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没人会来打扰热恋中的情侣。”他坏坏地笑,嘴巴又欺上去。“长笑,长笑,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低低的呓语模糊在交缠着的唇齿之间。
那夜,风也温柔,月也缠绵。
长笑有意识的时候,体内陌生的热浪依然四处游移,她费力的抬眼,却什么也看不清楚,隐约有干净的青草味飘过,一双眼,细细长长,深不见底的凝着她。
“救不救呢?真是麻烦。”有人低低的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光滑。
“阿斐——”她轻轻地叫,双手在半空挥舞,泪水顺着半闭的眼眸慢慢滑落,“我好想你。”
“别乱动,梅卿卿。真是奇怪,你怎么会被那几个杂碎下药?半年不见,那群暗卫呢?”那双眼里隐约有笑意,轻轻闪了一下,又恢复深沉。“算了,今天难得看你顺眼,我就日行一善吧!”
“阿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清楚?”长笑努力睁大眼,望着半空,可那眸里,却空荡荡的。
“我说……睡吧。”好听的声音又响起,伴随着的依然是若有似无的笑意。“久不见,卿卿好像变了很多呢!”
淡淡的余音里,她再度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日已西斜,长笑动了一动,未发现全身有任何不适,站起身,走两步,忽然有不知世事的茫然,透过枝干向上望,那天,红艳如泼血。
被救了吗?她闭上眼,一双细长而幽深的眸子静静看过来。“长笑,我会永远保护你。”那双黑眸忽而含笑,一眨一眨地说,她踉跄一下,跌倒在最近的树干上。
沓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张木然却满是泪水的小脸进入视野,长笑起身,微微晃了一下,最后站定,轻轻地说,“走吧。”
暮色渐沉,长笑跟小丫走下山的时候,路上早已无人,至山脚下,天已完全黑透,下弦月,不是很亮,所以,在那等候的车夫阿富也没发现他们的异样。
上车,在马蹄的嗒嗒声里,或痛或悲,带血带泪的扬长而去。
往后两天,长笑一直待在家里,她将小丫找了过来,想劝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到最后,只是轻轻说,“你放心,我会给你找门很好的夫家。”
长笑知道,她越来越不像梅卿卿了,可是却懒散的不愿改变,那件事就那样翻过去了,无人知晓,卿卿一向精明霸道的不需人担心,所以就算她消失两天,亦未曾有人注意。
只除了——梅卿书。
“卿卿,前些天,去龙牙山玩的可好?”
她脸蓦地一白,不知道怎么回答。“大哥,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丫头,以为偷偷摸摸从侧门走,就瞒过大家了?怎么,怕大哥跟你一块去?”
长笑寻思着怎么回答,听这话,他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她去了龙牙山而已,于是,点头如捣蒜,撒娇地道。“是,是,大哥英明,卿卿那点心思怎么瞒的过大哥,只是每次跟大哥出去玩的都不尽兴,所以才想自己偷溜出去。”
“你一个人出去玩的还少?”梅卿书佯怒,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明媚笑颜,忽然心念一动,那双手不由自主往她微皱的鼻头点去。
长笑愣了零点一秒,随即抓起身边一本书丢了过去,边扔边气呼呼地说,“大哥,大哥,叫你刮我鼻子,都塌下去了!”
“别闹了,大哥错了。”梅卿书攸地抓住长笑的手,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心里忽然有些淡淡的困惑,不过只是一刹那,他便恢复正常,沉默片刻,笑着开口,“对了,你师父回来了!”
“真的?斐师父?”长笑努力忍住自己不去甩开握着她手的那双大手,不停催眠自己这是哥哥,眼看催眠无效,就听到天籁之音。“大哥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师父了。”她佯装迫不及待,很快的抽出手,笑着飞奔而去。
“坏丫头,有了师父就忘了大哥。”他别开脸,忽然觉得那笑异常刺眼,心里微酸,言语也就表漏出来。
“哪有?”不服气的狡辩声里,粉色的蝴蝶一闪,飞出了月牙形拱门。
三
斐满很高,卿卿只到他的胸膛,斐满不帅,脸只是周正,然而那眼,却极其诱人,细细长长,有丝神秘,带些魅惑,斐满很瘦,但是结实,斐满喜欢淡淡的笑,疏离而没有感情。
长笑就立在那里,仔细研究,她不知道梅卿卿跟这个斐师父的相处模式,问小丫,小丫也说不清楚,只好自己揣测。
“几日不见,师父教你的东西学的怎样了?”他抬眉微笑。
“不怎么样,都忘光了。”她撇撇嘴,明亮的眼神瞅着他,“师父,我得了怪病,真的全忘了,你重新教好不?”
