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慕容天更恨,气血上涌,只觉全身发麻,突然喉间一热,用手一捂,满手温
热,从指间丝丝坠下,却是吐了口血出来。
李宣敛了笑,眉间闪过一丝异色。
慕容天垂下眼,看着手上血一滴滴开始掉落,片刻便在岩石上落出一块小血洼。
突然仰天长笑。那笑声震动苍穹,惊飞无数飞鸟,引来扑翅声不绝,听起来直
有种说不出的凄怆。
李宣恼道,“其实我此番来寻你……”话未说完,突见一团物件劈面而至。
急闪,一股鱼腥味带水掠过,湿了他一脸,落地后有什么仆散开,又污了他的
鞋。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旧鱼篓,砸散了后余一滩水在地上,两只鱼在石上蹦跳不
停,不禁大怒。
正要发火,却瞥见慕容天纵身一跃,跟着传来一声水响。
“哎呀。”李宣急忙追上去,低头一看,只见水面圈圈涟漪,哪还有人踪。
慕容天其实是会水的,激怒之下忘了此茬。
入水后,那片冰凉倒把他弄醒了,心道,人家一句话便激得自己要死要活,全
忘了灭家深仇未报,受辱之仇没还,真正是把自己看轻了。正要上浮,却发觉脚下
被什么拌住了,低头一看,是极深的水草,在水中丝丝摇曳。
弯腰去扯,已经扯断了十数根,水流方向一变,复又缠上了更多。此时他口中
那股气已经吐完,只觉满天满地的水要往口里鼻里灌,满口辛辣。不禁慌张挣扎起
来,这一挣扎,那水草缠得更紧。
罢了罢了,真当要丧命于此了,正手忙脚乱间,突然脖子被人用手环住,水草
也不知何时被解开,对方托着他的身体开始上浮。他紧紧抓住那只救命的手,死活
不肯松开。
到了岸上,几个湿漉漉的人中,救自己上来的居然是李宣。其他几个却是见王
爷落水去救的。
那些卫士也不知从那里拿出块大大的布帘,六人举着,片刻间做成个无顶帐
篷,将全身湿透的李宣围在其中,另有人拿了干净衣物过来。
慕容天瘫在地上,喘息半天才有力气吐出腹中的湖水。一身湿透的薄衣粘在身
上,好不难受。
李宣在布幕后道,“拿我的衣物给他换。”便有人上来,伸手要脱他衣服。慕容
天又羞又怒,勉力站了起来,对来人吼道,“别碰我。”倒不是惺惺作态,纵然都是
男子,可当众被人剥衣服的那种感觉,却似是有人故意要给予的难堪。
“慢!”,李宣缓缓道:“等会让他自己进来换。”
军士们面面相觑,退了下去。
片刻后,布帘掀开,帘内李宣一身隐花白袍,金线勾边,外套半透浅黄的纱
衣,修长华贵,真是好一个翩翩佳公子。他长发尚未干透,因此未系,比起平日的
高高在上更添了些近人的慵懒。
慕容天看了一眼,恨恨转头。
李宣见状一笑,反特意走到慕容天面前,围他转了一圈:“慕容兄倒有些傲
气,我也很是佩服。只可惜性子太急,一句半句不合就寻短见,这么下去可不要隔
上几天便要死一回。遇上这么个庄主,慕容家也不知道何日方能复庄了?”
慕容天一震,怒道,“你什么意思?”
李宣敛了笑,正色道,“我的意思就是——我要助你夺回慕容山庄。”
第十七章
客栈,窗前,一灯如豆。
李宣打量着穿着自己衣裳的慕容天,面上似笑非笑。和他的高佻潇洒不同,慕
容天穿起这银色华衣来却是另一番明朗的俊美。
慕容天皱眉道,“时候不早了,王爷该回自己屋休息了吧?”
李宣打个哈哈,“还早还早,月儿刚上西梢啊。”
慕容天啼笑皆非,走到门前“吱”的把门打开,“王爷请!”
李宣抬袖掩面,“慕容兄好生无情啊!再怎么说也是一夕情缘……”
慕容天一听沉了脸,甩袖出门,却被突至眼前的一团黄影骇了一跳,却是李宣
开窗跳了出来,摊开双手挡在身前。李宣笑道:“慕容兄脸皮好薄啊。”
慕容天更是怒不可遏,负手转背,冷冷道:“王爷来找我,真是为了助我?”
