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长笑忽然想到一件事,脸色大变,忙不迭的朝前方挥手,“打雷了,林子里太危险,小心触电,你们换个场地吧。”
触电?斐满和龙浅对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选择无视她的话,长笑无奈,只好也入乡随俗地找了一个大树底下站好,然后安慰自己:所谓的常识,只是针对地球而言,说不定这个空间,雷电的分子结构不一样,又或者雨水实际上是绝缘的。
林子里从外面看很密,但是到了里面才发现,其实树木稀稀疏疏的,大部分都很高,唯有少数低矮的灌木丛,天色越来越暗,雨点打得树叶沙沙作响。
长笑摘了一片宽大的叶子顶在头上,有些担心的看着前方。她看不懂高下,只觉得龙浅剑势凌厉,铺天盖地的剑光视乎一直将斐满笼罩其中,但见青色的影子左躲右闪,节节败退,忽然,只听哐啷一声,一柄剑朝着她的左侧飞去。
“师父小心。”长笑愣了一下,看着斐满空无一物的手掌,担心的喊道。
闻言,斐满回过头淡淡地笑,长长的睫毛下漂亮的凤眼闪着不明的狡谲。他旋身后退,握掌成拳,虚晃一招后,直取对方中宫,龙浅冷笑一声,不闪不避,斜身迎了上去,剑招忽缓,以气驭势,平平向前刺去。
这一招看似普通,可是,斐满却像着魔一样不闪不避,眼看明晃晃的长剑当胸袭去,长笑急了。“不要。”她叫着,急忙纵身往前跃去,随手抓一把松软的黄土朝龙浅的脸上掷去。
龙浅偏头闪开,清冷的眸子轻轻扫一眼长笑,冷哼一下,左手忽动,长笑但觉一股掌风袭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从半空跌落地上。
“你别过来。”斐满淡然地眸子终于变色。
“没事,没摔疼。”长笑站起身,若无其事地闪到一边。
斐满见状,明白龙浅手下留情,随低低笑道,“多谢!”
龙浅没说话,回应他的是更加凌厉的剑势。
也不知过了多大时候,雨停了,乌云退却,天色渐渐放晴,过一会儿,一道金光破云而出,照亮了这片小小的林子。
长笑越看越迷糊,明明刚开始斐满都已呈败像,怎么又坚持了这么久?那么,他最开始为什么隐藏实力?
正奇怪着,忽闻风里有沙沙的走动声,与此同时,斐满和龙浅俱是一惊,龙浅急刷刷三剑逼向前方,而斐满忽然闪电般冲到半空,双手急扬,淡淡香味夹着凌厉的掌风向下方扫来。
“迷迭香?有迷药怎么不早点拿出来用?”长笑一闻到熟悉的香味,就忍不住乐了,刚要扯开一朵大大的笑容,忽然眼前一黑,“也不提醒……”她嘟囔一句,软倒在地。
斐满哭笑不得,一跃过去,将长笑抱在怀中,叹口气说道,“早些要用的时候,你突然冲出来,害得我平白承了别人一个人情,便不好意思用这种手段,要不是又来人了,我也不会……”
话音未落,错空一道黑影扑至,他一惊,抱起她旋身闪开,而那黑衣人,却也是虚晃一招后,跃至左后方,捞起旁侧的少年后急速后退。
“你是谁?”戒备的站到远处,斐慢抱紧怀中的人,紧盯着一排黑衣人前方那个蒙面女子,冷淡问道。
蒙面女子并不答话,用手探探手下少年的鼻息,沉稳而绵长,在用指搭在其手腕处,凝神把脉,半晌才淡淡地开口。
“看在你没伤害龙弟的份上,只要你放下手里的人,我就放你离开。”
“是吗?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何要听你的?”他饶有兴味的问,右手将怀中女子的头按向胸膛,左手悄悄捏碎一颗药丸朝长笑嘴里塞去,隔着宽敞的袖子,这种细微的动作并未被人看到。
理由?蒙面女子怔忪了一下,为那突如其来的问话和那脸上的笑容。
“好像……莫大哥……”她喃喃地道,明媚的大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前方的男子,记忆里问话的淡然神态和凌空而起的飘逸身影,全都一样,可是,那张脸却全然不同。
不对,她摇摇头,那该是一张睥睨天下魅惑人心的俊颜呢,怎是眼前这张平凡的容颜所能比拟的?耳畔,依稀响起一个温和而充满笑意的声音,“小兄弟,过了阳关前面就是拢西了,到这里你该安全了。”
他骑在马上,银制的盔甲闪闪,晃晕了她的眼,他笑笑,狭长的眸子微微挑起,然后,拱拱手,掉转马头扬长而去。
呼吸开始疼痛,三年了,为何她对一个一面之缘的男人念念不忘?是恨吧,他永远也不知道,绝尘而去的马蹄声里,她被一群流寇按在地上——
撕心裂肺的疼从心底缓缓升起,慢慢涌向眼底,她眨眨眼,大滴大滴的泪滑落脸庞。
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纤白的手指从半空划下,漆黑如玉的眸中泛起绝望而妖艳的冷笑。
“放箭——”
斐满早发现那女子不对劲了,即使隔了很远,仍牢牢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怀里的身躯稍微动了一下,他大喜,用传音入密悄悄说:“先别乱动,前方有一群持弩箭的黑衣人,等下我数一二三,你向左前方跑,然后顺着山道,在一处都是紫荆花的地方有个山洞,你先躲那等我,知道吗?”
