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武器 许春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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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 许春樵-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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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星期天,沈汇丽是坐公共汽车来的,下车后来到实验区办公室,实验区领导们都已经下去了,郑天良在柳下河村悄悄地召集了全体党员开会座谈,主要目的就是让党员们带头支持道路建设,带头缓收征地补偿金,郑天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说:“从大道理上说,这是支持改革开放和合安的经济建设,那么建设好了又是为谁呢?从小道理上说,实际上就是支持我们全体的柳下河村的老百姓自己,你们的粮食由于交通不便卖不出去,丰收了也发不了财,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公路建成后,你们的农副产品可以通过这条路运出去,也可以送到交易市场去卖。”党员的觉悟就是高,他们纷纷表态先让路,后补钱。甚至有个别党员提出,如果政府困难,明年给补偿费也行,但没有得到一致响应,郑天良说年底全部兑现。

  这次没带派出所的人,会却开得很成功,郑天良的情绪就有些高涨。陪同他一起去的沈一飞说:“只要把话说开了,老百姓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郑天良说,“这不是给面子,而是我们的诚心打动了老百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们一回到实验区院子,就见到了沈汇丽,沈汇丽一见到郑天良就说:“郑县长,你们星期天还在工作,都成焦裕禄了。”

  郑天良有些吃惊,他对沈汇丽的牙齿耿耿于怀,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洁白而密不透风的牙齿,因此就像所有的男人面对漂亮的女人都会放弃自负一样,他握着沈汇丽的手说:“我们乡镇干部哪有什么星期天,不比你们县里的干部。什么风把我们的大明星吹来了?”

  郑天良居然开起了玩笑,一般说来,漂亮的女人对于防止和克服领导干部的官僚主义是非常有效的,郑天良也不例外。

  沈汇丽指着沈一飞说:“我来看看我哥哥,也来看望看望郑县长,不违反组织纪律吧!”

  郑天良吃惊地看着他们:“怎么沈一飞是你哥哥?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沈汇丽说:“因为这不属于领导管辖的范围,所以也就没有及时向郑县长汇报。如果这违反了组织纪律的话,我现在就向郑县长检讨。”

  郑天良觉得沈汇丽的话总是像她的牙齿那么磁性而富有光泽,听起来很舒服,任何领导都愿意接受漂亮女性的挑衅,这种挑衅使上下级距离土崩瓦解,距离在男女之间是很可怕的。虽然县里有传言说沈汇丽跟黄以恒有一腿,但郑天良宁愿相信这是谣言。

  中午郑天良沈汇丽沈一飞在食堂小餐厅吃饭,沈汇丽带来了一罐子红烧咸鸭,当场也上了桌,沈一飞让食堂加了一个红烧鱼和一份红烧猪蹄,桌上基本上以肉类为主,郑天良吃得热血沸腾,他身上农民的习性非常顽固,吃饭喜欢吃荤,而不喜欢素菜,这是穷人翻身后对物质生活的一种报复。

  沈一飞在饭桌上一再对沈汇丽说他在郑主任手下学到了不少东西,也有了不小的进步,还说郑主任对自己非常关心之类的话,沈汇丽说:“那我要向郑县长敬一杯酒。”沈一飞准备去拿酒,郑天良说:“我们就以汤代酒吧,下午还要去工地。”说着就端起碗里的菜汤跟沈汇丽碰了一下,沈汇丽回眸一笑,郑天良被她风情万种的眼神击得粉碎,沈汇丽说:“郑县长是我见到的最讲原则性的一个县领导,而且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我真的很钦佩郑县长。”女性的表扬有时候比上级领导的表扬还要让一个健全的男人感到光荣,郑天良心里自然就有了一些忘乎所以的情绪。

  想起实验区工程建设的举步惟艰,郑天良感觉到有负于沈汇丽的表扬,他说:“我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可工作不把我放在第一位。实验区的工作快都把我压垮了。”

  沈汇丽说:“有这么严重吗?在我的眼里,郑县长是从来没有什么对付不了的困难的。”

  郑天良说:“不能这么说。比如有资金保证,我可以战胜一切建设速度和建筑质量上的任何困难;如果没有资金保证,我就战胜不了这些困难。”

  沈汇丽不可思议地说:“资金算什么困难?拿国家的钱为国家进行建设,那么多银行开着不就是提供资金的吗。如果郑县长看得起我,我来帮实验区到银行贷款。”

  郑天良没想到沈汇丽说到贷款就像吃猪蹄一样轻松,他很怀疑地看了一眼沈汇丽的牙齿:“你能给我贷五十万吗?”