“不错。”
“三番四次羞辱调笑,可是助我的代价?”
“那倒也不是……”
“那便请王爷言行间放庄重些,或者请放过在下,慕容受不起王爷好意。”
“哎呀,好不容易说服慕容兄接受我的协助,这下倒自己砸了自己的脚。”李宣
也不恼,笑吟吟的。
慕容天瞅他一眼,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是他硬绑了自己来,却好
意思道是说服。
“不过好意嘛……要受是肯定受得起的,慕容兄那身骨……”李宣凑到他耳后,悄声
道,故意叹息了几声。
慕容天一怔,反应过来,“你,你……”,脸涨得通红,心中羞愤难当,真恨不能
一头跳下楼去,再不受这恶意的羞辱。可恨自己武□全无,否则就是劈垮了这楼,
砸死这厮也难消这口气。
李宣只盯着他笑,笑得慕容天肺也要炸了,血气猛涌,突地一晕,险些栽倒。
他伸手扶住栏杆,李宣就这么带笑负手看着,毫无相助之意。
慕容天低声道,“你这么羞辱我……倒不如一剑斩了我干净。”
李宣不语,半晌才笑道,“我不会杀你的。人死还了有什么意思?”
慕容天心中道,你只把我做畜生,玩弄羞辱,自然有意思得多。手中不由握
紧,那木上不平处有些木刺,刺入手中也无知觉。慕容天自小闯荡江湖,经历诸多
变故,其实对人命看得甚重,否则之前也不会忍受李宣许多为难,此时虽有恨不能
死去的念头,真正要做出来却是没太多可能。
反是被逼至绝路时,自己倒先转念一想,如李宣真能相助自己,自己势力大
张,却是条好路。
想到此处,慕容天心道,就是受些话语上的羞辱,只当他放屁,听听便算,人
若想做些事情,不受苦,没些代价又哪能如愿。
慕容天一经想定,便缓缓松了手。这时候却突然觉得手心痛了起来,摊掌看手
中血痕,手心里被扎了几根极细的木刺。也懒得去拔,收了手,平心静气道,“天
晚了,王爷该去睡了。”
李宣本以为话说到这里,慕容天不是勃然大怒,就是该羞愤欲绝,却见他突然
间变了态度,不由大是奇怪。一时间居然没太多反应。
慕容天也不开口,淡淡看着他。
此时月光如水,照着他俩,远处几枝树枝似成剪影。
栏杆前,慕容天发丝随风轻动,偶然几缕到脸前,他也不去整,任它那么飘
零。李宣看着看着不禁有些呆了,伸手想去抚。还不及抬手,只听头顶上有人大声
叫,“慕容天!慕容天!……”声音自远而近,两人抬头去望,果然有个人影在不远的
屋顶间跳动,渐渐跃了近来。喊者肆无忌惮,喊声颇大,足以扰人好梦。随即,街
前两旁的窗子纷纷亮起来。客栈伙计也挑了灯,不一会便把内外照了个灯火通明。
那人站在屋顶上,一袭长袍在风中飘动,似乎月亮便在他身后。
“慕容天!慕容天,你在不在!”声音低沉,耳熟得很。
慕容天探出身子应道,“前辈!”
那人眼一亮,“我找了你半天了,你怎么敢自己溜了出来!”原来是邪神医。
慕容天苦笑,“我不是自己溜出来,是被人给带了出来。”
只听楼下人声鼎沸,低头一看满客栈的人都出屋了,在楼下指指点点,纷纷议
论。那邪神医浑不在乎,纵身一跃,伸手一探,钩住屋檐,翻了下来。他还是一身
长袍未系,满头散发,动作起来却衣袂飘动,恍然若仙。底下就有人发出惊叹。
邪神医落到两人中间,看了看李宣,道:“是你把他带出来的?”李宣看了看他
两人,眼中有什么晃了一下,居然没开口。
“是。”慕容天道。
邪神医点头,“那,人我带走了。”
李宣冷笑不止,邪神医道,“你可是不服气?”
突然身后一阵脚步声起,邪神医和慕容天回头一看,却是几名军士,手持强
弩,对着他们。
“啪!”一声门响,转回头,李宣早已退回屋中,门也关上了。弩不同于弓,速
度更快,劲头也是奇强,这么近的距离,慕容天就是武□未失时,也不敢说自己全
能躲开,这邪神医带着自己如何避得了,不由暗自心惊。
邪神医却毫无难色,一持慕容天的手,“走!”
