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林特的眼睛里有种东西,这使得别的犯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他不断地恐吓他们,但没有人敢举报他。
有一天,一名警卫路过哈里·弗林特的囚室,他目瞪口呆地朝里面看。弗林特的同室犯人躺在地上的一片血泊之中。他已经被打死。
警卫看着弗林特,脸上显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好,你这个狗杂种。这次你不要想走出去了。我们可以开始为你加热椅子了。”
弗林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缓慢地抬起左胳膊。一把鲜血淋漓的屠刀深深地嵌在里面。
弗林特冷冷地说:“自卫。”
弗林特对面牢房里的犯人对任何人都绝口不提,他看见弗林特野蛮地把他的同室囚犯活活打死,然后从自己的床垫下抽出一把屠刀,插进胳膊的肌肉里。
坦纳对弗林特最为赞赏的一点是弗林特那么深爱自己的工作。
坦纳记得弗林特第一次如何证明给他看,他可以多么地有用。那是在一次去东京的紧急旅途中
“告诉飞行员预热挑战者。我们去东京。两个人。”
消息来得不是时候,但必须立即处理,过于敏感,绝不能随便交给别的任何人。坦纳已经安排矶晃在东京碰头,并在奥库拉宾馆预订了一个房间。
飞机飞越太平洋的过程中,坦纳计划着他的战略。等到飞机着陆时,他已经策划好了一个双赢的方案。
从成田机场驶往宾馆花了一个小时,坦纳惊叹东京怎么看上去总是一成不变。不论是在景气的日子里,还是在大萧条之中,这座城市的面孔上似乎始终挂着相同的不冷不热的表情。
矶晃在富米记酒店等着他。矶晃五十几岁,面容清瘦,头发灰白,有着明亮的褐色眼睛。他站起来迎接坦纳。
“见到你十分荣幸,金斯利先生。坦白地说,我收到你的信很是惊讶。我想象不出你不远万里到这儿来见我的原因。”
坦纳微微一笑。“我带来了利好的消息,太重要而不能在电话里讨论。我想我将使你成为一个非常快乐的人,同时也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人。”
矶晃好奇地看着他。“是吗?”
一名穿着白色夹克的侍应生来到桌边。
“在我们谈正事前,为什么不点菜呢?”
“请便,金斯利先生。你熟悉日本菜肴吗,要不要我为你点?”
“谢谢你。我能点。你喜欢寿司吗?”
“喜欢。”
坦纳转向侍应生。“我要贝柱和甘海老。”
矶晃微笑了。“听上去很不错。”他看着侍应生,“我也一样。”
进餐时,坦纳说:“你为一家非常好的公司工作,东京第一实业。”
“谢谢你。”
“你在那里工作多久了?”
“十年。”
“时间不短了。”他看着矶晃的眼睛,“事实上,可能该变动一下了。”
“为什么我要那样做,金斯利先生?”
“因为我将提供你拒绝不了的东西。我不知道你挣多少钱,但我愿意付给你双倍,让你离开他们,过来为KIG工作。”
“金斯利先生,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如果因为一份合同的缘故,我能安排——”
矶晃放下筷子。“金斯利先生,在日本,当我们为一家公司工作的时候,就像一家人。当我们不再能工作的时候,他们照顾我们。”
“但我向你提供的钱——”
“不。爱社精神。”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把忠诚置于金钱之上。”矶晃好奇地看着他。“你为什么选择了我?”
“因为我听到别人对你赞不绝口。”
“我恐怕你车旅劳顿将一无所获了,金斯利先生。我永远不会离开东京第一实业。”
“我这一次尝试也是值得的。”
“没有不高兴吧?”
