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观主义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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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观主义的花朵-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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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珊从来不为这个费心,她只生活在当下,生活在此时,对彼时的一切,无论是行为还是想法她既不感兴趣,也不负责任。爱眉和她是大学同学,眼见她如何五迷三道,磕磕绊绊地度过了青春时光,直到三十岁,依然故我,毫无长进。爱眉每提起她以前的事都连连叹气,说她是个神人,而土珊则总是没事人似地在边上笑嘻嘻插嘴:“真的,有这种事?不可能吧!”

  土珊两次在法国被偷了钱包,都是巴黎街头和公园里和她搭讪的漂亮小伙子干的。想想吧,在如诗如画的卢森堡公园(无数法国电影谈情说爱的场面都是在那里拍摄的),阳光透过栗树浓密的枝叶斑斑驳驳地洒在石板路上,黑头发的法国小伙子遇到一个妩媚的东方女子,他们互相问候,轻声交谈,四目相对,情波荡起,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唯一的问题是,法国小伙子拿走了中国姑娘的钱包。

  土珊是无畏的,因为她没有记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忍受是容易的,但你一旦知道你将遭遇到什么,你就会心怀恐惧。这就是年纪越大的人越缺乏勇气的原因。

  叔本华谈论人世的痛苦时说:“人所具有的思考、记忆、预见的能力,是凝聚和贮藏他的欢悦和悲哀的机器。而动物没有这种能力;它无论何时处于痛苦之中,都好像是第一次经验这种痛苦。动物毫无概括此类感情的能力。因此它们漠然无虑,宁静沉着的性情是多么遭人嫉羡啊!”

  高土珊是多么遭人嫉羡啊!

  土珊的性情如此可爱,我几乎马上就喜欢她了,她去了法国以后便常常向爱眉打听她的近况,她这次回来,我伙同爱眉免不了和她吃饭聊天,参加些艺术活动。土珊总得来说对艺术一窍不通,不反感,也不感兴趣。但爱眉认定她艺术感觉敏锐,非拉着她看话剧,看画展,买VCD,她也不拒绝,姑且看看。

 那几天我常常玩到很晚才回家,才进了屋,电话就响了,我料定是陈天,果然。

  “喂,回来了。”

  “嗯。你打过电话?”

 
  “打过,你妈妈接的,说你出去玩了。”

  “对,出去吃饭了。”

  “不跟我吃了?”他声音里有点委屈,前几天他打电话来叫我吃饭,我表示说:“咱们这饭是不是吃得也太勤了点?”

  “总跟你吃也不太好吧。”对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有话直说。

  “倒也是。”

  “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等你回来,给你打电话。”

  “何至于?”

  “是有点过火,不过是实情。”

  我可不打算鼓励他,没吭声。

  “你肯定不想再出来吃点什么吧?”

  “现在?”

  “算了,你该睡觉了。”

  “哪就睡了,起码要到二三点。”

  “干什么?”

  “嗯,愣神,看书。”

  “看书。你喜欢看些什么书?说说看,我对你知道得太少了。”

  “现在嘛,我手边放的是本邓肯写的《我的生活》,上大学时候读的书,前两天又拿出来翻,有几段当时还用铅笔划了道呢。”

  “是什么?念给我听听。”

  “真的要听?”

  “嗯。”

  “好吧。”我打开书,在桌边坐下,翻开几页,在灯下念给他听。

  “‘十六岁的时候,有一次没有音乐伴奏,我给观众表演舞蹈。舞蹈结束的时候,有人突然从观众席里高呼:这是死神与少女!从此以后,这个舞蹈一直就叫做《死神与少女》了。这可不是我的本意。我不过是竭尽自己的努力去表现我当时初步认识到的,一切貌似欢乐的现象之中都暗藏着的悲剧而已。那个舞蹈,按我的意思应该叫作《生命与少女》才对。以后,我一直用舞蹈表现我向生活本身,即观众称之为死的东西所进行的搏斗,表现我从生活中夺取到的短暂的欢娱。’”

  念完了,他在那边叹了口气,像是咕哝了一句“孩子”,两个人都不想再说什么了。

 早晨十点,是星期天,我被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抓起电话。

  “是我,一起喝杯咖啡吗?”

