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一去，严府的管家就问我能不能多做一道菜。说是前些日子岭南道的监查御史回京，带了不少活的山珍野味进宫，碰巧赶上严大人做寿，皇上特别开恩赏赐了两只果子狸，严大人想让我做了给客人们尝尝鲜。后来我就做了一道“清凉狸片”，还是作为冷盘第一道菜端上去的呢！哦，对了，你们那天去晚了是吧？那肯定是没吃到了……”张大厨说着，忽然发现云端的表情不大对劲儿，只见她嘴巴微张，眼睛睁得大大的，活像是见了鬼。
“丫头，你……咋了？有……有什么问题吗？”他有些不明所以。
“你说你做的是什么？果子狸？！”她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抬高了八度，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是果子狸啊，怎么了？”张大厨对她过于激烈的反应感到疑惑。“据说那东西在岭南一带是颇受贵族食客喜爱的一道菜，不过在长安倒是不多见的。我以前也没做过，只是在我家祖传的菜谱上看到过它的做法。”
果子狸！我的天哪！在唐朝就有人吃这东西了？！果子狸……云端直到此时终于恍然大悟。全明白了！看来她最初的猜测是对的，这并不是什么禽流感，而是一种传染性肺炎！御医诊脉的结果不也说像是肺疾么！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非典！虽然说禽流感比非典还要厉害，但这结果对她来说仍然是糟糕透顶的！同样是要命的绝症，不管是哪一个只怕都会死得很惨。老天那！想要她的命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地追回到唐朝来吧……
“丫头！丫头！你到底怎么了？”张大厨见她一直在发呆，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
“啊！没……没什么。”她回过神来，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我想，我大概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哦？那快说来听听！”
“就是这个果子狸惹的祸。这东西……”她的话还未说完，一直等在外面的官差推门进来，催促道：“时辰到了，快出去吧。”
“哎，我们话还没说完呢！”张大厨急忙叫道。
云端见已经无暇细说，只好急急说道：“师父，你再忍几天，我已经知道了原因，一定尽快把你就出去。你多保重！”
“快走吧！”官差一再催促，她也不便久留，只好随他出去了。想想，若是非典在长安流行起来，也许张大厨呆在这幽闭的大理寺监牢里还安全些！
“张大哥他怎么样？”等在外面的枫庭一见她出来，关切地问道。
“呵，放心吧；他还好！”
“那……你们谈的可有结果？”严安之话虽是这样问，心中却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云端点点头，嘴角泛起无奈的苦笑，“基本上，真相大白了。”
“哦？！真的？！”严安之和枫庭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异口同声地问。
“嗯，我想我是明白了。”她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这事非同小可，走吧，咱们回去细说。”
注：本节的由来
唐代韦巨源给皇帝献食的食物清单（即著名的“烧尾宴食单”）所载：有一道菜叫“清凉狸片”。有的书上也把这道菜写作“清凉臛碎”，是狸猫肉凉羹。（《中国饮食的历史与文化》），也有的书上说，这道菜是果子狸烧熟后冷却，再切成冷盘。（《唐诗的历史》）
第一次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果子狸三个字让我心惊。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唐朝人也吃果子狸，难道不会得非典么？这就是我之所以会写本章的由来。也许与实际不符，也许有些夸张，但我只是凭着直觉作了一种假设，想象一种可能。仅此而已。
本节相关历史知识：
1、唐代以“道”为监察区，唐太宗时全国划分十道，玄宗时增为十五道。每道派监察御史一人，后来也称巡按使、观察使、按察使等。
2、唐朝的岭南道即古代的广东。
3、大理寺，掌管刑法断狱。
第40章 拯救长安（上）
“你是说，这种病是吃果子狸引起的？！”严家书房内，严逸听完云端的讲述难以置信地问道。一旁的严安之和枫庭虽然没有作声，脸上的惊讶与疑惑却并不比他少。
