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锦一连串的说着,中途喘了口气,缓缓接着说下去:“……盛弘对我很好,真的很宠我,我几乎是马上就怀了西爵,盛弘想把我母子俩接入大宅里确定名分,这时候李智秀不依了。哭闹着掇唆老夫人一起跟盛弘说事,老夫人一向偏心她,盛弘拗不过她们,又怕硬塞我入宅后会得不到善待,于是另外安置我到那幢居所里一住经年。”
“妈妈,老夫人为什么那样的偏心李智秀?”梁歆忍不住轻声问道。
何美锦轻吸一口气,柔声回应:“你也知道他们顾家的人很笃信命理风水,尤其是盛弘。他比老夫人还犹过之而无不及,这跟他早年押船出海的经历有关,解远景的师傅据说曾经阻挠过他几次过海,那几次都救了他的命,所以……”
梁歆明白了,点头说:“哦,我隐约记得坊间有传闻,李智秀当年嫁给爸爸,也是那位师傅间接牵的线?”
“实情是,那时候的盛弘还没发迹,他和老夫人去拜访师傅,老夫人将几个准媳妇人选的生辰八字给师傅批命,师傅就挑出李智秀来,说她的命理跟盛弘最契合,可助他日后飞黄腾达。”何美锦美丽的脸庞浮起一丝冷意:“我能继续留在盛弘身边这么多年,据说老夫人也找了那位师傅问过,说可以留我这才可以留下!”
梁歆窒住,一时间真无语。
何美锦又说:“所以,在老夫人的心目中李智秀是最好的媳妇,她们之间共同相处了几十年,情谊深远这本来无可厚非,但是后来老夫人的偏心变成了偏袒,以至弄成今天的局面,估计她现在也很难受,也在反省中。”
“……我当时生下了西爵,傻傻的认为,从此幸福会降临我身上,有儿子有半个老公我要知足了!而且,过了三四个月后我发现自己又怀上了,那份激动无法用言语形容!盛弘很高兴,向老夫人重提让我入宅,这回她跟李智秀没再阻挠,我入了宅子里住,跟老夫人住在中楼,可我莫名其妙地流产了……”
梁歆猛一抬眸盯住何美锦,阳光照过来,她绷得太紧连颈脖里的纤细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何美锦知道自己的话惊着了她,便拍拍她的手,淡定说道:“我说这些都是给你提个醒,别怕,李智秀那些伎俩如今我已识穿,我们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那次流产对我打击很大,从来没有试过那么的难以接受一件事实!我疯了,人变得歇斯底里,脾气暴躁阴晴不定,自己知道不妥可就是控制不住!还一味指控李智秀下毒手害我却拿不出真凭实据来!老夫人和李智秀趁机向盛弘发难,说我这样无事生非的人应该送医看看是不是精神病,我就这样被赶出了大宅,搬回居所里住……这一下,我倒清醒了,痛定思痛我去看心理医生,后来情绪得到稳定也不想再捣鼓入宅的事,那样安安静静的过了几年,直到西爵快要念书,事情又来了。”
“我猜这也是李智秀向老夫人提议的,要盛弘带西爵回宅子里住,由老夫人‘亲自教育’!我当然不肯,这是把我的儿子生生从身边抢走啊!盛弘却说,这也是老夫人想要西爵认祖归宗,并且保证周六日会带西爵回来见我,一至五都让他住宅里如此而已!我想着西爵的前途要紧,于是答应了,但是我要盛弘一定一定密切留心,不许再让我的宝贝儿子出意外,盛弘还为此郑重发誓!”
“又过了两年,盛弘突然间累倒住院,我急忙去探望他,竟然被李智秀挡在门外!顾家的人不许我进病房门,我却看见李智秀带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堂而皇之的进门,还对我冷笑!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智秀不过是再复制一场看护小姐诱惑记!”
“没有办法,我独自回到居所熬着,儿子和丈夫都不在身边,孤寂无助地等着变天!偏在这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凭着这消息我以为自己会有救,拼命打电话给盛弘、给他的特助、给大宅里、给他公司的固话,我甚至让西爵悄悄带话给盛弘,出尽法宝还是让盛弘来看我了……我还以为自己掰回一城,谁知道……”
“我生下北航,在坐月子的时候,西爵告诉我,大宅里也有个阿姨大肚子快要生了,我听到这消息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盛弘他怎么可以!同时让两个女人这样……我无法形容当时的那份难过和伤心,我是整颗心掏出来对他好的,我爱他爱得不顾一切,可是换来的却是另一个女人跟我屁股后面爬上了他的床!”