“是吗?”斐满不动声色,只是抬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前的少女。
记忆中的小姑娘,刁蛮任性,很是精明,面目有些模糊,唯一记得她爱穿红衣,而如今眼前的人呢?眉目如画,稚气中夹杂着潋滟风情,纯真里透漏着些须妩媚,她穿湖绿长衫,腰系白玉带,环佩琳琅,越发显的亭亭玉立,婉约动人。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呢!他勾起唇,眼里闪过一道了然得笑意。
长笑被那打量的眼神看的发毛,心里暗自嘀咕:这个斐满,怎么就不能关心的问下徒弟“怎么失忆了”之类,然后再体贴的安慰一番,最好能输点内力给她,那么往后她学武,就能事半功倍了。
一厢情愿的幻想半天,她终于从那双讳莫如深的眸子里渐渐清醒过来。小丫曾说过,梅卿卿很是紧张这个裴师父,直白点,就是很喜欢了,若斐满也喜欢她还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卿卿不管做再多天怒人怨的事他也会觉得可爱,若不然,事情就大了,依着卿卿的个性,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呢。
这么想,长笑心念一动,这个斐满,不会以为她说的失忆是为了引起他注意吧!她神色古怪地瞅过去,正赶上他若有所思的望过来,四目相对,她愣了一下,佯装害羞的低下头,然后,忽然又觉得这般小家子气不像卿卿,可是,卿卿会是什么反应,她真是臆测不出,正烦恼,只听头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不是没好好练习,故意找借口吧!”
“怎会?师父英明,我真是因为前端时间从马上摔下来磕到头,然后,这一身所学给撞飞了。”长笑自知这番说辞实在苍白可笑,所以只好在表情上力求无辜。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清澈,面前的男子定定的看她半晌,才意味深长地说,“卿卿好像变了很多呢!”
“不好吗?难道师父喜欢以前的我?”长笑歪着头问。
“不喜欢。”眼角微微上扬,斐满面无表情地说。
“那不就得了——”长笑大乐,“横竖我变成什么样,都是为了讨师父欢心呐!”
流利的谎言从嘴边溜出,她正得意于为自己性格大变找到了借口,就又听到对面男子不咸不淡的说,“不过,现在的你也不见得怎么招人待见。”
“没事,我会再接再厉。”长笑倒也不以为意,只是诧异于斐满这么直接……且毒舌。好吧,她知道了,梅卿卿跟她这个师父相处的委实不怎么样。
既然斐满认定了她所有的古怪都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长笑就放松下来,不再费力的去想该怎么跟他相处才算时宜。
两人简短对话之后,斐满丢给他一本什么《云鹤神鞭》的书谱,就施施然离开了,于是,长笑就坐在天裳庄园的后院的凉亭里,和那如蝌蚪大的文字及图形奋战了一天,最后,垂头丧气的离开。
次日一早,长笑想着不能再那么浪费时间,说什么也要骗斐满重新教点她武功,她不求速成为高手,只要告诉她点粗浅的,往后她努力练习,根据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条格言,想必对付一般肖小没有多大问题。
没办法,龙牙山的事情给她很深的恐惧感,再加上,她总有奇怪的直觉——这种属于梅卿卿的日子过的不会长久。
换上利落的湖蓝小褂浅灰裤装,头上随便挽个小髻,用银色头巾扎住,她远远地看到院中的人就兴高采烈地挥手,“师父,斐师父——我来了。”
男子瞥她一眼,懒懒地道,“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是人都能看到你。”
“嘿嘿,师父您可……真……幽默!”长笑弱弱地笑,被他这么一堵,她脑子里想的那些天花乱坠的说辞立即飞到九霄云外。
场面很冷,长笑很窘,罪魁祸首很惬意。
气氛这么诡异,连庭院里的垂柳都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竖在墙角偷偷观望这里,半天,长笑才打起精神继续不耻下问,“师父您能不能教我轻功跟暗器?我不想学用长鞭了。”
轻功用以逃命,暗器用以抗敌,多完美!这样的话,有朝一日,她离去,本钱也大许多,长笑越想越觉得可行,颊边两个酒窝越笑越大,眉眼弯弯,顾盼生姿的瞅着他,满眼希望。
“好。”斐满这次倒很干脆的不负众望,结果长笑却迟疑了,依她对这个师父有限的了解,会这么爽快的答应,铁定有问题。“真的?”