停了一下,又说,“我怀里还有一瓶迷药,你先拿着防身。”
长笑无言。不过是昏过去一小下,怎么形势变得这么严峻?她点点头,右手悄悄往斐满怀中探去。
攸地,搂着她的双臂猛然一紧,长笑倒抽一口气,快速地把摸到的瓶子握在手中,然后拳头轻轻点下那忽然间异常滚烫的胸膛,表示已准备好。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蒙面女子喊放箭的那刻,长笑果断的越过斐满向前窜去,虽然不明白这些人的来意,但,执弩相向,你说他们是好人,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跑吧,赶快跑,留下来只会拖累人,斐满武功比她好,迷药比她多,心机比她深,留下来挡住这批人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走到一半,那腿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溜到驽箭射程范围外,她转过头,冲着那赤手空拳冲到那群黑衣人中间的青影,浅笑着说,“怎么办?师父,我放心不下你呢!”
斐满心里甜甜的,脸却有些发黑,暗暗叫苦,冲进来才发现这些黑衣人各个都不弱,且善长合击之术,而领头的那人,只是站在一边,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听到了长笑的话,她回过头,眯起眼睛,忽然伸手拿了一把弓,毫无预警的就射了过去。
那一箭让他心跳几乎停止,身行一滞,全然不顾几把大刀当胸砍来,右手一扬,一柄小巧的匕首泛着幽蓝的碧泽向空中的飞行着的长剑撞去。
看那边危机已解,回头看向眼前,缩身躲过逼近的大刀,然后,故技重施,淡淡的青烟从他掌中逸了出来。
前车之鉴,这些人倒都有防范,连忙屏息止气,趁他们身行忽慢的空挡,他反身往那不知死活的丫头身边纵去。
师父,加油。长笑伸出手,比个OK的姿势,无比开心的看着越来越接近的青影。
“卿卿。”温和的声音从后方穿来,长笑缩回手,有点不敢置信地看过去。
“大哥?你怎么来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就要成功逃离的时候赶到?她转过身,半是恼怒半是狐疑。
“别闹了,过来跟哥回家去,就算出来玩也要有个限度,别让龙将军看笑话。”梅卿书温和说道,那双同长笑相似的杏眼微微一转,扫向旁边,长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离梅卿书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立在那里。
那个人穿着一件华贵的黑色长袍,袖口和长袍的下摆处用金线勾勒出繁复的花纹。他负手,闲闲地站在树荫下,隔的很远,长笑看不清楚脸,依稀是笑着的,只是那周身散发的气势让她觉得无缘无故的发冷。
“师父。”她转过头扯着斐满的衣袖,眯起眼打量四周,才发现不知何时,那群黑衣人带着龙浅忽然消失,只留下斑斑的血迹和断折的羽箭来证明刚才的凶险不是一场梦。
“不要怕。”斐满下意识的揽住她,出声安慰。
风依然吹,林子里一片寂静,一时间,所有人都像被点了哑穴般不发一言。
嘀嗒嘀嗒的声音闯入长笑耳内,她寻声看去,却发现斐满的衣裳下摆正淅淅沥沥的滴血,鲜红的血,如同节日盛开的礼花,眩晕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的心。
长笑的头顿时发晕,她张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瞪大了眼睛看那血一点一滴的流下,好不容易费尽全身力气将眼光调向别处,才拉拉斐满的衣袖,白着脸虚弱地说,“师父,你受伤了。”
真是可怜,活到现在,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晕血,居然还不是晕自己的血!压下想呕吐的不适,她再次拉下他,轻轻道,“先止下吧。”
斐满身上多的是疗伤之药,而且这皮外伤,不算很重,他也没在意,只是,那张苍白的小脸让他心里蓦然一动。
“没事。”他轻笑,执起她冰凉的小手,牢牢握住。道:“虽然看起来遇到了点麻烦,但师父不会丢下你的。”
“好。”长笑仰起脸信任地笑;“我去跟我大哥谈几句,师父在这等着可好?”
