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只有她不能全然信任的玉蓉跟在身旁,连自言自语都要在心里来回打个翻转,当真有些累。所以每每回到秋水居,她最舒畅的就是与秋茗说起一日的见闻,今日也不例外。
“什么事儿,值得你这样高兴?”玉蓉从外头进来,就看见秋茗乍喜乍慌的样子,不禁抿了嘴笑问道。
秋茗得了姑娘的吩咐,得空儿就凑到玉蓉跟前搭手、说话,她又是个活泛的性子,一来二去早就熟了,此时听玉蓉问起,笑嘻嘻说道:“姑娘说太后指了韦医监来撷芳殿,这病可不是有指望了?”
玉蓉的月牙眼又弯了几弯:“可不是,姑娘一说,奴婢也替姑娘高兴。韦医监可是咱们大梁出了名的医术高超,他能来,可不就是一喜嘛。姑娘,恕奴婢多嘴,俗话说的好‘伤头伤脚莫伤胃。’这脏腑里的事儿可万万不能小视了。”
“玉蓉姐姐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秋茗找到知音般,引发了她心底的共鸣,眼儿睃望着苦着脸喝下最后一口药的殷三娘,意有所指,“姑娘,你也听听,今儿奴婢与翠儿去太医署领药,张医监也是这么跟奴婢两人说的,还说让翠儿多熬些雪梨枇杷汤给霍七姑娘,多润润都是好的。”
霍七娘是咳疾?捂得那么严实,防人知道防得那么紧,就只是咳疾?
殷三娘趁拿蜜饯的当儿,拿眼询问的看着秋茗。
秋茗几不可见的点点头,证实了消息的可靠:“霍七姑娘也是可怜,是时疾呢,每年秋季都闹一回。”
“抽空儿你把咱们带来的枇杷膏给染香居送去一瓶,好歹也是一片心意。”殷三娘恹恹的说道,霍七娘居然是真的有病。
玉蓉把一束洒金秋海棠插在天青色细颈花瓶中,摆弄的差不多了,才笑着收起了案上的药碗:“姑娘,奴婢这就去收拾了,顺便把五彩五蝠络子给周宝林送去。您刚吃了药,让秋茗服侍您歇一歇吧。”
“把这盒百兽石也送过去吧。看五皇子是否喜欢?”殷三娘指着与五蝠络子放在一起的兽纹漆盒说道。
“是,奴婢这就过去。”
前几日在皇后设的赏花小宴上,周宝林一眼瞧见殷三娘腰间挂着的络子,觉得样式别致,色泽引人,遂问了几句,知道是仿五行之说编制的,就有心为自己的五皇子讨一个。五皇子殷三娘也见过,刚过一周半,伶俐可爱,见人三分笑,明明两条小腿还没有迈利索,看到身后有人,不管是不是在追他,都会咯咯笑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殷三娘着实喜爱,应了周宝林,因五皇子癸酉年出生,还花心思在五蝠中嵌上了飞兔红玉,更为艳丽夺目。
第六十七章 古怪
更新时间2012…5…8 22:09:57 字数:1180
秋茗坐在榻前脚凳上,絮絮劝着榻上靠了撒花迎枕的殷三娘:“……韦医监来,姑娘的目的就达到了,以后还是别吃那个东西了,姑娘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再也经不得这样糟蹋了。”若不是奴婢生病引不来医监,她倒宁愿现在胃痛的是自己。
殷三娘没有接话,反而蹙了眉望了秋茗身后的漏壶:“你说,太后为何偏就点了韦医监呢?”