  “几点了?”

 
  “我在你楼下,刚送我儿子去学画画,我们有两个小时可以喝点东西。”

  “才九点!我四点钟才睡!我什么也不想喝。”

  他在电话里笑了:“好,睡吧。”

  我挂了电话,昏然睡去。

  我能够睡着这一点说明在那一天我并没有坠入情网。要找出那个感情的分水岭,分界线,看来还并非易事。通常来讲,我这个人处事冷静,头脑清楚,即使是胡闹也需征得自己的同意。只要理智尚存,我就无所畏惧。在我和陈天的关系里,致命的错误是我过高估计了自己的世故和老练。

  爱情之于他是经常的爱好,一切都自然而然,并无损害,如同儿时中过牛痘的人,因为有了免疫力便拿着爱情随便挥舞,怎么舞都是好看。而我则站在边上干看,深知任何爱情都足以置我于死地,所以迟迟不肯加入这个游戏。

  那年我二十六岁过半,和不少男人上过床,但对人说爱只在十七岁的时候有过一次。

  我等待着置我于死地的爱情。

过“五一”的时候,爱眉打电话来叫我和土珊一起去看马可的戏。看马可的戏那两年没现在这么热门,不过是艺术青年们爱干的事。

  马可对他的排练场视为禁地,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但对爱眉和爱眉的朋友是个例外。爱眉是最早注意到马可的记者,在马可初出茅庐时就为他写过长篇报导。但每次在排练场的联排都邀请爱眉去并不是因为这个。

 
  爱眉的身体是一台戏剧检验器。

  联排长达二小时四十分钟,中间没有休息,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演员走了以后,马可摘了他的黑框近视眼镜走到爱眉身边坐下,递给她一个苹果,又招呼大家。

  “吃苹果吧,我们的规定是谁迟到谁买水果,看迟到的人还真不少,吃不完都快坏了。”

  马可先拿个苹果吃起来,大家也都跟着。

  马可一边吃一边等着爱眉开口。

  爱眉终于开了口:“那个短头发女演员是谁?我眼睛停在她身上就转移不了——太难受了。越难受就越想看!”

  “是个新演员,你别管那个,戏怎么样?” 马可显然知道什么该听她的,什么不该。

  “第三幕中间的时候有点恍惚。”

  “没头疼?”

  “我今天状态不是太好。”

  “怎么?”

  “没有,头不疼,但是后面,中部后面有点精力集中不了。”

  “从哪一段戏开始的?”

  “从那个女孩上场,不,从有段音乐后面大概半个小时的地方。”

  

  问到这儿就可以了,爱眉从来不说具体的。戏的哪一部分不对头,爱眉马上就会有生理反应,不舒服,精神涣散,严重的会头疼欲裂。我们俩在人艺小剧场看过一出蹩脚的荒诞戏,票是朋友送的,我们坐在正中间。在我如坐针毡的一个半小时里,亲眼看见爱眉在我旁边用矿泉水吃了两次止疼药。那以后,我们相约永远封杀这个导演。

  那天我、土珊和爱眉看完马可的戏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一直在讨论到底是人身上的什么东西会引起我们的好恶。爱眉和我讨厌戏中那个短头发的女演员,而土珊则对一个看起来很可爱的男演员一百个看不顺眼。我们断定那个并不认识的女演员是个是非精,而高土珊则指责那个男演员不诚实。我们为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费了不少口舌,直到完全天黑才各自回家。

  回到家我先去父母那边报到,正好老姐过节回娘家来了,一进门就遭到她一通抢白。

  “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这么没谱!想起一出是一出!在家里你小可以,外面做事别人可不把你当小孩,不守信用别人怎么能相信你?不相信你你还做什么事?”