“当然不好。”斐满笑容满面的拒绝她,这傻丫头,不会去自投罗网吧!他一面用手紧紧揽住她,一面眯起那双好看的凤眼,仔细打量四周。他看的太过专心;以至于忽略了身侧——
身侧的她一面流泪一面偷偷将一瓶碧绿透明的水洒在他的衣裳上。
“师父——”长笑低低唤道,“你不用担心,梅卿书不敢对你怎么样?那天我偷听了他和梅天桡的谈话,大略是说师父的身份……”
“我的身份……”斐满调回视线,淡淡道,“他们居然知道了?不对,你忽然说这个……”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下,狭长的眸子幽幽盯着长笑,然后慢慢闭合。
长笑跪下去,扯下衣裙将他的伤处仔细包扎好,静静的看着那眉头纠结在一起愠怒的脸,自言自语说道,“其实,师父能来救我,我真的很开心!有些时候,我们尽力去做,却仍改变不了这结果,那大约就是命吧!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师父算唯一对我好的人,所以,请千万珍重!”
她微笑着说,伸手拭一把脸上的泪,然后站起身,毅然决然的朝前方走去。
九
近了。龙卓然依在树干上,漫不经心的看着那纤细而单薄的身影,耳畔似乎有歉疚却模糊的话。“龙兄,让您见笑了,小妹自少调皮,往后还请您多多包涵。”
包涵?他笑了,打量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忽然,那个一心一意走路的少女抬起头,明亮的眼里那不加掩饰的痛和恨,促不急防地映入眼帘,他轻震一下,收回审视的目光,扬手抱拳,笑的很是温和。“卿卿是吗?初次见面,龙某有礼了。”
长笑冷哼一声,别过头,仰起脸细声细气地对旁边的男人说,“大哥,事情是这样的,龙赢然掳了我,说不想他大哥被迫娶我,斐师父过来救我,然后双方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是家弟的错!”不等梅卿书开口,龙卓然就笑着说,“他日前被梅姑娘戏弄过一次,之后就对梅姑娘心存成见,然后得知圣上赐婚,就瞒着我做出了这等事情,得罪之处,还请卿卿姑娘见谅。”
三言两语,便把她话里的不善给拨了过去。“瞒着?这么说龙将军完全不知情喽?”长笑撇撇唇,冷笑。
“自然。如果在下知道家弟会如此,一定及早制止他。”龙卓然扬声答道,琥珀色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道不屑和忍耐。
只几句对话,长笑便知龙卓然此人不仅冷酷,而且虚伪又擅长打太极,她懒得再多费唇舌,走一旁拉拉梅卿书的袖子示意他一边说话。
“大哥,我方才知道斐满他居然是清泽三皇子手边的人,这三皇子跟咱们家关系如何?”长笑装模作样地问。
梅卿书脸色一变,低头思考了半天,才道,“我知道卿卿的意思,放心,没有人对你师傅不利的,就算不是三皇子的人,就凭他跟你命悬一起,大哥也会保他平安无事。”
“那就好。”长笑点头,杏眼弯成一汪明月,攸地一笑,“还是大哥对我最好。”
梅卿书脸色变了又变,好半天,才勉强扯动唇角,说,“自家兄妹吗,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回到梅府,已是傍晚时分。
梅卿书差人将昏迷中的斐满小心送至天裳庄园,然后,梅家父子在城里的水月楼宴请龙卓然一行人,长笑作为未出阁的姑娘,不便抛头露面,所以待在家中,同她一块留下的,还有一个黑衣女子。
女子蒙着面,看不清面貌也看不出年纪,不过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却生的极其美丽,眸若秋水,眉似青黛,长