说到这里,何美锦咬着剧烈颤抖的唇,泪水哗然流下。
梁歆连忙从包包里拿出纸巾来,为她细细擦拭。
“嗯嗯。”何美锦握住梁歆的手,强自镇定过分汹涌的情绪。
等平伏了这一波,何美锦轻轻垂眸,无奈而又意兴阑珊的说:“那天晚上我又犯了大忌,情绪激动地质问盛弘,他承认他犯下天下男人最容易犯的错,没有抵受住诱惑,跟那个女人上了床,但是他只是一次就收手了,没想到那女人还是怀了孕。”
“这种话,谁信呢?反正当时我是不信的,我跟盛弘大吵大闹,那种压抑了多年的,歇斯底里的症状再次复发!每当盛弘来看我,我都受不了,嫌他脏嫌他恶心不许他再碰我!自然的,这事情很快让老夫人和李智秀知道,她们俩又上门来,将我强押出境,丢到美国的一处宅子里,名为‘静心养病’实则软禁起来。”
“我在美国哭了很久一度想自杀,可是想到我两个儿子我决不能死啊!我想见他们我必须坚强!我蛰伏下来,一边乖乖接受‘治疗’一边通过各种渠道跟盛弘取得联系,我向他求情求饶……”话到一半,何美锦再度哽住声音,好一会儿才说:“做错事的不是我,可我为了儿子们还是向他好话说尽,我忍!将自尊心踩在脚板底地忍耐着!”
这话听进梁歆的耳里,让她心里闷闷的生疼,可怜天下母亲的心呐!如今她也即将为人母,这种事怎教她不身同感受?!
“我求他来看看我,我很想他,也很想两个儿子,我不断的求着,他起初没有说好不好,但是打过来找我的电话渐渐多了起来,我更是软磨软泡的磨他,终究他心软了,带两个儿子飞来美国看我,那次,我真的不惜尊严,抱着两个儿子就想对他下跪,他感动了,就那次带同我和儿子一起回到台湾……”
“可是,这事情犹如捅了马蜂窝,老夫人和李智秀跟盛弘闹得很凶,刚巧遇上那个女人临盆,李智秀大概是觉得大势已去,竟对那个女人不闻不问任其生下女儿不久就生病死了!那女儿就是思帆,李智秀将思帆纳到身边抚养,同时也提出将北航送入宅里,理由是怕我疯病再犯会伤及孩子!这提议得到了老夫人大力支持,盛弘居然也同意了,我反对无效!”
“北航才刚满一岁就离开我身边,虽然一周两次我可以见到他和西爵,可我这心有多揪疼啊,天天怪自己太年轻不经事,莽撞地跟李智秀抗衡弄得满城风雨,结果还是败落了,落得儿子被抢走不能留在身边。”
“更可怕的事就发生在北航两岁的时候,保姆疏忽大意,竟由得北航爬到高处倒摔下来,摔伤了脑子成了脑瘫,盛弘很震怒,我伤心之余居然接受了事实没有再吵闹,因为我多少已经预知会有这个结果,我要求将北航接出宅子由我照看,这次没有人敢拦着,我和盛弘带着北航访遍名医,帮他动过无数次手术,康复天天坚持做……”
“李智秀是害惨我们北航的真凶,这点我心中了了,但我没有去揭穿她,一来我没有证据,二来我学乖了没有闹事,其实盛弘那么震怒他是早看出端倪的,不然不会气得搬出大宅长期住到我这里,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人说天有眼都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李智秀过没多久也病得七痨八伤的,我们北航坐轮椅,怎可以少得了她的份儿?她如今也坐到轮椅上!”