太医署规制医监有四人,即便马医监被抹了差事,也有三人可选,太后却好巧不巧的点了韦医监,语气那样铿锵,似乎笃定了什么。
“想是韦医监医术过人,宫里也都知道他与咱们府的关系,太后顺手推给姑娘的人情吧?”秋茗的语气恍恍惚惚,也是很不确定。
与府里的关系!太后重罚马医监是在杀鸡儆猴吗?只要她与霍七娘不安安分分把病养好,下一个被开刀的是不是就是韦医监了?说来,自己的时间真是不多了呢。殷三娘略有些无奈的笑了,自残虽是下策,却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万幸,不管太后如何想的,终还是走到了自己要的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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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天儿实在好,午膳就摆在了撷芳殿的西隅花厅中。
殷三娘带着秋茗进了正厅,却看到偏厅众人已经就座了,秋茗打起斑竹帘,苏七娘怯怯起身福了福,她与殷三娘同年,守着寅虎首尾,是众女中年纪最小的。殷三娘见了少不得福身施了平礼。
“就你们礼数多,显见得是名门淑女,比不得我们,粗俗的很。”霍六娘凉凉的甩开帕子掩着自己的鼻子,似乎不愿沾染什么气味。
苏七娘身子抖了抖,一泡泪汪在眼里迟迟没有落下。
这又是演的哪出啊?殷三娘困惑的望望两人。
“妹妹快过来,今儿有皇上特赏的凤眼松翠丝,宫外难得一见,沾了苏妹妹的光,咱们都尝尝。”沈八娘热情的招呼,看上去心情似乎很不错。
霍六娘闷哼一声,厌恶的瞅了那道菜,腰身却下意识的直了直。
殷三娘笑笑,侧首对秋茗低声吩咐道:“把枇杷膏给玉萱,顺便问清楚日子。”
“是,奴婢知道了。”秋茗侧身挡住众人视线冲殷三娘飞了个眼色,退出了花厅。
殷三娘这才走到空的案旁坐下。
“妹妹让咱们好等,若妹妹不自请罚水酒,姐姐定是不依的。”
霍七娘笑容和煦,殷三娘却看到她眼底如斑竹上紫褐色的斑痕。自己是什么病症众人皆知,别说酒,就是稍刺激的膳食都是不该碰的,霍七娘此举分明是挑衅。一时之间殷三娘又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只得装作没听懂:“姐姐说的是,妹妹贪睡误了姐姐们用膳,该当自罚,只是妹妹的病……”
“霍妹妹忘了?殷妹妹是耐不得这些辛辣之物的。”沈八娘掬起一把笑,“若霍妹妹执意如此,不如让姐姐代劳,你看如何?”
“姐姐豪情,妹妹理当奉陪”霍七娘并未推脱,示意她带来的丫鬟缕儿斟酒。
缕儿瞟了一眼动箸吃菜的六姑娘,看她没有劝阻的意思,自己少不得压低了声音劝上一劝:“七姑娘,您的时疾不宜……”
霍六娘一个凌厉的眼刀扫过来,缕儿吓得赶紧闭了嘴,执着酒壶的双手都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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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处罚
更新时间2012…5…9 22:05:22 字数:1104
缕儿有胆子越过尊卑劝劝自家主子,当然是有她的考量。在霍府,霍七娘的性子是最好的,轻易不打骂下人,若有谁求到她头上,能帮一把的霍七娘从不推脱,不像霍六娘,虽也好,脾气却要爆些。因此府里上上下下都说七姑娘是菩萨心性,奴仆们有怨也敢在霍七娘身边说上一嘴。缕儿存了这样的心思,以为劝一劝不打紧,谁知……那样凌厉,是缕儿从未看到过的霍七娘。
霍七娘和沈八娘面上带笑,却都没延进眼里,推杯置盏,话来语去,短短时间里,喝了有六七杯,两人面上的晕红若涟漪,层层漾开,衬着嫩白的肤色,平添了几分娇媚。
霍氏姐妹似乎打定主意把秋水居的人得罪个遍,而目标更像是沈八娘,殷三娘不屑于蹚这趟浑水,自顾自的品尝案上司膳局精心配置的菜,吃了有六七分饱的时候,听到一声不满的喊声:“姑娘们,这是做什么?难道还嫌这撷芳殿不够乱吗?”
是苏掌事,她趁姑娘们用膳的间歇,亲自去请了韦医监过来,哪知自己这一走,走出这么个场面。
“你们怎么伺候的?”苏掌事的火儿不能往姑娘们身上烧,只拿厉眼扫了她们身后的玉字辈宫女们,“眼见得主子们身子不适,还不好好劝着,一个个夹了嘴的木头桩子,不脱层皮总不知轻重。”
除了回染香居留守的玉萱和去周宝林处没回转的玉蓉外,其他玉字辈的宫女忙瑟瑟跪了下来,她们跟在苏掌事手下时日不短,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手段?