坦纳向后一靠,哈哈大笑。“当然没有。我希望我所有的雇员都像你这样忠诚。”他记起一件事。“顺便一提,我给你和你家人买了件小礼物。我的一名助手将给你送去。他一小时后抵达你的宾馆。他名叫哈里·弗林特。”
值夜班的女佣发现矶晃的尸体挂在衣橱的一个钩子上。官方的结论是自杀。
第二十四章
橘子旅店是曼哈顿唐人街中心的一栋破旧的两层楼建筑,离默特街三个街区。
凯利和黛安娜钻出出租车时,黛安娜看见街对面的一个大广告牌上身穿华丽晚礼服的凯利,手里拿着一瓶香水。黛安娜惊讶地看着。“原来这就是你。”
“你错了,”凯利说。“那是我的工作,史蒂文斯太太。不是我本人。”她转过身,走进旅店前厅,后面跟着一个焦头烂额的黛安娜。
一名中国接待员坐在小小前厅的办公桌后,浏览一张《中国邮报》。
“我们想要一个房间过夜,”黛安娜说。
接待员朝上看看两位穿着讲究的女士,几乎脱口而出,在这里?他站起来。“当然。”他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们身上量身设计的服装。“一夜一百美元。”
凯利看着他,惊愕不已。“一百——”
黛安娜很快地说。“很好。”
“先付。”
黛安娜打开皮夹,抽出几张钞票,递给接待员。他交给她一把钥匙。
“十号房间,走廊尽头,左边。你们有行李吗?”
“随后就到,”黛安娜告诉他。
“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就找林好了。”
凯利说:“林?”
“对。她是你们的女佣。”
凯利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好。”
两个女人沿那条凄凉、昏暗的走廊向前走去。
“你给得太多了,”凯利说。
“头顶上一个安全的屋顶值多少?”
“我可不那么确定这地方有你想得那么好,”凯利说。
“在我们想到更好的地方之前,只有它了。别担心。金斯利先生会照顾我们的。”
到了十号门口,黛安娜打开锁,两人跨进去。小房间看上去和闻起来都似乎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摆着两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皱巴巴的床单,在一张疤痕累累的桌子边,放着两把破旧的椅子。
凯利四下看看。“也许小了点,但丑陋是肯定的。我敢说从来没有打扫过。”她碰碰靠垫,望着灰尘扬起来。“我真想知道林死了有多久了。”
“只是今天一夜而已,”黛安娜安慰她。“我现在就给金斯利先生打电话。”
凯利看着黛安娜走到电话边,拨了坦纳·金斯利给她的名片上的号码。
电话立刻就接通了。“坦纳·金斯利。”
黛安娜欣慰地舒了口气。“金斯利先生,我是黛安娜·史蒂文斯。很抱歉打扰你,但凯利·哈里斯和我需要你的帮助。有人试图杀死我们,我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们在逃命。”
“我很高兴你打电话来,史蒂文斯太太。你大可放心了。我们刚发现了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你们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我可以担保,从此以后你和哈里斯太太将绝对地安全。”
黛安娜闭了会眼睛。感谢上帝。“你能告诉我谁——”
“我见到你的时候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待在那儿别动。三十分钟后我派人去接你们。”
“那——”电话断了。黛安娜放回话筒,转向凯利,咧开嘴笑着。“好消息!我们的问题结束了。”
“他说什么?”
“他知道是谁在后面捣鬼,他还说从此以后我们平安了。”
凯利大大地舒口气。“太好了。现在我可以回到巴黎,重新开始生活了。”
“他派人半小时后来接我们。”
凯利环视面前这昏暗污秽的小房间。“离开这一切肯定会非常艰难。”
黛安娜转向她,愁闷地说:“会觉得很陌生。”
“指什么?”
“回到一个没有理查德的生活之中。我不能想象我怎么能——”
“那就不要想象,”凯利生硬地说。别把我拉进去,太太,不然我会崩溃的。我连想都不能想。马克是我全部的生活,我唯一活着的理由
黛安娜看着凯利漠然的表情,想,她就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艺术品——美丽然而冷漠。
凯利坐在一张床上,背对着黛安娜。她闭上眼睛,拒绝窥视内心的痛苦,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
她和马克一起在左岸散步,海阔天空地闲聊着。凯利觉得她以前和任何别的人在一起时都没有这么自在舒坦过。
她对马克说:“明天晚上有个画廊开幕,如果你有兴趣——”
“哦,对不起,凯利。明天晚上我很忙。”
凯利感到一阵意外的醋意。“跟别人约会?”她竭力保持轻松的语调。
“不。不。我一个人去。是个宴会——”他看见凯利脸上的表情。“我——我是说仅仅是个科学家的联谊晚餐。你会感到枯燥乏味的。”
“我会吗?”