几声弦响,那箭不及眨眼,已到眼前,没想到这箭如此快法。
慕容天大惊,只听“当” “当” “当”几声响,那箭居然被邪神医用什么给挡了下
来,掉落下去。仔细一看邪神医手中,却是副小小的药戥子,也不知道用什么做
的,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邪神医提着慕容天腰间,脚尖着力一跃,已跃上屋顶。还不及落脚,却又见几
声弓响,原来屋顶上也有弓弩手。
邪神医一个鹞子翻身,那几箭空射而过。
他在半空中无处着力,只得又落了下去。落到地面,众人见军士开弓,早吓得
四处逃散了。
邪神医将慕容天放下,抬头,面无表情道,“这人好厉害。”慕容天转头,客栈
门口赫然站了一排弓弩手,持弩直对。
楼上身影一晃,李宣走了出来,低头轻笑,“能逃过两次,你也是不简单啊!”
第十八章
“你放下他,我便饶你一次。”李宣懒懒道。
慕容天抬头,那些兵士箭再上弦,站李宣左右,齐齐指着他俩,加上身后那
些,再逃估计就成两只刺猬了。
“前辈你先走吧,他不会杀我的。”慕容天说这话时不禁想到刚刚那些毫不留情
的钢箭。
邪神医看他一眼,有些不耐,冷冷道,“我既然受人所托,应允了要治你,当
然是治好了,才能放你走。邪神医说过的话难道有不算的?”
李宣撇嘴哼了一声,笑道,“真是冥顽不灵,自寻死路。”
慕容天怒视他一眼,急道,“是晚辈家中有急事,要与他一起去一趟,回来再
治也是一样。”
邪神医看也不看他,“治好了再去。”慕容天几乎绝倒,这人到底是固执还是愚
蠢,这景况早到了不由他说不的地步了,却还计较着治病,看长相飘然若仙的,明
明该是个聪明人,却偏偏……
突听李宣在楼上笑,“若你十年八年治不好呢,若是他娘要病故了呢?”
邪神医淡淡,“不过是半颗散□丹,怎可能要十年八年。真是治不好了,我一刀
杀了他,免得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至于他娘,他又不是神医,去不去都是生死有
命。”
李宣也不由哑然,失声笑道,“有意思,有点意思。这话一说出来,我倒要刮
目相看了。”
邪神医也不理他,李宣手一扬,众兵士收了弩。
慕容天心道,这情景倒有点王八看绿豆的风范。
强敌当前,李宣不仅让手下都收了兵器,居然还独自下了楼。到了两人面前,
又伸手来握慕容天的手。慕容天皱眉闪过,他也不在意,笑道,“其实慕容兄是我
一位挚友,近来两人闹了些别扭。近日他家中有事,我是来接他的。也不是刻意跟
前辈为难。”真是满嘴胡柴,说着也不害臊。他自是说给邪神医听的,也不知什么
居心。
慕容天好气又好笑,一时半会却又说不清,只怕邪神医就会信了他的鬼话,恼
怒道,“王爷何必捏造事实,当日我杀了你……你府上之人,你只恨我入骨,屡屡为
难,恨我不能早死早超生,何来挚友之说。”
李宣脸不红心不跳,道:“前阵子是我不该,其实我一直对慕容兄仰慕得紧,
之前那些荒唐事,自己也懊恼来着,实在是不该……小王这厢先给慕容兄陪罪了。”
居然合着双手朝慕容天给鞠了个礼。
“你!你!”慕容天明知他是胡说,却被他这番做势逼得气极,指着他说不出话
来。心道荒唐,就是你真心悔过,难道这一个礼,我便能饶你,何况这人狼子野
心,哪里可能这么快就变善,根本就是另有目的。转头去看邪神医,还是一脸冷
淡,似乎这两人斗嘴斗气与他并无关系。
李宣看着他嘻嘻直笑,一切突然间似乎成了闹剧。
似是倦了,邪神医大大打了个哈欠,道,“你们说完没有,人我要带走了。”说
着扯了慕容天的手就转身。李宣忙赶上几步,摊手挡住两人,宽大的袖子,几乎垂
地。
月光下,这翩翩佳公子看来颇有晋人遗风,只见他笑道:“其实我倒有个主
意……不如大家一起同行,一来好给慕容兄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