“申时三刻自去刑房领罚,误了时辰,别怪我不留情面。”
听到是申时,跪着的几人暗暗舒了口气,苏掌事到底是手下留情了。宫中约定俗成,领罚的时辰越晚罚刑越重,申时,最多就是着衣板二十:“谢苏掌事训责,奴婢们今后一定勤心用事,再不敢懈怠。”
发遣完宫女,苏掌事沉着脸走过去:“两位姑娘喝得也差不多了,奴婢让她们服侍姑娘回去。”不由分说招来伺候她们的丫鬟宫女,搀着两人离了花厅。
沈八娘、霍七娘的酒量不大,到这时也是在硬撑着而已,苏掌事给她们搭的台阶虽不是很顺脚,也尽够了。两人也不怎么闹腾,伏在丫鬟身上眯着眼彼此望望,眼角泄出一缕笑,要斗就从现在开始。
“诸位姑娘也请回吧。”苏掌事面沉如水,“重阳将近,还望各位姑娘谨守本分,莫要再出什么岔子,否则奴婢领罚事小,姑娘们失了面子可就不太好了。”
殷三娘静静地攥了帕子拭着嘴角,这是在怪她们没有阻拦呢。苏掌事当着姑娘们的面儿疾言厉色的处罚了宫女,已经是下了她们的面子,这样说不过是好听。果然是有靠山的人,腰杆都比别人要硬的多。
奇怪的是霍六娘居然一丝抱怨都没有,反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凝思良久,这倒有些不像平日的她了。
“殷三姑娘。”殷三娘正要迈步走出偏厅,苏掌事背后喊住了她,“韦医监已在秋水居等候了。姑娘的病早日痊愈才好,宫中毕竟不比别处,久病不愈……是会连累人的。”
殷三娘回首望去,噙笑盈盈施礼。
第六十九章 泄露
更新时间2012…5…10 12:03:25 字数:1166
像平常请脉一样,韦医监细细听完脉,掀起眼皮瞧了瞧殷三娘面色,随后收起伏兽瓷脉枕和一方细棉柔手帕:“我会开些温和的药,姑娘让丫鬟煎来服下,每日早起晚睡各一副。两日后就会有效,还望姑娘谨记,辛辣之物务必要忌口。”
殷三娘给秋茗使个眼色。
秋茗点点头,退出了屋子守在门口。
“世叔救救三娘。”殷三娘跪倒在韦医监脚下,哀愁满布。
韦医监面上波澜不惊,他虽不知殷三娘食用了什么,却能肯定是她自己下的手。太医署里一只耳朵当两只使,即便他再明哲保身,也要为自己身家性命的缘故听上一听。突厥联亲,早在太后上次病重时就露出了端倪,伯府姑娘入宫,明眼人谁没思量在心里。也难为殷三娘深宫孤女想出这样两头着落的法子。
韦医监也不摆云雾阵,虚扶起殷三娘,直截了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还以为要费多少口舌却劝动他,殷三娘连韦姨娘的情分都想用进去,没料到会这么容易。殷三娘忽闪忽闪浓浓的睫毛,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男人,或许自己这次会押错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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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典赞服侍着太后去了皂纱金梁珍珠冠,递于一旁候着的宫女,觑了眼太后,缓缓开口道:“药童还候在殿外,韦医监不敢擅动,还在等您的示下,您看……”
“这件事你怎么看?”太后平静的坐在金丝楠木罗汉床上,把玩着几案上摆出的葱绿配嫩黄扇坠子、镂空梅花香囊球等零碎玩物,时时露出慈爱的摸样。
张典赞也随着看过去,初入眼觉得熟得很,想了想,猛悟过来,都是元宁公主昔年旧物,她面上也不自觉带了笑意:“公主就爱这些小物件,每从宫外得来一件都欢喜半日。也不藏私,有了总想着太后和宫内诸人,好容易得来的泰半都送了人。”
“是啊,元宁仁厚,宫中无人能及。”
张典赞福至心灵,太后心里再怜惜这些姑娘们也及不上元宁公主万分之一,自己怎么没有参透这一层呢!虚拂一把汗,张典赞不再迟疑:“奴婢愚钝,只觉得这女子的名节重于一切。即便殷三娘所说的山庄遇贼一事是真,也不便宣扬出去。殷家姑娘到底年幼,不知这里头的深浅,太后仁德,奴婢就替她讨了这个情,日后她若晓得利害,必定对太后感激涕零。”
太后笑着斜睇她一眼:“感激就不必了,哀家心软,看不得这些姑娘们自毁前程。也罢,就告诉韦医监,人,哀家要她在重阳节前病愈。事嘛……就烂在韦医监肚里好了。”
“是,奴婢这就传话出去。”张典赞走出内殿招来一个宫女让她把话传给药童,自己折身返回了。
张典赞亲手往错金麒麟兽双耳香炉中放了几粒蕊香丸,遣走了殿里其他人,自己站在床边为太后揉捏肩膀。
半晌,太后幽幽问道:“恪心,哀家是不是为元宁做的太多了?”多到开始剥离他人的天伦之乐。
张典赞暗叹一声,柔声说道:“天下哪个母亲不是这样为儿女呕尽心血的呀?”说完这句话又觉得不对,遂干笑一声,“奴婢的意思是,您爱女心切,为公主多打算些是应该的。”
明知道是白问还是忍不住,谁能说她做错了,谁敢说她做错?“你觉得这五位姑娘谁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