“恐怕会。会有——会有一大堆你可能从来也没听说过的字眼,而且——”
“我想我统统都听说过了,”凯利赌气地说。“你干吗不考考我?”
“嗯,我真的不想——”
“我是个大姑娘了。考吧。”
他叹口气。“好吧。首音节重复法海洋甲壳类动物学空盒气压计定期——”
“哦,”凯利说,大吃一惊。“那种词汇啊。”
“我知道你不会感兴趣的。我——”
“你错了。我很感兴趣。”因为你感兴趣。
宴会在戴高乐亲王酒店举行,原来是个极其隆重的聚会。舞池里聚集了三百名宾客,其中好几位是法国最重要的显贵。在凯利和马克就座的最前面的餐桌边,有位宾客相貌英俊,性格豪爽而友善。
“我是山姆·梅多斯,”他对凯利说。“我对你久仰大名。”
“我久仰你的大名了,”凯利回答。“马克说你是他的良师益友。”
山姆·梅多斯微微一笑。“我做他的朋友深感荣幸。马克是个非同寻常的人。我们合作很久了。他是最投入——”
马克听着,不好意思了。“你想来点酒吗?”他插话。
司仪走上舞台,演讲开始了。马克说对了,晚宴对凯利来说的确索然寡味。科学技术奖一项一项地颁发,就凯利而言,演讲者可能统统使用的是斯瓦西里语。但凯利观察着马克热情洋溢的面孔,她为自己出席而感到高兴。
当餐具收拾去了以后,法国科学院主席出现在舞台上。他一开始就不停地表扬法国在过去一年里所取得的科学成果,直到结束前,他捧出一尊小小的金塑像,高声叫出马克·哈里斯的名字时,凯利才意识到马克是当晚的明星。他太谦虚而没有告诉她。原来这就是他企图说服我不要出席的原因。凯利看着马克站起来,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走上舞台。
“这件事他对我一个字也没提起过,”凯利告诉山姆·梅多斯。
梅多斯笑了。“这就是马克。”他端详了凯利片刻。“你知道他疯狂地爱着你。他想和你结婚。”他停顿了一会,直截了当地说:“我希望他的心没有受伤。”
凯利听着这些话时,突然产生一阵愧疚感。我不能和马克结婚。他是个亲密的朋友,但我不爱他。我在干什么呀?我不想伤害他。如果我不再跟他见面或许会好些。我永远也不能把男人期望从女人身上得到的东西给他。我怎么才能告诉——?
“我说的什么你听到没有?”
黛安娜气愤的声音将凯利从她的回忆中唤醒。华丽的舞池消失了,她在一个廉价的客店房间里,跟一个她巴不得压根没见过的女人在一起。“什么?”
黛安娜急切地说:“坦纳·金斯利说有人半小时后来这里接我们。”
“你告诉过我了。怎么?”
“他没问我们在什么地方。”
“他很可能以为我们还在你的公寓里。”
片刻的沉默。凯利的嘴唇撮出一个长长的不出声的“哦”。
她们转身看着床头柜上的钟。
中国接待员在弗林特进入橘子旅店的前厅时朝上抬起眼皮。“有什么事要我效劳吗?”他看见弗林特的笑容,也回报了一个。
“我妻子和她的朋友刚刚入住。我妻子是个金发女人。她朋友是个火辣辣的黑妞儿。她们住哪个房间?”
“十号,但我得先通报一下。你得打电话——”
在他拿起话筒的瞬间,弗林特举起一支安装着消音器的四十五口径鲁格手枪,将一粒子弹射进了他的脑门。弗林特把尸体推到柜台后,沿走廊往前走去,枪拿在身边。他来到十号门前时,先朝后一退,再朝前跨两步,用肩膀撞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没有人,但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