  “这是哪跟哪啊?”我莫名其妙。

  “你跟人家约好了为什么还出去?”

  “谁啊?我跟谁约好了?”

  “一个姓‘陈’的!就这么一会儿我接了他三个电话!说你们约了晚上谈剧本,可他找不找你!”

  “陈天?”

  “看,完全忘到脑后去了!还不快给人家回电话!”

  我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说,跑回自己的住处。

  可恶的陈天,编这种谎话!想不出更高明的吗?害我有口难辩,遭一顿训斥。又出什么事了?他昨天打了电话,说过节家里的事会很多,这几天就不给我打电话了。其实他没必要交待,我们的关系到不了那一步,也许他打定了主意要这样对待我。

  “喂,我是陶然,你找我吗?”

  “嗯,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我打消了和他贫嘴的念头。

  “我去看戏了,你怎么了?”

  “我一整天都在想你。”

  我沉默以对。

  “出来好吗?我想看看你。”

  “你在哪?”

晚上十点的时候,陈天的车开到了楼下。

  他看起来温柔而忧伤,是我钟爱的神情。

  “你怎么了?”

 
  “其实看看你我就可以回去了。”

  “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他点点头,发动汽车。

  “我从来没对你说过我自己的事吧?”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并不看我。

  “没有。”

  “我想跟你说说。”

  “嗯。”

  “我总是会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

  他看起来紧张而沮丧,我等着他往下说,他好像不知道如何开始。

  “一会儿吧。”

  他自己的事情是跟女人有关的,大家都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也知道他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他有另外的生活,另外的情人,总之,麻烦多多。

  我们在附近的酒店咖啡厅坐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安静了许多。

  “带儿子去哪玩了?”我想该谈谈轻松的话题。

  “去钓鱼。”

  “收获怎么样?”

  “不怎么样。想着你心不在焉,鱼咬钩都不知道。”

  “是在鱼塘里钓吗?”

  “对。”

  “那就下网捞吧。”

  “不是那种小鱼塘,很大。下次我们一起去。”

  “好。”

  他在对面笑了笑,很疲倦的样子:“你总是能让我安静。”

  他对我讲起他的父母,他小时候他们之间的冲突。他父亲是正统的老文字工作者,曾是一家大报的主编,而他从小就是个叛逆,他们的冲突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后来才发现他们都以对方为骄傲。

  “我父亲曾经对我母亲说,这孩子别的我都不担心,只恐怕会在‘女人’方面有诸多麻烦”

  “他说对了?”

  “是,当时我可不理解,我才二十几岁,刚开始谈恋爱。”

  “他目光敏锐,看到了你还没觉察的东西。”

  “是。”

  他沉默了片刻,我想他认为自己永远成不了他父亲那样的人了,他在心底为此感到难过。

  “我想让大家都高兴,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不管是不是出于好心,办的总是错事。”他没头没脑地这么说,“等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解决完了,你早就结婚生孩子了。”

  我能说什么呢?

  “我会去英国呆一个月,跟我去吗?”

  我摇摇头。

  “想想,还有时间,想去了就告诉我。”

  我笑了笑。

  到底他为什么事沮丧,被什么事纠缠,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问。现在想起来,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年时间里,我从没问过他任何问题。有几次,他试图说起,我想他甚至希望我问上一句好继续这个话题,但是我终于还是问不出口,他说到哪我听到哪,是出于尊严吧。我不问,就是说我和他身边其他的女人没有关系。

  他像往常一样送我回家。

  “对不起,太晚了。”

  “哪里,我经常这个时间出门呢。”

  “别那样。”

  “‘别那样。’”我学他,“这话是我妈爱说的。”

  “我比你大二十岁,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个?”

  “有意思,就是说你已经谈恋爱了,我还在羊水里闭着眼睛呢!”

  “说的真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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