“嗯。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她看着他们，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依据是什么呢？果子狸会致人生病，这在从前可是前所未闻的！”严逸觉得她的判断并不那么令人信服，很是值得商榷。
“我……”云端一时语塞。这要怎么说才好？！总不能说是她在1000多年后亲身经历过的吧！依据是什么？ 说实话，没啥依据，说起来都是她的妄想猜测。非典病毒是在现代出现的新型病毒，这东西往回推1000年是否存在根本不得而知。更何况，病毒是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异的，即便唐朝的果子狸携带那种病毒，恐怕也和现代所说的大不一样，也未必就能引起非典的症状。只不过，根据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她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既然症状是肺疾，又会传染，当成非典来处理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吧？无论怎样，救人要紧，活马当成死医，总好过在这里耗着，御医的药方不是也没什么效果么？……
云端考虑再三，最后终于开口道：“我看过一本书。”
“哦？”严安之眉头挑得老高，显然对此半信半疑，并且怀疑的成分居多。“季小姐对医书也有涉猎？”
“偶尔看过一两眼。”云端暗暗深呼吸，她深知严氏父子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要让他们全然相信自己的说辞难度实在不小，但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开了头，无论如何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了！至于枫庭，想必对她的疑惑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反正也不在乎再多这一件，大不了回去跟他坦白就是了！
“在我曾经看过的一本医书上，曾经记载：果子狸的体内有一种毒，人食用之后有可能会引发肺疾，并且可以通过空气扩散传给其他人，形成大规模的瘟疫。那天我们来晚了，所以并没看到这道菜，直到刚刚见到了我师父听他说起我才猛然想起了。”
“那书叫什么？”严逸随口问道。
“呃……《本草纲目》。”云端顺嘴胡诌，天知道她几时看过《本草纲目》来着？呵呵，反正李时珍是明朝人，他们也无从查证。
“书还找得到么？最好明天拿过来，让老父带去太医院给刘大人他们瞧瞧，若确有此事，也好尽早上奏，该党如何也好请圣上定夺。”严安之开口提议道，这种事，有凭有据才好说话。
“书已经被我……弄丢了。”此话一说出口，云端的脊背冷汗涔涔，连自己都觉得这话可信度太低，不足为信。可是，不这么说又能怎样呢？她抬起眼帘，却发现严家父子和枫庭三个人正不约而同地将研判探究的目光投向她，仿佛早已经洞穿了她的伪装和谎言，让她感到如芒在背，无所遁形。这样不行，要赶快转移话题！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连忙问道：“啊！对了！严大人和严公子当日是否吃过清凉狸片那道菜呢？”按理说应该是吃到了，但他们父子俩却又安然无恙。
“我没吃。来了一个朋友，和他寒暄几句，再回到桌上盘子已经空了。嘿！那些客人一听说是皇上御赐的，都抢着吃呢，根本就没轮到我！”严逸的语气听起来还颇有点遗憾。
“老夫先前一直忙着敬酒，也没吃到。”严安之若有所思地回答说。
“府上不是有位家仆也病了么？”云端的脑筋飞快地转了转，“按说他是没机会吃到这菜的，现在咱们只要问问他，如果他当真没吃过，那就可以否定我的说法，如果他无意中也吃到了，那果子狸致病的可能性便更大了。另外也可以再问问最先发病的几位参加了您寿筵的大人，哦，还有宫里的那位娘娘，看看他们是不是都吃了果子狸的肉不就可以确定了么？”
“话是没错。”一直没有出声的枫庭淡淡开口道。“只是，这件事虽然紧急，但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和把握而草率上报，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授人口实，惹来更大的麻烦。一来，瘟疫蔓延关乎全城百姓生死，甚至连皇宫也无法幸免。这样的消息一旦确定，朝廷必然会采取措施，可以想象，到时候整个长安城会是什么样子；二来，这果子狸是岭南道的监查御史大人献给皇上的，又是皇上御赐给严大人的，现在要严大人去说这怪病的起因是果子狸，皇上会作何感想？偏偏咱们又没有如山铁证，现在发病的人中有人吃过，有人没吃过，到底是谁传给谁也未必说得清。一旦我们的判断失误，此事与果子狸无关，那后果……可想而知！”