“当然。”他负手而立,凤眼微微挑起,等到对面那双杏眼闪烁着不加掩饰的欢喜时,才接着说。“等我学会这两样就教你!”
至此,长笑彻底没有语言。
那个有着一双漂亮眼眸的斐师父说,既然都忘了,那就从蹲马步开始吧。
所以,长笑含泪,在太阳底下蹲的发昏。
那个毒舌又喜欢说些冷幽默的斐师父说,倒立也是很重要的基础训练。
于是,她贴着墙一边看蚂蚁搬家,一边练倒立。
幸好,梅卿卿的身体素质很好,饶是此,傍晚时,长笑还是累的腰酸背疼,垂头丧气的走回梅府时,就看到了梅卿书。
“大哥。”她生生止住想要掉头走人的念头,叫的自然。“人家累死了!”
“又去你师父那儿了?你呀!每次回来都抱怨,第二天又兴致勃勃的冲过去。”
“这次不一样!”长笑垮下脸诉苦,“斐满他故意整我。”
“他不是一向都不怎么搭理你的?”梅卿书取笑地问。
长笑一愣,随即装作凶巴巴的样子说,“就不能忽然对我感兴趣?好歹,你妹妹我也花样年华。”
呵呵,梅少不给面子的笑出声。长笑话也出口,自己也乐了,“大哥,师父好坏,让我蹲了一上午的马步。”她甩着发酸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抱怨。
“真的?那你说要大哥怎样惩罚他?”梅卿书很配合,摩拳擦掌,义愤填膺。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大哥,则期不如撞日,找人做了他吧!”长笑乐呵呵地胡言乱语。
“做了他?”梅卿书不解的重复。
长笑眨眨眼,“不懂就算了!”她装模做样的鬼笑着。
梅卿书又是一愣,然后伸手拍下她的头,宠溺地笑,“你这丫头……”
武学之路进展非常缓慢,实际上,长笑有理由怀疑那个斐满是故意整她——从早到晚,只是让她蹲马步,侧立。
而明明,梅卿卿这个身体对这些早就驾轻就熟了。若是平时,时间充足,长笑倒没啥怨言,毕竟,基础很重要,可如今这身上旧伤未愈,而斐满又会突然离开,她就担心会露馅,以及学不到东西。
“师父,那个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适合剧烈运动,不如练习内功吧!”第三日,长笑厚着脸皮一本正经的站在斐满面前说。
既然不肯教她招式,那么内功总可以吧,或许,梅卿卿本身也有内力呢!长笑不无乐观地想。
斐满坐在竹椅上,一手持书,一手端着茶喝,听了这话,扫一眼她,又将视线调回到手里握着的书卷,淡淡地说,“蹲马步,侧手立根本不算剧烈运动,要是你觉得是的话,那就是没练到家。”
“师父——”她撒娇,心里恨恨地骂这个变态,脸上却甜甜的笑。“我葵水来了,那两个不太合适吧!”
噗——他刚喝口水,闻言差点吐出来,奇怪的抬眼看她,却发现她神态自若,黑色的眸子亮亮的瞅着他,突地,斐满的脸有些发热,干咳一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教育说,“小丫头,说话要含蓄点。”
“可是,含蓄点师父你都听不懂!又不是没试过。”长笑无奈,小声嘀咕。
斐满无语,脸上火辣辣的烫,好在他的镇定功夫一向了得,只一会儿功夫,就恢复了正常,噙一抹讥讽地笑,他慢吞吞地说,“原形毕露,不知廉耻。”
长笑顿时气结。唉,她又忘了,这个斐满对卿卿说话向来不客气,她没事揶揄他干吗来着?
斐满心里其实也挺郁闷,以往梅卿卿似乎说过比这更露骨的话,他都能充耳不闻,今日怎么会觉得困窘脸上发烫?他愣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一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恼怒地盯着他,他忽然心情就很好,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