  沈汇丽说:“多的不敢说,一百万应该是没问题的。市工行孙行长每次来都是我接待的,他说如果我有什么困难,无论是公还是私,找他贷个一两百万没问题,只要县政府做担保一下就行了。”

  郑天良突然一激动,对沈一飞说:“一飞,拿酒去,我要敬你妹妹一杯。”

  他们那天三个人将一瓶洋河特曲喝了个底朝天,一百万贷款的意向是在酒桌上敲定的。郑天良想,这一下,他终于自己能找到米下锅了,省得田来有等人说他郑天良只会花钱不会搞钱,这一次,他要露一手,账算在追加投入的份上,县里拖欠的建设资金还得继续要。

  郑天良跟沈汇丽一起回到了县里,车子是小傅开的,又稳又快,坐在车后的郑天良和沈汇丽有好几次腿脚不谋而全地碰在了一起,郑天良有一种被电流击伤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他的心杂乱无章地蹦跳着,而沈汇丽似乎没任何反应,她依然谈笑风生地跟郑天良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题。郑天良并不在意沈汇丽跟黄以恒真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一百万能不能落实下来。车快到县城的时候,沈汇丽在车上对郑天良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不一定是一个好县长,但你肯定是一个好男人。”这句话郑天良好多年都没弄懂里面的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郑天良找到黄以恒谈到了县政府担保贷款一百万的事。黄以恒非常激动:“老郑,你能贷到款算是给县里解了大围,现在的银行已经被我们贷遍了,每家都拿腔拿调地大谈金融管理条例,好像我们把钱弄过来买酒喝买烟抽了一样,要不是合安是全省经济改革试点县,恐怕早就断粮了。”

  黄以恒满口答应,而且同意将这笔钱作为追加的投入,一期剩余的款项照样付给。但黄以恒没问这笔钱是谁出面贷出来的,也没必要问,因为假如知道了不是郑天良亲自贷出来的,是很伤面子的,郑天良也没说。县政府签字画押大印一盖,手续就算齐全了。

  没两天,沈汇丽就将贷款办出来了,郑天良对沈一飞说:“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妹妹。”

  沈一飞说:“两个星期前,我跟她说了郑主任这里资金很紧,所以她出于对郑主任的尊重,主动对我说要来实验区看看,并一口答应找孙行长贷款。”

  郑天良这次不是记住了沈汇丽美丽的牙齿,而是记住了一个深明大义的侠义女子的全部内涵,也许她是为了回报自己对沈一飞的提拔,也许是沈一飞主动找了沈汇丽帮忙并想表现出自己在关键时刻同舟共济的精神,当然也不排斥沈汇丽真的对郑天良发自内心的钦佩与欣赏。

  贷款到账后,郑天良给沈汇丽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小沈呀,你可是我们实验区的功臣,将来实验区修志的时候,一定要记上你一笔,你这是名垂青史。”

  沈汇丽在电话里笑了起来:“郑县长,我可没那种想法,为实验区贷款,我也没那么高的思想境界,我是为你郑县长贷款,换一个人,我才不干呢。这与我哥没有任何关系,我做事是出于我个人的意志。”

  郑天良对着话筒感动了,他说:“将来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我决不推辞。我也是以个人意志说这话的。”

  放下话筒后,郑天良忽然心里又涌起了一股悲凉,县里的工程竟要通过个人关系来办,他这个当县长的办不成的事却通过接待处的办事员办了,他这个县长还要为公家的事向下级表示感谢。这种感觉相当别扭,有点类似于儿子给老子送了一袋口粮,老子还要弯腰向儿子致谢。

