篇第二》:‘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请夫君讲解讲解。”
“这个好像荀太傅教过的,就是说要实行德政,老百姓就会拥护你。”
“啊!”这回轮到我大叫一声,猛地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几口。
以后要是谁再敢说我的太子夫君笨,我就以诽谤罪把他打入天牢。这哪里笨了?明明聪明得紧嘛。
我激动不已地念下一句:“《里仁篇第四》:‘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这个更容易了,原来孔夫子也讲这个的哦。就是说女人的美,如果你不把她娶回家,你怎么会知道呢?”
不气,不气,呼吸,深呼吸,然后才开口说话:“夫君,是‘里仁’,不是‘女人’。”
“里仁,也对嘛,女人都是呆在屋子里的,轻易不出门。呆在屋子里的女人的美,你如果不娶她,怎么会知道呢?”
再次深呼吸,“这个‘仁’,是指仁义道德,不是女人的人啦。”
“哦,知道了,只有把女人娶回家了,你才知道她的德行好不好。”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纠着女人不放?这句话的意思是:要跟有仁德的人在一起。如果你选择的住处不是跟有仁德的人在一起,怎么能说你是明智的呢?对于一个国君来说,就是要亲君子,远小人,才能使朝政清明。”
“你刚刚吼我!”他满眼委屈地指控我。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着急。接下来我们来看看《荀子》。《王制篇第九》:‘王者之人:饰动以礼义,听断以类,明振毫末,举措应变而不穷,夫是之谓有原。是王者之人也。’妾身想请问夫君,《王制篇》主要讲什么?”
“讲怎样当皇帝?”
“对,这个荀太傅也教过你的,是吧?”
“嗯。”
“那,殿下就给妾身讲讲,这王制篇主要是从哪几个方面讲‘王者之道’的呢?”
“不记得耶,哪几个方面啊?”
到底是他温书还是我温书啊,算了,忍耐,忍耐,“是从四个方面:‘王者之人’、‘王者之制’、‘王者之论’、‘王者之法’。首先,第一个方面,‘王者之人,饰动以礼义,听断以类,明振毫末,举措应变而不穷,夫是之谓有原,是王者之人也。’殿下能给妾身讲解一下吗?”
“嗯,这句话是讲,当皇帝的人,要讲道理,听臣下进言要耐心地听他讲完,不能打断他,还有‘明振毫末’?就是……就是……”
“别抓头了,头皮都抓掉了。”
“南风……你就饶了我吧,我是你的亲亲夫君耶,我头皮都抓掉了你就不心疼啊。”
“心疼心疼,我心疼。”
“这还差不多!”
“那你听着哦,这句话讲的是:能称王的人,要用礼义来约束自己的行动,要依法行事,明察秋毫,善于应变。”
“嗯。”
“再来,就看看《老子》吧。”
“南风,我肚子好痛哦,我要如厕。”
“真的好痛?”我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真的啦,都快痛死了。”
“好吧,那你去吧,我也看书看累了,就先睡了哦。”
“我好像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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