说完了长长的往事,何美锦浅笑中带着苦涩,低声道:“好了,这是我跟李智秀抗衡的那些破事,也是我跟顾家的冤孽纠结,表面上爱得轰轰烈烈,个中滋味只有我这个当事人懂,我说出来给你听,不是吓唬你,是给你提个醒,为了我们心爱的人,忍耐是必须的,理智也是必须的,防范的心一刻也不要松懈。”
“嗯,妈妈,我懂了,谢谢您。”梁歆定定看着何美锦,郑重点头。
“那好,我们去超市买东西。”何美锦牵着她的手站起来,笑容淡静雍容。
*
中午跟何美锦、顾西爵、韩诺亚一起快快乐乐地吃过饭,梁歆就瞅了个空隙,躲进卧室的阳台里打电话给金玲,说了自己跟顾西爵准备复婚,而且在今晚就一同回台湾的事。
“……玲姐,抱歉啊。”梁歆很不好意思的说。
“哎呀,抱什么歉!你们俩复婚是大喜事,你就安心回去当好豪门贵妇吧!我恭喜你还来不及呢!”金玲喜孜孜的回应。
“什么贵妇!是‘跪’倒的跪吧?我回去就得跪着逐一斟茶给长辈!”梁歆苦笑着自嘲。
轻声轻脚穿过卧室,刚想走进阳台门的顾西爵听了,立刻顿住脚步,他脑海里不期着浮起顾家那套入门的繁文缛节画面。
梁歆的话刺中他的心脏,他苦涩地勾勾嘴角,真是难为她了,她为了他真是隐忍了许多!
“你能这么说,我想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好好享受爱情,诚实面对婚姻,多想想顾西爵和你的孩子,小歆,走好每一步对一个女人来说,至关重要。”金玲意有所指的说着,语气格外的凝肃。
“好的,我会的,那大陆这边的业务就全部压到你身上了,我恐怕短期内无法再到这边来处理事情,极有可能是一直到我生了孩子之后。”梁歆缓声说道。
“行,我一个人闹着干呗,看能做多少是多少,hold着等你回归。”金玲爽快应道。
“还是谢谢你,那,我先挂了。”梁歆轻声交待完,挂线。
顾西爵听到她这么说,便扬声轻喊:“老婆,你在哪?”
“我在阳台。”梁歆一边揣好电话,一边回应他。
顾西爵快步走出去,掰转她的身子从后搂住她,将俊脸贴住她的额角,柔声说:“一起晒晒太阳。”
“然后一起睡午觉。”梁歆轻轻闭上眼眸,额角贴紧他。
回到台北,恐怕很少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还能一道享受闲暇的午后时光罗!
“好。”顾西爵知道自己有多忙,这挤出来的两天时间已是他的极致!回到台北他马上就要一头扎进文件堆里了!
“我和妈妈刚才去散步的时候,聊起了很多关于她的往事……”梁歆说了个话头,却欲言又止。
“你听了,有没有被吓坏了?”顾西爵声音闷闷的问她。
梁歆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侧过脸瞄他一眼,微噘着嘴儿:“我是那种轻易被吓到的人吗?只是感慨,你们家斗比宫斗还精彩!”
顾西爵的目光落在她粉唇上,一时没忍住俯下头就狠狠吻住她。
梁歆扑闪着睫毛,被他激烈吻着仍然睁大眼睛近距离凝视他,慢慢地,她眼底莫名漫上一层温热,轻轻阖上眼睑,挺起身杆子反手圈住他颈脖。
快窒息了,顾西爵喘着气放开她一点,哑声道:“怎么还说你们家?那是我们家才对。”
身子一僵,原来他的吻是惩罚她说错了话?红着的小脸贴紧他颈窝,梁歆乖顺地说:“对,是我们家才对……老公,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假如某一天我犯了你认为不可原谅的错事,你再生气也必须来看看我,不许将我……丢到一个旮旯里置之不管,哪怕只一次,哪怕你只来看一次我过得怎么样,好吗?”
莫名其妙的,顾西爵被一丝不安和焦灼揪了心,是她的话里隐藏的不安感染了他?他更紧地抱住他,让那种紧绷的害怕慢慢散去,才哑声说:“别胡思乱想,我怎么会丢开你不管?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亲爱的老公,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会变成怎样,也不知道将来的变化会如何,可是,心里不安就是不安,何况我心里还怀揣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呆史尽技。
“答应我。”她小小声的恳求,为着在不安里寻求安心。
她仰起小脸,像无助的弱小动物一样巴巴的望着他,双手揪着他的衣襟,不得到满意的回答誓不罢休,倔强到底!
紧抿的薄唇掠过一丝心疼,她要什么他都给!他手臂的力量缠紧,勾着她精致的下巴,唇贴唇说:“我答应你,绝不会丢开你不管。”
密长的睫毛颤了几下,她主动吻着他……
*
20点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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