“江公子所言甚是，这也正是老夫担心的地方。” 严安之赞许地看了枫庭一眼，捋着胡须沉吟道。“现在我们要取信说服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皇上和百官，甚至是我们的敌人那！”
“呵……真是棘手！怎么办才好呢……”严逸懊恼地紧蹙着眉头，云端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刚刚以为有点眉目了……唉！不得不承认，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办法……也许还有一个。”枫庭想了想，然后说道。
第41章 拯救长安（中）
“哦？江兄有什么好法子快说来听听！”
“实在算不得什么好办法。” 枫庭看到严逸眼中蓦然亮起的神采，微笑着摇摇头；“我是想，万不得已，我们可以找人来亲身验证一下。”
“什么？！”云端他们三人无不惊异得说不出话，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找人亲身验证？天哪！他是想要做人体试验么？！
“江公子的意思是……” 严安之怀疑刚刚是自己听错了。
枫庭平静地面对着他们，似乎所有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内。“找几个身体正常并且没有接触过病人的人再吃一次果子狸试试，如果没有人发病，就可以排除这种说法，如果有，就可以确诊了。”
“不行！”严安之断然否定。“这病看起来不大好治，万一吃了那东西之后果然发了病，咱们岂不是故意害人么！这种事万万做不得！”
“必要的牺牲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枫庭冷静地开口解释说：“更何况，能否算得上是害人还要看我们选则的对象。据我所知，京兆府的衙门里关押着一些无需转去大理寺的死囚，只待秋后问斩，而这些人多半是十恶不赦的作奸犯科之徒。” 他的话点到为止。
“用那些死刑犯来试验…。。。”严逸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用意。“好！我赞成！那些人早晚都逃不过一死，如果能为救人而舍身也算没有白死，权当是赎罪了！更何况，能否因此而生病还是未知数。若是发病，可以直接奏请皇上批准提前处死他们，若是没有，还是关押他们到秋后，左右没什么损失。爹，你考虑看看啊！”
“如此说来……倒也未尝不可。只是……” 严安之迟疑道：“如果真的是瘟疫，我们等得了那么久么？最先发病的几位大人是在寿筵后4，5天才出现症状的啊！”
云端闻言，前后仔细思量了一番，才慎重地开口说：“那我们就同时做两手准备吧！一方面，请严大人再想办法弄些果子狸的肉来，让死囚们吃吃看；另一方面，也要把我们的猜测如实地告知太医院的几位大人，暂且无论这病是什么，会传染是显而易见的，在确诊之前，请他们预先做好防范措施不要让病继续扩散也是非常必要的。已经发病的人最好单独安置，减少与其他人的接触，房间里也要经常通风换气才好，病人用过的物品器具一定要洗刷干净。特别是宫里那位娘娘，一定要格外小心才行！还有您家里的那个仆人，千万要留心啊！”
“嗯…。。你说的这些刘大人他们已经嘱咐过了。”严安之点点头，“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
“那就好。”云端又再想了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哦！还有一件事，只怕需要借助京兆府的力量才行！”
“有什么只管说，老夫这边自会不遗余力去办。”
“严大人，为了谨慎起见，我希望您可以派人密切监视长安各处医馆，留意民间是否有类似症状的病人出现，一旦发现要及时上报，以便我们采取防治措施。另外，您最好能先在长安附近找个地方，倘若日后果然有瘟疫扩散，可以用来作为专门隔离安置病人的场所。”
“呵……难道季小姐心思如此细密，想得这样周全！”严安之重重舒了口气，“好！我尽快安排！
“蓝儿，你看过的那本书里，只提到果子狸可能会引起这种肺疾，没有说怎样用药么？”枫庭忽然想到这个，便问道。
“嗯……”云端回想着当年非典时的情景，好像没什么特效药可治，即便有也是西药针剂啊，这年月上哪里弄去？不过记得当时大家都疯狂抢购板蓝根来着。“我记得有一味药方是用板蓝根熬水喝，不过……似乎在发病前预防的作用比较大。”
“正是正是！”严安之连忙接口说：“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