  县里的二十万也来了,郑天良终于喘了一口气,然而当他将八十万拨到公路建设上时,交易市场的建筑材料缺口又暴露了出来,水电改造还是无法正常进行。

  正在这时,两个调查组几乎是相继进驻了实验区。郑天良傻眼了。

  一个是省公安厅督察处和市公安局督察室的联合调查组绕过县公安局后调查实验区派出所所长钟明开枪威胁老百姓的事件,还有一个是省建设厅安全生产办公室调查实验区楼板砸死民工金太光的事件。

  这两件事被定性为“事件”,而且是排好队一样地紧接着抵达实验区,两件事都与郑天良有关,在建设最紧张的关头,这两件事被调查让郑天良陷于绝境。

  公安督察组的人对郑天良基本上是不需要什么文明礼貌的,他们吃住在实验区的小招待所,自己花钱,沈一飞想请他们喝一顿酒,那位省公安厅的邵组长扬起严肃的脑袋:“你这是什么意思?”沈一飞吓得不敢说话了。

  调查主要围绕钟明违反了《人民警察枪支管理和使用条例》展开。但这件事是因为保护郑天良不受围攻而采取的危险措施,所以郑天良三天两头要被调查组叫到小招待所里问话,还做笔录。郑天良看不惯这些人板着脸一丝不苟的样子,他有几次差点向他们发难,他想责问:“你们究竟是来帮助我们改进作风的,还是来破坏我们实验区建设的?这件事既没伤人,也没产生什么游行示威的后果,给钟明一个纪律处分不就行了,没完没了地调查还让不让人工作了?”但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邵组长只是摆摆手示意郑天良坐下来接受调查,他们拼命地喝水,却没人给郑天良倒一杯水。郑天良于是自己掏出香烟,也不给督察组的人抽,表现出明显对立的情绪。

  邵组长问:“钟明去柳下河村是你让他去的,还是他自己要去的?”

  郑天良心里窝火,未加考虑,随口说了一句:“我让他去的怎样?他自己去的又怎样?”

  邵组长不耐烦了:“是我调查你,还是你调查我呀?”

  郑天良咽了咽胸中的恼火,说:“是陈凤山同志让他去的,我同意的。所以说是我让他去的,与陈凤山没什么关系。你们就这样记吧。”

  邵组长说:“这就是说实验区管委会主任到村里工作是警车开道,并让派出所长持枪械保卫。”

  郑天良说:“不是警车开道,而是管委会的车子不在家,而且土路不好开车才让派出所的三轮摩托车去的,你要知道,我们可摆不起那个谱,我们只是干活的,如果没有三轮车的话,我们会骑自行车去的。钟明平时一直随身带着枪,因此也没不存在持枪械保卫一说,请你们这些没有呛过乡下灰尘的上级领导们不要无限地上纲上线了。”

  邵组长看着郑天良傲慢的态度就不客气了:“郑主任,你的态度很成问题,最起码你是擅自动用警车。在没有任何人身伤害的前提下,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警察当着你的面威胁老百姓擅自开枪的严重事件,你居然无所谓,很轻松,好像只有你是在工作,别人都是吃干饭、乱找茬的。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人民警察用人民给他们的枪来威胁人民,这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你能说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郑天良说:“怎么定性随你们的便,我要说的就这些,你们可以让市里将我撤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郑天良的态度让调查组的人又多留了几天,他们始终在问钟明这样一个问题,郑天良知不知道你带枪去,知道带枪后他的反应是什么,你开枪后郑天良又没有将这件事上报,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钟明回答得含含糊糊似是而非

  连郑天良也隐隐感觉到,调查钟明的事件变成调查郑天良的事件。

  邵组长他们临走的时候跟郑天良打了招呼,他对郑天良说:“谢谢你的合作,不是我们跟你过不去,举报信中反映的问题太严重,我们不得不调查得细一点,这是我们的工作。看来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村里也去了,没有人吓出精神病来,也没有人当场昏倒。”郑天良敷衍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法制课。”

  他觉得这封举报信的内容比邵组长透露的内容要恐怖得多,那么是谁举报的呢?难道是村民,村民们对派出所掏枪开枪应该不会陌生,原来的王桥集乡收三提五统费和搞计划生育都是让派出所带着枪和手铐下去的,这样的事也不是发生过一起。郑天良不愿再往下想,他为工程的事已经焦头烂额。

  夏天已经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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